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雾》黎梨花

2、龙舌兰日出

　　楼道里传来轻浅的脚步声，靠坐在沙发上昏昏欲睡的人猛然猛然惊醒。

　　一个毛团飞快冲向玄关，端坐着摇尾守候。

　　“咔哒、咔哒”钥匙转动锁芯的声音响起。

　　卫漾侧身翘起二郎腿，以手撑着脑袋，半眯着眼看门被打开。

　　披着寒意的人踏入客厅，下意识抖了两下，反手将门合上。

　　凌晨三点十分。

　　“你今天下班晚了诶～”小小的抱怨。

　　“今天客人多，收拾得晚了些。”张清合解开围巾，将头发从帽子里捞出来，吐出一口白雾。

　　玲琅站起来趴在她的腿上伸个懒腰轻嗅。

　　张清合抬手挠挠猫下巴，摸摸猫脑袋。

　　三花猫舒服地迷上了眼，下巴微抬，在她手心里蹭来蹭去。

　　张清合在酒吧里工作，是一名调酒师，凌晨两点半下班。

　　卫漾一开始并不知道她是做什么的，只是她每每起夜都能碰到下班吃宵夜的张清合。

　　虽然往往都是再简单不过的方便面，但在凌晨三点，它的美味程度属于另一个阶层，很难有人能忍受这样的诱惑。

　　卫漾也不例外。

　　一来二去的，两人多了些交流。

　　张清合看她眼馋得很，煮面的时候就会多放一包。

　　“今天吃什么面？”卫漾跟着她进厨房。

　　“雪菜肉丝面。”

　　“雪菜肉丝都是雪菜，怪素的，加根肠吧。”

　　“好。”张清合打开橱柜，拿出两包方便面来，插上电磁炉，起锅烧水。

　　看着橱柜里满满当当的方便面，卫漾不由地感叹道。“按你这储备，末日来了都不用出去找物资。”

　　“什么末日？”张清合拿筷子搅散面饼，弯曲的面条吸水后变得柔软而富有弹性，随着沸腾的水面起伏翻滚。

　　她拆开调料包往锅里撒。

　　“小说里的末日，你没看过么？丧尸之类的？”卫漾惊奇地看着她，这人也就大她三岁，怎么好像有代沟。

　　厨房的空气里渐渐弥漫开雪菜的香味。

　　“没……都讲些什么？”张清合继续搅着面，看着火候差不多准备关火。

　　“就世界爆发生化危机，人类感染丧尸病毒，跟咱们这儿的僵尸差不多，跑得可快了，逮着人就咬，被咬的人就会变成丧尸。”

　　卫漾背靠着橱柜，一边看着张清合煮面，一边瞟向窗外。

　　冬夜的天，漆黑一片，昏黄的路灯时亮时灭，间歇性休息。

　　她不喜欢这样的街道。

　　让人看了都很不安。

　　幸好有这一室的光明。

　　“啊呀！你忘记加肠了！”眼看人都在捞面了，褐色的雪菜漂在汤上，裹在面上，几乎一览无余。

　　张清合煮面就是纯煮面，放调料包就是最后的步骤，即不会卧鸡蛋也不会加香肠，橱柜里多出来的两袋香肠和一盒鸡蛋都是卫漾要求买的。

　　吃方便面多少也要有点营养。

　　不过张清合偶尔还是会忘记放。

　　“抱歉，忘记了。”她伸手去开橱柜，只是卫漾站的地方刚好挡住了那扇柜门。

　　张清合愣了一下，视线上移，看向环抱双臂的人，并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算啦，今天将就一下就这样吧。”卫漾下巴微抬，示意她继续捞面。

　　难得的，没有不满。

　　之前有两次忘了，张清合又重新煮了一包面，差点吃撑。

　　鸡蛋要和面一起煮才好吃，而面煮久了会化。

　　要刚刚好只得重新煮。

　　热气腾腾的两碗面条端上茶几，其中一碗只有浅浅一层，毕竟卫漾只是尝个滋味。

　　“丧尸的七魄也是被禁锢在身体上的吗？”张清合吃着面，回想着刚提到的末日。

　　“七魄？”

　　这问题给卫漾问住了。“丧尸是外国人发明的，他们好像不讲三魂七魄……不过丧尸都是呆呆傻傻无意识的，应当是没有灵魂的。”

　　“这样啊。”张清合若有所思道。

　　卫漾很快就吃完了，将筷子搁于碗沿，捧着手机滑来滑去。“明天宵夜我点烧烤吧，你给我煮了这么些天的面，我请你吃烧烤怎么样？我看这家店就不错，我经常点的。”

　　她兴致勃勃地将手机递给张清合看。

　　是附近的一家烧烤店，显示一公里不到，店内的菜品种类繁多，看起来很不错。

　　只是，张清合拒绝了。

　　“不用了，你吃吧，我喜欢吃面。”

　　正说着，又挑起满满一筷子面。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请你吃的不用你出钱。”卫漾皱着眉不太高兴，蹭了几天饭她只是想有来有往的客气一下，结果刚开口就被拒绝了。

　　张清合刚出来租房子天天吃方便面，一看就是穷得很，趁机吃顿好的都不要，傻子！

　　吃面的人愣住，没想到卫漾会生气。“对不起……我……”

　　她沉默了。

　　想不到该如何解释。

　　“算啦算啦，是你没有口福！我点了明天自己吃！馋死你！你就吃你的面吧！到时候可别来求我！”

　　卫漾气鼓鼓地捞起玲琅回屋，特意绕个圈路过开关坏心眼地关了灯，打开手电筒扮了个鬼脸，留张清合摸黑吃面。“哼哼！你可别吃到鼻孔里去咯～”

　　灵动的白色裙摆抽离。

　　关门声响起。

　　黑暗中的张清合无奈地笑了。

　　摸黑几口将面吃完，端起两副碗筷回到厨房，用手肘打开灯，把剩下的面倒进厨余垃圾桶，顺手洗净搁置在碗架上。

　　窗上印着她孤零零的影子。

　　路灯熄了小半。

　　任由黑暗吞噬着街道。

　　打开手机一看，快四点了。

　　她还没洗澡。

　　另一边卧室里的卫漾抱着玲琅陷入了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