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域》沄墨九

21、一念之间福祸转（二）

　　然此刻叶梵离又哪有半分心思理会于她，全然将她置之不顾，纵身一跃，径直跳入水中。

　　正与人激烈打斗的月曦，始终分心留意着叶梵离的状况，虽说慕太子的手下谨遵慕太子的命令，并没有主动对叶梵离公子覃出手，然而刀剑无情。
　　当月曦瞧见叶梵离跃入水中之际，为了摆脱眼前纠缠之人，月曦的胳膊硬生生地挨了一刀。然后迅速朝对方脸上撒去药粉，又猛地刺了那人一剑，将人甩开，飞身至叶梵离跳水的地方也跳入了下去。

　　那女子被叶梵离与月曦二人先后忽略，一时怒由心生：“贱人！皆为贱人！都给我去死！”言罢，正欲驱使毒物往水中而去，岂料腹部骤然被捅了一剑。

　　惊愕回头，看着昔日与她同处一房的拂依，眼中尽是不甘与嘲弄：“你难道没有听见吗？他们不会被杀，而我们却会为了他们把性命给丢了！。”

　　见拂依一言不发，低头看向还在她腹部未拔出的剑：“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在他们眼中不过区区蝼蚁，然我等蝼蚁却要为他们效命奔劳。为什么偏偏是你杀我。”

　　只是今日数次驱使毒物，已然耗尽了她的内力。此刻，她全凭周身力气支撑着，才不至于倒下，实是再无力多言半句。当初，她自知身骨孱弱，又无练武之天赋。叶梵离言有一术法，兴许适合于她，只是此术阴邪至极，极易损身，然若辅以藏匿之术，必能攻敌于不备，以求自保，而她叶梵离不留无用之人，你是有主见之人，究竟如何选，全凭你自己做主。

　　拂依微微颦眉抽出剑身：“若无她救你，你又如何能活到今日。诺诺，做人不能太贪心。”

　　那被唤作诺诺的女子，嘴角溢出黑血，一脸不甘地倒在甲板上，其后，她身上的毒物，依次缓缓爬出，被拂依轻洒一瓶药水，瞬息之间连人带毒皆化为黑水。

　　轩瑾在现世时是学过游泳的，况且这冰冷刺骨的赤水河，于他而言并无甚影响。自前些时日察觉自身有异，亦知晓洛霁澈有事瞒着自己，他未追根究底，不过是认为身体的变化与自己穿越重生有关，毕竟比旁人多活了两世，总要付出些代价，更何况轩瑾觉得上天是眷顾他的，然而轩瑾此刻满脑子都是芭比Q了，会游泳又如何，不怕冷又如何，他被点了麻穴不能动弹他也能试一试可否用内力冲开穴道，可被毒物咬了后，使不上任何力气。

　　此刻轩瑾只觉河水瞬间将自己包裹，如恶魔的巨掌无情拖拽。四肢似被铅块重重坠住，丝毫动弹不得。水疯狂涌入口鼻，他想呼喊，却只能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胸腔好似被巨石压住，每一丝气息都被无情掠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让他眼前发黑，脑袋嗡嗡作响，胸腔中的空气被一点点挤压出去，呼吸变得无比艰难，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正死死扼住咽喉，令人几近窒息。眼前的世界开始模糊，黑暗渐渐吞噬意识，过往的种种如潮水般迅速涌进脑海，不停地翻腾、闪现。

　　现世与乾元交叠之，阿姐之情溢于言表的嫌恶、纵容有加的疼惜，爸爸妈妈的无尽宠爱、女帝的冷漠、父亲去光般的偏爱照亮他刺痛他……与洛霁澈的点点滴滴，宛如破碎的琉璃，每一片都折射着过往的欢愉，曾携手共赏的春花秋月，化作了如今心头的遗憾，亦如风中残烛，摇曳着微弱的光，终是抵不过命运的戏弄。

　　'又要死了吗？死了还能不能活'

　　'阿姐会为我伤心的'

　　'本公子喜欢赤凛'

　　'洛霁澈我再也不偷偷跑了，本公子还想与你一生一世'

　　'不，是永生永世'

　　'艹，谁爱死谁死，本公子不想死'

　　'洛霁澈，我不想死'

　　“轩瑾！”

　　'阿姐，不要' 意识彻底消逝时，轩瑾只觉有一股轻柔自水下将他拖拽着往上游去，而他仿若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救命浮木，然却似那穷凶极恶之徒，死命拽着这浮木，欲要将其一同拖入无尽深渊万劫不复。

　　“阿姐真是欠了你的”叶梵离无奈地叹息中带着一丝宠溺。

　　叶梵离是不太会泅水的，更何况是这寒意侵骨的河水，仿佛带着无尽的冰冷恶意，使得她本就生疏的动作愈发迟缓，瞧着与轩瑾本以浮出水面却又一同向下坠落的自己，叶梵离想，一起死了也好。

　　俨然，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了，若是让她丢下轩瑾，也是不可能的。

　　溺水所带来的窒息感与水中浓郁的血腥腥臭味儿，令她再也无法紧紧拽住轩瑾，叶梵离苦笑，即便到了要死的这一刻，上天还是不愿意给她一点希望，罢了，左右都要死了，分不分开又有何意义。然而，就在她与轩瑾即将彻底分开之际，她死命拽住的那手腕处，忽地散发出滚滚热意。模糊的视线中，轩瑾周身散发着淡淡的金光，将她与轩瑾紧紧包裹于其中。

