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死鬼是我前世情人》千酒月

8、第八章

　　半个小时后，摆渡车减速，一座状若大公鸡的山逐渐显现，无数亡魂正在其背上艰难攀爬前行，成群的大公鸡从四面八方飞来，朝着那些亡魂开始攻击。

　　方祁阳一边比划一边讲解：“那些亡魂必须从鸡背攀至鸡冠，翻越这座山，才能抵达酆都城。公鸡们的尖爪铁喙凶猛无比，能不能翻过去，全凭他们的运气。所以，许多杀鸡屠夫去世后，他们的家人会在他们寿衣里缝一个小布袋里面装上五谷，以备过这金鸡山之用。”

　　柳宸目睹了几只大公鸡正在啄咬亡魂的眼睛，脸上露出了惊恐之色，“我去，我再也不吃鸡肉了。”

　　方祁阳笑着安慰道：“只要不是虐杀，正常食用鸡肉没事，屠夫们为食客们承担了所有业障。”

　　这时，一位年轻小伙不解地问：“那为什么正常吃狗肉就不行呢？”

　　“没有说不行，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方祁阳拍拍手提醒，“好了，各位请注意，我们的下一站是野鬼村。我建议大家最好戴上冥流镜，那里非常恐怖。”

　　野鬼村，坐落在戈壁滩边缘，是一座古老的小村庄，村里人山人海热闹非常，有敲锣打鼓的，有唱戏唱曲的，村子上方被一层浓浓黑雾所覆盖。

　　摆渡车驶近，一股强劲的阴风掠过，附近的树被刮弯了腰，村中的鬼魂闻声一个接一个地飘来，它们缺胳膊少腿，蜘蛛一样趴在车窗上，张开血盆大口，用头或手愤力拍撞着车窗，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声。

　　片刻间，窗上层层密密布满了狰狞可怖的鬼魂，整辆车像从地狱驶来的幽灵列车，恐怖至极。

　　游客们见这一幕吓得赶忙戴上了冥流镜。

　　方祁阳是第一次带地府旅行团，他也有点害怕，心率不由地加快了，不是怕那些鬼的模样，而是怕他们冲破车窗，进来攻击他们。

　　但作为导游，他必须保持镇定，这场景在以后的每次带团中都会遇到。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平静，“大家不必担心，那些鬼撞碎灵体也进不来。我们的车窗是由地府的法灵技艺制作的，坚硬无比。大家就当外面在放电影吧。”虽然他也不确定，但还是要宽慰游客。

　　他瞄眼车窗的密集，咽咽口水继续道：“窗外那些鬼魂是经过恶狗岭和金鸡山后幸存下来的，由于肢体被咬残缺，他们会聚集在这里制造热闹，等着那些全须全尾的灵体好奇地围过来，然后趁机夺取他们的肢体换到自己的身上，再踏上前往酆都城的路。”

　　“直接去酆都城不行吗？”柳玥问。

　　“可以，但投胎后缺胳膊少腿呢。”

　　“哦哦哦。”柳玥想要摘下冥流镜，却被哥哥及时阻止了，“还是戴着吧，免得晚上做噩梦。”

　　【叮！温馨提示，下一站迷魂殿，车辆提速中，请坐稳扶好，勿要倚靠车门，谢谢您的配合，祝您旅途愉快。】

　　方祁阳眼睛疼得难受，想在到达酆都城前歇一会儿，便提前给大家介绍了迷魂殿。

　　“迷魂殿，类似阳间的寺庙，院中有一口深井，井中之水就是迷魂水了，每个亡魂到这里都会被阴差拉去喝迷魂水，因前方是酆都城，亡魂们会在那里接受十殿阎罗的审判，喝了迷魂水，才会吐真言，生前一切的所作所为，无论善恶，在阎罗殿上，无处遁形。”

　　摆渡车经过迷魂殿慢下来，游客们纷纷摘下冥流镜。这一站，其实没什么可看的，车子仅在一分钟之后就提了速度。

　　【叮！温馨提示，我们列车的最后一站，酆都城，即将到达，请您携带好随身物品准备下车。】

　　方祁阳领着游客们走出车站，众人连连惊叹。梦幻般的大都市映入眼帘，高楼耸立，霓虹璀璨，抬头，明月高悬，星辰闪耀，脚下，柏油大道宽阔平坦，道旁路灯光影里，人间花草在夜风中摇曳，绽放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美丽。

　　方祁阳走在队伍最前端，高举导游旗，边走边道：“这就是地府首都酆都城了，是一座融合了古代与现代元素的城市。亡魂们只有走到这一站，接受完审判，才真正意义上可以称为鬼。”他回头提醒：“大家跟紧别掉队，城里人鬼混杂，不要和陌生鬼说话。”

　　“方先生，天上的星月是真的吗？”一名游客问。

　　“当然不是。地府没有真正的日星月，这里没有白天黑夜之分，永远处在幽暗之中，空中的日月是鬼造的装饰灯，为这座城市增添增添光彩而已。”

　　方祁阳带着他们进城了。

　　酆都城和阳间夜晚的城市没什么区别，鬼来鬼往，商铺临街而立，交通井然有序，唯一的区别在于，这里的老板都是阴间居民，有很多古代商铺，在阳间失传的古法技艺在这里都能找到。

　　方祁阳把游客们送到了《冥华大酒店》，按排他们先去用餐，并告知用餐后可以在酒店内自由活动，但是不许出酒店。

　　他自己则是赶紧去阳间特供的药房买了一盒消炎药和一罐止痛片。

　　回到酒店，他吞掉两种药片，饭都没吃就睡下了。今天行程结束他累了，眼睛太疼，总流眼泪。尚亦凌那拳打的太狠了。

　　“叮铃～”中午时，门铃突然响了。

　　方祁阳艰难地睁开眼去开门，门外是面带微笑的酒店工作人员，“您好方先生，这是您的便条。”

