《极光和你》渊都原野

1、医院

　　医院，独立病房。
　　木质的地板，纯白的墙壁。房间里摆着一个书桌和椅子，虽然入院这么久并没有人在桌子前坐过，但护士姐姐每天还是会把它擦干净。“姐姐”是护士让大家这么叫的，她觉得在这里大家要亲切一点，要有家的感觉。这是她的原话。

　　床头柜上摆着一个小巧的花瓶，它的大小只够承受一枝花的绽放。
　　花瓶旁立着一个牌子“东泽省医院全体医生祝您早日康复！”

　　今天护士姐姐还没有来换花。她每天都会来的。
　　周若曦靠在在纯白的病床上，蜷起双腿，如瀑般的长发披散在肩头，本就白皙的脸颊此时更加白煞。她的眼神深邃如湖水，望向窗外。

　　十月，却是漫天飞雪。

　　窗外正对的是医院的小广场。纷纷落雪中，环卫阿姨小心地挪动着，一点点把路面上的积雪扫进花坛。

　　看了一会儿，周若曦感觉有些累，于是拉过被子，躺下。

　　枕边放着她的日记本。
　　随手翻开第一页，日期栏写着“公元前１年９月１日”。周若曦不觉嘴角上扬，这是多少年前的历史啊。

　　继续往下读，“晴万里无云宁和公园”。这是周若曦惯用的日记开头。
　　“初三开学第一天，平稳度过。今天竟然没有晚自习！买个雪糕，快乐放学。还是原味小奶糕好吃。下午这会儿公园人不是很多，正好可以唱个歌放飞自我。应该不会有人认识我吧？”

　　在安静的病房中，她嘴角带着笑，一页一页翻着。

　　左腿上，厚重的纱布殷出一片浅红。可她没有注意到，继续看着日记。
　　白谦雪拎着一袋圣女果走进来，边走边说：“周若曦，我明天来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一进门看到她小腿上纱布的印迹，声音戛然而止。

　　周若曦这才注意到，自己的伤又开始渗液了。
　　她不慌不忙的按了下床头的护士铃，等待护士前来重新包扎。
　　护士小李拎着医药箱进来，身旁还跟着一个小护士。小李没好气地对周若曦说道：“你能不能注意一点，本来烫伤就难好，你又是二级烫伤，现在又发炎了，你这样什么时候能出院。”

　　她一边包扎伤口一边又语重心长地说：“遇到再大事自己也很重要，可能过上几年几十年，现在的事也就不是事了。”

　　等她走后，白谦雪坐在床边，看着她担心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沉默着。
　　“我进住院部的时候碰到你妈妈了，这是她让我给你的。”

　　周若曦接过一个信封，拆开里面是一张照片和一张写了几行的纸。

　　“她还在楼下吗？”
　　“她已经走了。”
　　周若曦苦笑。

　　是啊，她现在有自己的生活。不，她和爸爸本身一直就和别的父母不一样。不是吗？
　　手中的信封早已被捏皱，眼泪顺着脸颊滴落。白谦雪帮她擦去眼泪，拉　　着她的手安慰道：“没事的，你看她还是惦记你的。再说了，她还是你妈妈啊。”

　　“可他们瞒了我这么久，我竟然才知道。”周若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用手抹去眼角上的泪水，拿起那封信看着纸面上那熟悉又陌生的字迹：“曦曦，对不起，妈妈和爸爸的事瞒了你这么多年。但希望你知道，虽然我们不能在一起了，我们还是你的爸爸妈妈。
　　——王倩”

　　“我刚刚好像还看见你弟弟了。”
　　“我哪来什么弟弟？”说完，她突然想到现在的情形，又自嘲地笑了起来。　　是啊，我是有弟弟的。
　　白谦雪转移话题：“周若曦，你还记不得的咱们和高淇什么时候成好朋友的，那时候好像还是初三？”

　　周若曦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没有应声。

　　白谦雪看她没有反应，琢磨半天又提议道：“不然我推你到外面转转吧，你也好久没出去了吧。”
　　“可是外面在下雪。”周若曦淡淡道。
　　“那咱们就在门口看看，不出去。”

　　医院大厅侧门旁，周若曦坐在轮椅里，身上裹着的大衣像被子一样把她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清澈但又暗淡的眼睛和通红的鼻尖。

　　“谦雪，你为什么一直陪着我？你不会觉得……”

　　“不等她说完，白谦雪打断她道：”因为我们是朋友。”

