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号选手》白昼行星

2、公主抱与小腿袜

　　虞晚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起高中时候的事。
　　电梯缓慢且坚定地抵达了十八层。
　　电梯门开后，是静悄悄的入户门。
　　虞晚把保温壶放在鞋柜上，在入户门口似无头苍蝇般左右转了两个半圈。
　　迟来的尴尬终于开始涌出来。
　　虞晚，不能想。虞晚试图让自己停止幻想见面的场景，但无济于事。
　　兀的，门“咔哒”一声弹开了。
　　四目相对。
　　“……hi。”虞晚的嘴比脑子快，率先打了个招呼。
　　纪明野不说话，他脸颊飞红，眼皮垂着看虞晚。
　　纪明野伸手从虞晚脸颊穿过，虞晚下意识瑟缩了一下，纪明野动作一顿，随即抓过鞋柜上的小猪保温壶，拎在身侧。
　　“进来。”纪明野让开身侧的位置，让虞晚进家门。
　　虞晚摆手道：“不用了，你帮我刷一下卡吧，我要回去了。”
　　要不是这里的电梯只能刷卡下行，她早就走了。
　　纪明野站在门内，屋子里没开灯，入户灯隐约映照出他的轮廓，虞晚隐约察觉到话一出口纪明野就开始生气。
　　我察言观色的能力已经next level了。虞晚无端地想。
　　纪明野伸手，未等虞晚反应过来，她已经双脚离地。
　　“啊！”虞晚惊呼，她的腰身被纪明野搂抱着，整个人被拎起来抱在他怀里，纪明野往屋内退了两步，虞晚挣扎着想离开纪明野怀抱。
　　纪明野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乖一些，我身体不舒服。”
　　虞晚闻言停止了挣扎，一动不动地待在纪明野怀里。
　　纪明野带上门，又进屋把保温壶放在餐桌，随后打横抱起虞晚，虞晚手指弹动了一下，还是保持着手臂下垂的动作。
　　纪明野抱着虞晚，把她轻轻放在沙发上，又熟练地给她脱鞋。
　　虞晚有些不好意思地想收回腿，却被纪明野温柔又不容抗拒地摁在了原地。
　　“你去，去休息吧。”虞晚磕磕巴巴道，“你喝点粥吧。”
　　纪明野这时倒听话，站起身洗过手就开始盛粥，只是喝粥时一眨不眨地看着虞晚。
　　厨房的灯晕黄了整个客厅。
　　虞晚盘着腿，不敢看纪明野的眼神，只能低着头假装玩手机，实际上一点信息都没读进去。
　　思来想去还是给年宵发了一条微信。
　　【宇宙星星人】：他怎么知道我来了！是不是你！
　　虞晚越想越不对劲，纪明野开门看见她时没有一点惊讶，显然是早早收到她会来到的消息。
　　真是枉我做了那么多心理准备！
　　不过，虞晚松了口气。幸好纪明野提前知道，否则她真的不清楚如何应对他见面一瞬可能流露的疑惑、不解或者…….厌恶。
　　提前知道我会来，那是否见面就取决于纪明野的意愿。虞晚心脏微微揪紧，又轻轻落下。

　　纪明野去浴室了。
　　虞晚瘫坐在沙发上发呆，年宵没回她消息，朋友也约会去了，独留她一人团在沙发上沉思。
　　这么久不见，纪明野好像变了。
　　不管是长相还是性格。
　　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和撕扯包装盒的声音。
　　虞晚缩着脖子，又一次地回忆起过去的事。

　　2015年
　　虞晚越来越粘着纪明野了。
　　纪明野来学校借读一段时间，这所学校虞晚和年宵从初中读到高中，纪明野离开本市前也曾就读。
　　高一和高三的教学楼并不在同一区域，于是虞晚要横跨一整栋教学楼才能找到纪明野。
　　“你看我给你的书了么？”虞晚一边推玻璃门，一边问。这里是纪明野的画室，学校单独给他准备的。
　　“看了。”纪明野坐在凳子上，头也不回地道。
　　虞晚背着手进去，喋喋不休：“那你为什么不给我发感想？”语气很嚣张。十几天前的虞晚，断然是不敢这么讲话的。
　　但她经过十几天的密切相处，已经发现纪明野对她有着包容心。这份包容心可不是对谁都有的，虞晚心中莫名有些小得意。
　　纪明野有些头疼，自从机场那会儿开始，虞晚就每天给他发深情男二重获恋情的小说。发就算了，还要拉着他一起讨论。
　　纪明野叹气，自从接触虞晚他就常常叹气。
　　“我很忙。”纪明野回答，不知不觉语气放轻了。
　　“哦。”虞晚有些霸道和不讲理，偶尔又很乖，纪明野对上她总是有些没办法。
　　2015年的纪明野对虞晚容易妥协。

