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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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这消息一出，天下皆知。
有些看见商机的说书人连夜起笔，将这故事大部分原文加上适当改编，配上声情并茂的表达，听得众人那是个目瞪口呆。
不过有人嗤之以鼻，说你这故事太假了。顾此间何许人也？他要真想当这家主，何必划顾江山的喉咙？顾江山自己就送上去了。而且学堂？你不更扯吗？那可是天下门派子弟前去历练进修的地方，能在场的都是世间佼佼者。那般堂而皇之，不顾父亲颜面，岂不是驳定苍山的面子吗？
那说书人高深莫测般捏捏胡子，摇摇头说，你这就思想狭隘了。
小子，我问你啊，共生蛊为何无解？
那正儿八经从苗木寨里的人炼的蛊，哪一个不比它厉害。那些奇蛊，哪一个没有解药？共生蛊的毒无解，究竟是这蛊太特殊，还是这蛊能“独活”？
顾此间当着众门派子弟的人的面揭穿他父亲，他父亲又说他有方法解这蛊毒。一来，他成了大义灭亲之人，将他父亲的罪刑从顾家摘出来，有了合理的理由当了家主，落了个光明正大的名声。你说，他当时的威压，究竟是对自己的爹，还是对那些暗中觊觎的人？甚至，他父亲虽占了道德的最低点，但只要他制出蛊的解药，那些偷偷用蛊欺骗天道的人也被断了念想，他也算将功赎罪。
那人豁然开朗，连忙问道，那你的意思是，这整个一件事，其实是他和他父亲串通一气？
欸，说书人抬高语气，啧啧牙说我只是个说书人，这事实到底是什么，我可不知道。
5.
这事一出，瞬时间占据天下八卦榜第一。
有人说，笑话，你们忘了南冥海是谁劈出来的吗？当时异界和我们碰撞产生时光罅隙的时候，谁跑去尸魔域将那座他堆成的尸骨塔扔到里头用白骨缝起来的吗？顾此间会和他那渣爹串通一气只为一个家主之位？你们以为他是什么很掉价的人？
也有人复盘这事，怎么也想不明白。顾此间做这些事，怎么想都多此一举。他要真想做什么事，这天底下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够他打的，更何况他还未到巅峰期。而且他的性格，他可是没听异界魔龙说完一句话就把它烧成灰的人啊。怎么感觉这事就算传出来，对他而言也没什么好处？他想做什么？
于是在众说纷纭中，什么样的阴谋论正道论都来了一遍，顾雪枝的失踪，却成了最微不足道的东西，偶尔只有几人说上一句。
他们问，不对啊？顾雪枝为什么不见了？我怎么听这故事，感觉顾此间全程只是为了给他弟弟鸣不公呢？
傻了啊！身边人敲敲他脑袋，那弟弟明摆着是个导火索，我们说的是根本原因！你不会真以为顾此间跟他弟弟关系很好吧？
然后，这件事第二个奇怪的点就被人忽略了。
6.
顾此间和他弟弟顾雪枝关系很好吗？
这个问题你问所有见过那两人的人，他们都会歪着脑袋，脸皱得跟吃了酸橘子一样迟疑一句：“应该……不…好……吧？”
唉，反正说不清。他们说，顾此间身后，很容易会在距离他几米外的位置看见顾雪枝的影子。不可能说是每次都能看见，但很多次还是说得出口的。
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了，就指了下他身后说，你弟弟在你身后一直看着我们这边呢，要不然把他叫过来吧？
结果顾此间拒绝了，他说没关系，雪枝很害羞，而且他是在看我，根本没注意到你，不用紧张。
害羞吗？我懵了。
顾雪枝会害羞？
那……他给你背后贴纸画了张猪头还下了禁咒，跟人比武的时候直接用蛮力掀翻了石台，野外比试的时候站在树捎上用水枪打湿所有正在抢灵兽的人，用念咒把他们黏在一起团成一个大圆球，做异界交换生的时候把学院四大家族的贵族学生变成兔子扔进野猫堆里……都是他害羞吗？
行吧，我没说话，顾雪枝不说话的时候挺害羞的。除却他只是不爱说话这一点。
我当时在想，顾此间这个兄长，对他弟弟的看法挺与众不同的。
可是我每次见到他们兄弟两人，总会有很违和的感觉，嗯……你要我形容，就只能说，很奇怪吧。
虽然顾雪枝每次惹祸，顾此间都是给他善后的人，但他似乎每次善后也不会对他说什么重话，啊我当然没有说要教训他的意思，而是正常关系好的兄长，其实多少会在他弟弟太过分的时候教导他吧，顾此间绝对不会。他只会捏几下他弟弟的脸，说拿你没办法。
而且我感觉顾雪枝，他似乎不是什么心思很坏的孩子。
我记得有天下课，我和同行伙伴收拾东西说要去后山摘果子的时候，我发现他在看我们。那个眼神很像一只小猫藏在阴影里盯着人看，眼神里全是来找我玩吧来找我玩吧。
我本来想邀请他来着，他却一转头看见他哥路过门口，他就蹭一下跑出去找他哥了。
那个时候我就在想，他是不是做那么多恶作剧，其实是想引起谁的注意吧。然后我又在想，我只是多观察了一下顾雪枝，就发现了这点，他那个他天天黏着的哥哥，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呢？
除非……他哥根本没有在看他。
我感觉，顾此间虽然很宠着顾雪枝很护他，但好像，并不了解他的弟弟。
你想想，你们总觉得顾雪枝被他哥护得严严实实，性格却一点都不好，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拥有多少别人都不敢肖想的东西。
可是顾雪枝是孑然一身踏进玄虚境，参破境内妖魔的蛊惑祓除天界千万年只能镇压无法解脱的众生怨冤开辟一方新境地的人啊。他是在顾此间之下，可谁又能和顾此间相提并论？
为什么我不去找顾雪枝？喂，我可没说我就喜欢他啊。
我顶多不讨厌他，很神奇……我对他没有偏见，但是认真讲，我也……不喜欢他。你们不也是吗？
他太像顾此间的附庸。
我觉着他似乎没有一个完整的人格，他的存在好像全都被打上顾此间的名字，不像一个独立的人，像顾此间多出来的影子。所以我每次看见他，都会想起顾此间身后的影子。本来该是完整的，却有一个多出来的部分黏在上面，让人看着，觉得很别扭，很不舒服。
可能有这样先入为主的感觉，我看到那两个兄弟在一起的时候，有时候会觉得，顾此间看他弟弟的表情不像是看弟弟的眼神。我反正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所以到底顾此间和顾雪枝的关系好吗？
说不明白。
反正应该是不好，再问就是你说的。
7.