　　周若曦回头看着她，她也看着周若曦。她的毫不迟疑和眼神里的坚定让周若曦心头荡漾起一股莫名的感觉。

　　两人相视一笑，继续看雪。

　　下午，厚重的云层散开，阳光洒下，温度渐渐回升，给人们带来一丝温暖。
　　病房里，白谦雪剥开一个橘子，掰了一瓣塞进嘴里，脸瞬间皱成一团。
　　周若曦放下手里的书，好笑道：“有这么酸吗？我这两天吃怎么没觉得。”

　　她接过白谦雪手中的橘子也尝了一瓣，酸意溢满整个嘴巴。两个人哈哈大笑起来。“你还说我。”白谦雪把橘子放到桌上，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大一一开学就请了这么长时间假真的不要紧吗？”
　　“应该没事吧，毕竟我是事出有因。”
　　“那就好，那你要是有什么需要你就找我，反正我离得近。”
　　“好。”

　　“你和那个谁……怎么样了？”
　　沉默了半天，周若曦酸涩一笑：“就那样呗。”
　　“不是我说，你都这样了他也没回来看你一眼，简直太过分了。”
　　“我没告诉他。”
　　“啊？”白谦雪脸上是抑制不住的不可思议。
　　“你是想问为什么不告诉他吗？”周若曦释然的笑着，“告诉他有什么用，他来看我一眼又能怎样呢？”
　　“不是说好是朋友的吗？你俩不在一起我的意难平就算了，现在怎么成这样了？”

　　这次，周若曦没有回答。

　　这时，护士站的小护士来病房，看着周若曦笑着说道：“外面有两个帅哥来看你，说是你朋友，让他们进来吗？没想到你这么好看，你朋友也这么帅。”

　　白谦雪猜测道：“应该是吴承烁他们来了。”

　　周若曦回答道：“让他们进来吧。”

　　不一会儿，一个身穿黑色休闲夹克牛仔裤的长发男生拎着一个水果篮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寸头剑眉星目的个子略高一些男生，他手里还抱着一束花。

　　“你俩怎么才来，不是说三点吗？这会儿都几点了？”白谦雪上前接过吴承烁手里水果篮，埋怨道。

　　“唉，这不是刚出校门就被老师叫回去帮忙了嘛，我又不好推辞，就耽误了。”长发男生摸着脖子，抱歉地回应道。

　　“你俩怎么过来的？”周若曦问道。

　　寸头男生从床头那袋橘子里拿了一个，坐在床边一边剥一边回道：“我学校离得远，我先去东大门口那儿等吴承烁，这家伙半天不出来，终于出来了又被叫回去了，让我等得腿都酸了。”
　　“我半天不出来，何家齐，我出来半天找不着你人，一看四个校门，你在哪个校门等你自己没点数吗？我还以为你没来给你打电话。”吴承烁没好气。
　　“那我确实到的比你早吧，咱俩见面也还不到两点半，过来也还早。”何家齐扫了他一眼，把橘子塞进嘴里。
　　本身准备劝架的周若曦和白谦雪看到那个橘子瞬间沉默，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不出所料，他的脸瞬间僵硬，然后僵硬着把橘子咽了下去。
　　两人瞬间大笑。
　　“这么不好吃的吗？”吴承烁有些不信邪，也尝了一瓣。最终屈服。
　　“张浩然呢？这两天怎么一直没见他？”何家齐有些奇怪。
　　“他在南凌市，我没有告诉他。”周若曦评静地淡淡道。
　　“他没回来？他还不知道？”何家齐不可思议，“为什么？”

　　“能为什么？”看周若曦没反应，白谦雪替她回答道。
　　“东泽省和南凌市有一千多公里的距离，他回来干什么。”周若曦终于开口。
　　大家都沉默着。
　　“那他知道你回东泽了吗？”
　　“不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没告诉他。”吴承烁终于忍不住了，“就算你俩不能在一起，你也没必要这么绝情吧，当时上高中的时候我们大家都觉得你俩肯定能在一起的。”
　　“你别说了。”白谦雪没好气地说道。

　　“你们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周若曦无力地看向窗外。

　　等他们都出去后，周若曦发起呆来。
　　是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自己也不清楚。高考完那次大家出去旅游，竟会成为他们最后的美好回忆。那天早上晨曦初升的山顶，多么美好，可为什么偏偏……
　　她从回忆中抽离，不愿再去多想。
　　周若曦继续翻看起那本日记，幼稚的字体格外亲切。
　　“今天作业好多……加油！周若曦！你可以！”
　　“学校的饭真的不好吃。什么时候能不吃这个饭啊……”
　　“今天高淇生病请假了，好无聊，都没人陪我说话了。伤心。。。”
　　……
　　正翻着，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上面显示“张皓然”。
　　周若曦愣了一下，犹豫着要不要接起。过了一会儿，电话断了。她拿起手机又拨了回去，可那头是占线。
　　“我们连电话也会错过。”周若曦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