　　这与现在的纪明野不同，虞晚心想。
　　虞晚被纪明野抱起来，腿无力地在空中蹬了几下。
　　“放我下来。”虞晚抗议。
　　纪明野不理会她，摆明了不会放下来也不会给她拖鞋。见纪明野朝着浴室直直而去，虞晚的表情终于变得惊恐。
　　“这太快了！”虞晚胆大包天地伸手揪住纪明野的头发，纪明野表情不变地仍她胡闹。
　　纪明野抱着她快步走进浴室，又把她放置在放满水的浴缸边上，随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故意问：“什么太快了？”
　　不等虞晚回他，纪明野指了指浴袍的摆放位置道：“衣服在那里。”
　　虞晚嘴张了又合上，最后愤愤击打了一下水面。
　　纪明野转身离开了浴室。

　　【年宵】：情况怎么样？【吃瓜】【吃瓜】
　　纪明野打开自己手机就弹出几分钟前年宵发来的消息。
　　纪明野不知道想到什么，没忍住笑了下，接着打字回到：她不抗拒我的接近。

　　纪明野可以清楚地回忆起高中时期的事。
　　那时候的他刚刚回到c市，因为对爷爷身体的担忧，所以每天心情都不算美妙。
　　虞晚就这样突然地出现了。
　　特别吵闹，还看不懂脸色。纪明野对她很头疼，但是一个人的时候，纪明野想，还是希望虞晚能在身边。
　　回到c市的第十天，对纪明野来说是难以评价的一天。
　　这一天的天气不好，断断续续的雨落了一整天。
　　等到放学时间，天空已经黑压压一片墨色。
　　浓重的云卷沉沉压在树梢，顷刻间就有暴雨落下，豆大的雨滴砸在地面，溅湿制服的裤脚和女生白色的小腿袜。
　　陆陆续续有学生淋着雨冲回了家。
　　纪明野和虞晚坐在教室里。
　　“王叔你什么时候能到？”纪明野微微皱着眉，手里举着通话中的手机，他抬眼看了看坐在那里百无聊赖的虞晚，嘴里问道。
　　暴雨使整个城市的交通接近瘫痪，路上密密麻麻的车辆不愿意却也得耐着性子排队前往目的地。
　　纪家接送的司机也是排队的一员。
　　纪家距离学校并不近，同时很不幸赶上了车辆来往的高峰期。
　　虞晚趴在桌面上，长长的卷发散落在肩膀上，她口齿不清道：“你还是跟我一起搭我家的车吧。”
　　与此同时，电话里的司机在连声道歉。
　　纪明野冷冷道：“你应该早点出门，而不是现在等待坏结果发生。”
　　不愿再过多指责，纪明野挂了电话走过去拎虞晚的书包。
　　“走吧。”纪明野低着头看虞晚。
　　虞晚一个激灵坐起来，捧着脸乐道：“哇，你真好，你还帮我拎书包。”
　　今天下大雨，她想了想还是来高三所在的教学楼晃了一下，没想到真的碰见了没能坐上车的纪明野。
　　对虞晚来说，接触纪明野科可比上学有趣多了。
　　接下来，虞晚顺理成章地邀请纪明野坐自己家的车回去。
　　虞晚和纪明野没带伞，从有遮挡的地方出去还得走几十步路才能搭上虞家的车。
　　两人进入车内时已经湿得七七八八。
　　纪明野表情更差了。
　　司机默默打开了车座加热功能。
　　“等会冷透了回去洗热水澡一定很舒服。”虞晚没来由地说。
　　纪明野看了虞晚一眼，虞晚已经开始幻想泡澡的快乐了，她不仅要自己想还抓着纪明野听她讲。
　　在虞晚的描述下，纪明野总觉得自己也开始有点飘飘然了。
　　什么跟什么啊。纪明野觉得自己有点好笑，他脱下湿的外套，因为不方便放在车座上，所以他单手拿着挂在手上。
　　虞家并不远，车子很快停在了别墅门口。
　　“要不你来我家住吧。”虞晚正要下车，突发奇想转头问纪明野。
　　纪明野正要拒绝，虞晚煞有介事地道：“这么大雨，你家又那么远，等到家你肯定会感冒的。”
