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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叔叔我们不约(四) ...

  •   陈里往怀政背后看了一眼,没有人。

      陈里又环视了一周,偌大的主厅里只有他们四个和怀政,空荡荡得吓人。

      在怀盛霖走上前的时候,怀政默不作声地向后退了点,仿佛看见什么脏东西一样。陈里不得不承认,虽然怀盛霖已经长得很精致了,但怀政比怀盛霖少了一份女气,更显得英气和俊美,而薄雾似的光尘更给他添了一份温柔的气质,但不知道为什么,怀政身上给他的矛盾感比怀盛霖给他带来的还要强烈。只是这样的男人坐在轮椅上,陈里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对方的腿,下一刻他意识到这样可能有点冒犯,于是收回了目光。

      但怀政仿佛感觉到他目光的停留,歪头看过来,对陈里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说:“和我们家没关系的人请出去。”

      覃覃的脚动了动,但看见陈里和小昭都安安稳稳地站在一边,便站着不动,只是神色有些惶惶不安。陈里礼貌地给怀政回了个微笑,没动。

      给钱的没发话,他可不能动。况且这位帅哥,我和你关系大着呢。陈里扒拉着表盘,看着上面的已完成(1/3)沉思。

      “叔叔,我已经成年了,您也不用管我的私生活。”怀盛霖说道。

      怀政抬头看了一眼怀盛霖,状似无奈地摇了摇头:“盛霖,我只想说,别把家里弄脏了。”

      闻言,覃覃的身体猛地一抖。陈里略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小声问道:“你怎么了?”覃覃没回他。

      “叔叔放心,我亲手给他们洗洗干净。”怀盛霖道。

      “刘姨等会儿会来叫你吃晚饭。”于是怀政没再说什么,自己操纵着轮椅离开了。

      怀盛霖转身看向他们三人,覃覃还在发着抖,陈里看了眼小昭,也从他眼里感觉到了些许疑惑和不安。

      “之前忘记说了,我叔叔有点小洁癖。”怀盛霖笑了笑,陈里终于发现怀盛霖笑起来和怀政给人的感觉有七成的相似,或者说怀盛霖根本是在模仿怀政。

      被怀盛霖亲手拖到院子的时候,陈里才明白覃覃发抖的原因,以及怀盛霖口中“洗干净”的意思。高压水枪打在身上的感觉十分不适,巨大的水压,全身的骨头仿佛都要被震碎一般,因为剧痛他甚至无法动弹,陈里浑身湿透,甚至隐隐开始有些呼吸困难,水流冲击到皮肤和眼睛带来刺痛感让陈里怀疑水里还加入了消毒的成分。透过水流,陈里模糊中看到怀盛霖站在落地窗前,窗户的反光让他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水流停止了。

      拿着高压水枪的佣人仿佛习以为常,像是只是清洗了几件普通的物品一样,收拾着东西离开了。旁边的椅子上甚至好心地摆了几套新衣服。

      小昭脸上露出些屈辱的神色。

      覃覃擦着脸,半晌,终于苦笑着说:“看吧,我说了要躲着点他小叔叔。”

      “我上次可被洗得比这还干净。”

      陈里浑身都痛,身上被白城锦打出的旧伤水流冲击后又有些裂开,疼痛让他无法思考,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逃离这个世界,他要回去,回去。

      怀政是吧?你最好是真的不想活了。

      晚餐时间只有怀盛霖一个人下了楼,陈里和覃覃、小昭坐在房间里沉默着。

      倒是小昭最先打破了沉默:“陈里,你看着不像是没钱的人,怎么会来干这个。”

      陈里心里一惊,没想到沉默不语的小昭是最敏感的人。他在现实世界确实也见惯了这种大房子,况且白府的条件也不差,所以并没有对如此气派的怀府有什么特殊反应,覃覃是因为来过所以不惊讶也正常,而小昭,陈里回忆了一下,在刚进门的时候却是难得露出些不知所措的神色。

      “我......”陈里刚要说些什么。

      “算了,就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好了,我可不想惹上很多事。”小昭像是有些懊恼,低头摆弄着手机。

      覃覃若有所思地看了小昭一眼,又伸手去戳陈里的后腰,凑在他耳边小声说:“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怀政不能走路。”

      “不想。”陈里想到那张脸,心里还是有点好奇。

      “哦——”覃覃拉长了声音,“我看见你盯他了。”

      “你第一次见不盯?”陈里皱着眉头,想着这里一个两个不是变态就是人精,他绝对得回去,现实世界里只有他人精别人的份。

      覃覃撇了撇嘴:“长得确实牛逼。但哪敢呀,我当时快吓死了。怀政前几年腿还是好的呢,也不常在怀府,我之前从来没遇上他,他有洁癖是真的,大冷天我被洗了个透心凉丢在门口,要不是怀盛霖给的多我真的干不下去了。”

      “你什么时候跟着怀盛霖的?”陈里问道。

      “两年前我就在云端了,运气比较好,一缺钱就有这个大客户。”覃覃指了指自己的脸,“不用多好看,跪得直就行。”

      陈里没有继续说话,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你真没意思!”覃覃拍他的头,“跟你讲,我觉得怀政腿断了和他这个小侄子脱不了干系。怀政是谁?一个人撑了怀家8年的人!那么厉害的一个人,能被怀盛霖搞,所以你可别再惹怀盛霖了。”

      “8年?”