极少数绕圈子想兄弟俩关系好不好的修士们被自家师父师尊揪起耳朵，说：“人家兄弟俩的事你在这操心啥？！功课上还给我画小红花是吗？！”
“唉等等，我冤枉啊！”
然后那批极少数的修士们的声音消失在八卦榜里，八卦榜的第一位也逐渐换成《世间雪满枝》的游记作者好像真的烧了异界的教堂，又换成当朝王妃竟是前朝废太子男扮女装，再换成今日我们谈谈万归门门主和不归宗宗主的二三事……
然后定苍山山主顾此间从顾家除名下山这消息一出，又是冲上了天上地下八卦榜第一。
好家伙，这短短一句话，震惊世人三次。
顾此间当的不是家主吗，怎么成了山主？这可是定苍山啊，稳定这个世界太平的轴心啊，它还有认主这项业务呢？若顾此间真是山主，顾家岂不是更要把顾江山牢牢困死在山里吗，怎么还把顾此间除名了？
不对，等等！顾此间要下山？？！！
那位天下大陆不捅穿窟窿、天上云间不生死迷离不出山，一出山就用肇事者和添乱者的血和肉把窟窿填满，用等量的生和死平定生死簿新建秩序的拂尘仙君顾此间要下山？！
合着人家是放虎归山，您是驱虎入世啊！！
各大宗门的人听了，也是坐不住。
顾此间在定苍山上是顾家人，下山了就是拂尘仙君。现在他不再是避世不出的山内人，他就可以是任何一个门派的子弟、宗长，就连魔渊里的魔尊、天界的大帝，他都能当一当。
霎时间，整个修界的心思和目光全放在了顾此间身上，所有曾经不敢打的主意都想了一遍。
他们各怀心思，场面话暗里的试探都不择手段看对方的行动，去定苍山下的步伐都格外一致。
8.
定苍山狭隘的石阶在这短短几年内体会到了百年一次的负荷量，陪伴它很长时间的青苔被鞋底踩得光秃秃的。山内的灵兽刚喝一口水，就被震动的地面吓得躲得老远。
人们驻足在山下，听见世界之外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吟。云层内翻滚的雷鸟直冲地下，衔着朦胧的晨雾飞过苍生头顶，破开山内境门落于山峰四角，化成强劲有力的激雷驻扎于石阵之上。
顾此间站在定苍山之上，定山剑的本体悬在他身后正上方，六把剑的虚影悬浮空中，剑锋对准他，跟随他。
他低下头，望向山下所有仰视他的人。他看着他们，又似乎看的是初生的枝丫，掉落的石头，是天下苍生，是此世间。
顾江山屹立在参天之树前，垂眸看着下山的顾此间。自此，他不再是他的儿子，亦不是天下的拂尘仙君。
他是顾此间。
是与此间相顾者，却不再是顾揽此间之人。
顾江山在天道之下，诘问走下石阶的顾此间：“有矛盾二物。盾之坚，物莫能陷也；矛之利，于物无不陷也。然矛盾相碰，孰胜？”
顾此间答：“汝等只顾矛之利，盾之坚，然二者乃一体两面。此二者皆为人所用也。何来矛盾相争一说？若护己，则为盾，若伤人，则为矛，不过欲念所驱尔。”
顾江山问：“天下始于蚁穴者盛，生为龙凤者稀。然虫蚁终为龙凤所吞，龙凤溃于虫蚁之齿也，如何？”
顾此间答：“虫蚁于龙凤，不过沧海一粟。龙凤之于虫蚁，不过腾飞之鸟。若非天上无食，地下压迫者甚，此二无关者如何残食？世道不公，当寻济世之人。”
顾江山问：“古有大力士。其臂挥，方圆百里草木皆兵。后为兵，是为英雄，得将军称号。然三年后，自立门户，欺男霸女，死于他人之手，何故？”
顾此间答：“自命不凡尔。吾之于天地，乃蜉蝣一日。世之大，能容鹏之翼而绰绰有余。我或为世间极致之人，然于宇宙者，我何为第一？谦而不卑，有所求而正其道者胜。”
顾江山问：“顾此间，你所求何物？”
顾此间答：“顾世间消长者，亦当顾枝头落雪。容世间不公者，应先爱垂落枝头。我只求高山流水，细水长流，自此不分离。”
“如此，”参天之树上古种长鸣，顾江山宣告——
“定苍山再无顾此间，天下只余顾此间。”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