　　“便条？谁送的？”

　　“是v07的尚先生。”

　　方祁阳现在一听到“尚”这个字，第一反应就是尚亦凌。

　　打开一看，果然是他。

　　便条上写着简单的几个字：我在樱灵树下等你。署名：尚亦凌。

　　约架？

　　正好！

　　方祁阳立刻将便条揉搓成一团丢进垃圾桶。

　　关上门，他换上一身轻便的运动装，然后从行李箱里拿出了那把钟馗剑。

　　拆下枕套将剑身裹住。
　　出门，打车，直奔忘川。

　　坐在出租车后排的方祁阳，右眼溢着凶光，这次他绝不会再心慈手软。

　　忘川河，天空呈极光之绿，河面静得如一潭死水，彼岸花烈焰般铺满大地，一座拱形石桥横跨在河面，桥身镌刻着“奈何桥”字样，桥上一位风姿绰约的女人，在给过桥的鬼魂发汤。

　　是传说中的孟婆，她正在发那碗能洗净前世记忆的孟婆汤。

　　河上游，有一颗樱花树，地府称作樱灵树，据说，它的花瓣就是它的眼泪，飘落在地，滋养着地下万物生灵。

　　方祁阳沿着河畔走了一会，远远就瞧见了那个男人的熟悉背影，他身姿挺拔，正站在樱灵树下仰望着树上那些花。

　　方祁阳将剑塞进后腰，拽拽上衣盖住。走近，瞧清了，男人玉冠束着长发，穿着一袭华丽长袍，衣摆处金线绣成的云纹蜿蜒而上，给人一种古代贵族的雍容气质。

　　方祁阳刹那间有些恍惚，虽地府倡导多元化发展，穿衣自由，可他看到眼前人，不知怎么回事，竟有种想下跪的冲动，差点脱口而出，“臣拜见圣上”。

　　“尚亦凌！”方祁阳叫他。

　　尚亦凌回身，星眸轻眨，温暖一笑，“你来了。”

　　这一笑，让方祁阳的心猛地一颤，差点给他笑醉。原来，他也会笑。笑得还如此好看！

　　方祁阳使劲甩甩头，心里念念叨叨：方祁阳，不能心软不能心软，不杀了他，你早晚会被他干掉。

　　他手移到后腰处，扬起下巴，语气不屑：“想怎么死？”

　　尚亦凌两步走来，站在他面前手臂刚抬起，方祁阳条件反射捂住了自己半张脸，“你要干什么？”

　　“别怕。我不打你。”尚亦凌语调温软，轻轻拿掉方祁阳的手，拇指带着疼惜抚上他紫肿的眼眶，目光缱绻，“还疼吗？”

　　方祁阳戒备性拧起眉心，“不疼。”咋不疼啊，疼得都吃药了，装逼的，他不想让敌人知道自己的脆弱。

　　尚亦凌突然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了他，头埋在他肩膀处，声音低沉诱惑：“我给你。”

　　“？”尚亦凌这一举动，给方祁阳干愣了，两手下意识举起，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什，什么……”

　　“昨日你不是说，想要我吗？我给你。”

　　“…………”方祁阳脑子发懵有点混乱，这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他张张口，欲言又止，最后来了句，“真，真的？”他可能忘了自己干嘛来了。

　　“嗯。”尚亦凌轻声回应，直回身，与他目光交汇，眸中情丝万缕，浓浓的爱意快要溺出眼眶，手臂一伸揽下他的脖子，深深吻了上去。

　　冰凉的薄唇贴上来那刻，方祁阳心跳漏了一拍。他没意识到，自己对尚亦凌那矛盾且难以自制的情感，正如杂草般在他心中疯狂生长。

　　尚亦凌主动又深情，闭着眼睛亲他亲得又热又欲，这让还是处男的他，思想神志没一会就被勾缠得沦陷了，眼睛都不疼了，双臂不自觉地圈住了尚亦凌的腰背，抱着他回应起了他的热吻。

　　然而，就在尚亦凌感受到方祁阳那悸动之时，他霍然睁开了眼，修长的手指悄无声息地从他背后的衣口探入。趁方祁阳陶醉在他的甜软之中，他缓缓慢慢地，轻轻抽出了那把藏在方祁阳后腰的剑，包裹剑身的枕套遗留在了他腰间，剑身森然显露。

　　尚亦凌五指收紧，紧紧握住剑柄，霎间，呲——一声清响，恰似暗夜冰裂，尚亦凌回手一剑，剑身直直从方祁阳后背刺入，瞬间穿透他的身体，锋尖从他前胸心脏位置穿出。

　　“呃……”方祁阳蓦地睁大双眼，眸中满是不可置信的震惊，嘴巴大张着，似有千言万语凝聚在喉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尚亦凌亦是眉头紧锁，神色痛苦，他迅速抱紧方祁阳，双唇再次贴上去堵住他的口，持续不断地亲吻着他，汹涌热烈，泪流不止，直至方祁阳失去呼吸，死不瞑目似的向后倒去。

　　尚亦凌随着方祁阳倒下也跟着倒了下去，因那剑从方祁阳心脏穿出，恰好插进他的心脏。两人重重砸在地上，他趴在方祁阳身上，气息奄奄地为他拂上眼睛，“没事的，我会永远陪着你。”

　　这会的方祁阳大脑尚有一丝意识，只是无法言语，他能真切地感觉到自己的灵魂正在消散。

　　此刻他才知自己中了美人计，悔恨到极点，倘若再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他定会毫不犹豫地干掉尚亦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