      “哦对,你不是沈城的人。”覃覃看了一眼窝在沙发里眼观鼻鼻观心的小昭,继续凑在陈里头边小声说道,“沈城的人都知道,8年前怀盛霖他爸妈飞机失事,怀老爷子在医院一口气没上来,怀氏的股价掉得那叫一个吓人,不过没过两天怀政就回国接手怀家的产业了。怀政那个时候也才25?那么牛逼的人不知道为什么被怀家藏在外面去了。”

      那怀政现在也才33岁,陈里托着脑袋想着,按照他现实里的实际年龄这声叔叔实在是叫不出口。任务里所写的自毁倾向,陈里一时想不通这样一位大众意义上的“成功人士”为什么向往死亡,自毁这种行为往往源于深层的心理压抑和痛苦,是一种对长期累积的负面情绪的极端反应。他古怪的“洁癖”、疑似被侄子弄残的双腿,以及大厅墙上那幅似乎少了谁的全家福......陈里难得没有再和覃覃顶嘴,对方跟了怀盛霖两年,不管怎样都比他懂得多,他得多和覃覃套点话出来。

      于是陈里乖巧地表示:“我知道了,我会离他们俩都远点,专心赚钱,谢谢你。”

      然而,半夜,陈里就一个人溜出了房间,循着走廊上幽暗的灯打探别墅的构造。也不是他对覃覃口是心非,而是在睡前收到了白城锦的讯息。陈里恨恨地盯着老登发来的“找书房”几个字和母亲陈绘昏睡在病床上的照片,心里把白城锦骂得狗血淋头,一边是赚钱,一边是赚命,陈里只得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想着要是被人发现了除了梦游还能用什么理由逃脱。

      别墅里总有一种阴冷潮湿的气息,陈里感觉自己的腿里泛出一阵隐秘的疼痛和不适,这副身体本身就在白家被虐待了一年多,他接管这个身体以后每次见到怀盛霖又都必须跪在地上,膝盖已经有些受不住太湿冷的环境。今晚怀盛霖回来让他们仨自己搬到二楼的客房住着了,拿着一叠文件进了房间,估计是怀政给他布置的任务,这变态对待文件时认真得也很诡异。陈里脑子里突然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但他一时想不清楚。

      陈里经过覃覃和小昭的房间,没听到什么响动后才小心翼翼地顺着楼梯上了三楼,这种主人家的私人空间一般都在高层。他垂下头半眯着眼睛,装作是梦游的样子迷魂一样走在走廊上。

      走廊深处传来微小的响动,陈里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听上去是水流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响了很久。

      陈里放慢了呼吸的频率,继续梦游似的在走廊上踉跄着走着,直到听到水流声停止后轮子划过地板的声音。

      陈里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快了起来。垂在两侧的双手隐隐有些出汗。

      “你好?”对方的声音在黑暗里竟显得很温柔。

      陈里不敢有异动,仿佛没听见似的继续往前走。

      “......梦游吗?”怀政的语气里隐隐有些疑惑,看到陈里越来越近的身影他下意识地向后退。然后从走廊上的工具箱里拿出了一把......手电筒。

      暖黄的光闪过陈里的面部,露出了一张苍白的脸和紧皱的眉头,陈里的眼珠子在眼皮下转了转,终于迷蒙似的睁开了眼睛,墨玉一般,怔愣着看向怀政。

      陈里是真的愣住了,怀政的头发柔顺地垂下来,仿佛还带着一些水汽,手电筒的光圈晕在他的身边。他慌张地四处张望着,仿佛这才清醒过来:“对不起怀先生,我好像又梦游了,我这就回去!”

      眼前的青年俊俏但有些瘦削,怀政能看出他似乎腿不怎么好,走路屈腿时会不自觉地僵硬,本来准备直接走人的他不知怎么的,又多看了陈里一眼:“房门可以锁。”

      陈里挠了挠头,尴尬地应了一声。怀政一动不动,陈里反应过来向后退,站在了离怀政最远的地方“恭送”对方,看起来这家伙是洁癖犯了,自己的存在有点“脏”。

      怀政看上去忍着说什么的欲望,终于在轮椅转过身的时候轻飘飘留下一句:“记得洗脚,怀盛霖连鞋都不给你穿?”

      陈里于是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之前太过紧张完全忘记自己下床的时候没有穿拖鞋,这才感觉到地板的冰冷。

      等怀政的背影静静消失在走廊另一边的电梯时,陈里沉下了脸色,怀政如此放心一个梦游的人在这一层跑,那么这里是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而要再继续上楼就需要人脸识别和门禁了。

      而更让他在意的,是怀政的手。由于手电筒的光,陈里清楚地看到了怀政修长的双手,指甲修剪的非常干净,只是手上的皮肤过于白皙和皱缩,似乎经过反复的浸泡,联想起那长时间的水流声,陈里怀疑怀政之前是在神经质地搓洗自己的双手。而在离开之前,他触碰过手电筒的左手也在摩挲着,应该是在忍住某种强烈的不适感。

      这已经超出正常洁癖的范畴了——每上一层就要洗手,每碰一个东西都觉得无法忍受。

      以及,半夜三更的还在洗头。

      叔叔,你症状真的挺严重的。

      陈里回房间后还是悄悄去浴室擦了脚,怀家走廊挺干净的,但想着怀政,他还是不由自主地用毛巾多擦了几遍。给白城锦回了一条“上不去”再删除所有聊天记录后进入了梦乡。他睡得并不踏实,夜间腿部的不适感让他梦见了出车祸时的情形,他一只手紧紧抓着什么,徒劳地看着血糊住自己的眼睛,有什么堵着了他的喉咙,他想叫什么却叫不出来,最后看见有什么抹开了自己眼前的血——是一双干燥的、骨节分明的手。

      直到眼前猛地一亮,陈里睁开胀痛地双眼,看清眼前的脸后,恶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怀盛霖挤出一个狞笑,把他扯下床:“听说你梦游?!”

      陈里趴跪在地上狠狠打了个激灵,膝盖的刺痛针扎似的,他这下是彻底醒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叔叔我们不约(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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