　　“我家空房间很多，这时候你来还可以喝祛寒汤。”
　　虞晚说完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继续道：“你来吧，你不来我就求你。”
　　纪明野没有等虞晚求他，他想，住一晚也没什么，像虞晚所说，住她这里并没有什么坏处。
　　他点点头跟着虞晚进去了。
　　虞晚妈妈陈女士很惊讶。
　　两人是淋着雨回来的，她赶紧让家里保姆去一楼浴缸放热水，自己去厨房端煲好的汤。
　　二楼的浴缸已经放好水了，陈女士不知道虞晚要带人回来，所以只提前准备了一个泡澡的地方。
　　“你先去吧。”说完虞晚打了个大喷嚏。
　　纪明野哭笑不得，客厅里的中央空调已经开始吐出热气，所以他并不感到很冷。
　　“你去吧。”纪明野很坚决地拒绝了。
　　“那好吧。”虞晚假模假样地推拒了一下，可她实在冻得够呛，一溜烟地跑上楼了。
　　纪明野穿着司机出门新买的全套行头，和穿着毛绒小兔的虞晚坐在客厅，沉默又吵闹地喝祛寒汤。
　　沉默的是纪明野，吵闹的是虞晚。
　　陈女士突然想到纪明野还没有告知家长不回家的事，于是问道：“要不要我跟你妈妈说一声？”
　　纪明野愣了两秒道：“不用，他们不在意。”
　　纪明野说这些年自己孤身在外，父母很少回国见他，接触最多的是家里的管家和保姆。
　　虞晚有些吃惊。
　　但又有些崇拜道：“你好厉害啊，可以自己一个人处理好事情。”
　　纪明野被亮晶晶的眼神注视着，不知道为什么感到有点不自在。
　　空调温度太高了，纪明野想，所以我的脸在发烫。
　　陈女士好奇地打听纪明野在国外如何自己照顾自己，不忘数落虞晚脏衣服放沙发没有丢脏衣篮里。
　　虞晚红着脸捂陈女士的嘴，转头偷看纪明野神色。
　　纪明野没有抬头看两人，他安静地坐在位置上，不作声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虞晚一时之间竟不敢大声言语。

　　虞晚的父亲晚上十点左右到达家里，陈女士早早备好了夜宵，虞晚跟着父亲吃了几口，满足地溜达回沙发。
　　虞父用完餐走向沙发，站虞晚背后摸她头问：“明野，你爸最近还好吧。”
　　虞晚拿开虞父的手，抗议道：“别给我头发摸油了。”
　　纪明野早早站起来礼貌问好：“虞叔叔。”随后补充道，“我爸最近挺好的，爷爷生病了，所以他也跟着回国了。”
　　纪爷爷生病是虞父早就知道的事，闻言客套性安慰了一下，纪明野也可客套地表达了谢意。
　　等虞父回书房处理文件，虞晚才犹豫着坐在纪明野身旁。
　　她极小声地对他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爷爷生病了。”否则她不会每天发那么多消息打扰他，更不会每天去找他。年宵并没有提及纪明野回国的原因，家里人也没有当着虞晚面谈过这件事。
　　难怪纪明野经常行色匆匆离开教室，偶尔还会早退。
　　“没关系。”纪明野接受道歉，他解释，“爷爷病情很稳定，我每天请假是在忙别的事。”
　　“哦。”虞晚眨了眨眼睛。
　　“那你有空的话，我还可以找你吗？”虞晚接着问。
　　纪明野想最好不要，于是他说：“可以。”

　　这一晚，纪明野做了个梦。
　　这个梦里有各种各样的虞晚，最后一个虞晚崇拜地看着他，他耳边环绕着她的声音。
　　———“纪明野，你好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