　　“叶姑娘，轩公子”

　　水中凌乱地漂浮着残肢断臂与尸体，鲜血致使河面变得混浊异常。总归是刚刚延误了时辰，月曦毫不犹豫地跳下水后，来回找寻了数遍，仍未发现两人的踪迹。就在她准备向水下深处寻觅之时，距离她几米开外的所在，二人忽然浮出了水面。见此情形，月曦终是松了一口气。

　　船上，公子覃用破了的折扇抵着慕曜池的喉咙惋惜道：“你可真是不听话哦。”

　　“在覃公子里眼里，孤这条狗还需要如何听话。”慕曜池凉凉道。

　　“嗤，要不想让你苦心栽培的暗卫死绝，就叫你的人通通滚蛋，本神医可不想造杀孽。”公子覃指了指四周的商船，对方才的问题避而不答。

　　与慕曜池在同一艘商船上的，青木士兵见自家太子竟被公子覃挟持皆怒目圆睁，恨不能将其生吞活剥，却又不敢轻言妄动。数十名黑衣人于制造混乱之后，纷纷来到公子覃身侧，默然而立宛如鬼魅。

　　方才那黑衣人投掷的黑球，威力惊人，前所未见，直令这些士兵心生惧意。故而此刻，虽心怀愤懑，却也只得强压怒火，不敢贸然行事。

　　慕曜池原以为，铁木卫即便只有十七人也能够迅速地将尘域的女子解决掉。但就眼下这般情形观之，慕曜池心中已然凉了半截。到底是他小觑了这些人，而公子覃竟一直在防着他。

　　公子覃可从未向他透露过，其身旁跟随着数十名凌枭。

　　呵，公子覃当真深得轩辕崇之宠爱啊，而他自己，简直愚钝至极到可怜，被玩弄于股掌之间却浑然不知“住手”

　　同一时间公子覃喊道：“好姐姐们，不打了！”

　　慕曜池：“你惯会这般油嘴滑舌。”

　　公子覃：“闭嘴，本公子当下断无心思与你搭话。”他环目扫视一圈，却未寻得轩瑾与叶梵离之身影，眼神倏地一紧，内心瞬间抓狂起来，暗呼：'完蛋了！完蛋了！这二人倘若出了何事，莫说义父，单单那叔侄二人便足以令他吃不了兜着走，而慕曜池定然必死无疑！'

　　慕曜池此刻亦察觉到了甲板之上少了那姐弟二人，而他的得力手下铁梧倒地昏厥，眼皮微微一沉，厉声道：“若叶姑娘与轩公子有个三长两短，尔等皆要为之陪葬！找人！”

　　慕曜池不允四周船上的士兵参与打斗，只因唯恐伤及公子覃以及那姐弟二人。

　　纵然他深知公子覃身怀诸多手段，却也不愿其有分毫损伤。

　　然他总是过高估量公子覃对他的情意……

　　叶梵离与轩瑾乃是他不能伤之人，而公子覃则是他不愿伤之人。

　　即便他心中明晰自己不过是个替身

　　即便他清楚自己一次又一次地被公子覃下毒

　　即便他深知这朵黑心莲对他施下了傀儡术

　　既已施下，为什么弃之不用，既有心将他掌控，又为何不把控得更彻底一些，反倒让他有了醒悟的契机。

　　许是毒已入骨……

　　“慕太子当真是贪得无厌，要了一个犹不知足，竟还妄图将她姐弟二人都掳了去，您果然与当年一般令人作呕！”

　　无情之语犹如利刃，狠狠刺向他的心口，令其发麻。脖颈处的刺痛，使他深感眼前之人确有杀心。在全然倒下之前，慕曜池艰难言道：“不得伤他。”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公子覃神思有一瞬的恍惚，嘈杂的声音里他听到了有人喊在这里，对身边最近的凌枭吩咐道：“看好他。”然后便朝着原先的商船飞身而去。

　　原是月曦寻得二人之后，因心忧尘域这帮人当中仍存叛徒，遂未惊扰旁人，将二人往船舱挪移而去。豆子亦是机灵非常，虽说藏身起来，却始终牵挂自家公子，不时探头探脑地从船舱内向外观瞧。待见月曦姐姐欲把自家公子从窗口扔进来，赶忙上前搭了把手，哭唧唧地将自家公子妥善安顿。闻听外边寻人之声，在月曦姐姐的示意之下，方才出声应答。

　　寒风在河边呼啸肆虐，天色已如浓墨般漆黑，唯有一弯冷月高悬，洒下清冷的光辉，映照着这片刚刚经历过血雨腥风的河畔。

　　横七竖八的尸体倒在地上，有的还保持着生前最后一刻的狰狞姿态，手中的兵刃或断或落，散落在四周。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

　　洛霁澈与洛胤宸伫立在这片狼藉之中，身上的华服已被鲜血染红。

　　不远处辰一与白落手起刀落做着最后的收尾，这些死士的嘴巴犹如被针线密密缝死一般竟是一个比一个严实，盘问了许久，也未能问出半分东西来，索性不如杀了。

　　感受到叔侄二人周身散发的寒意愈发森冷，令人不寒而栗，二人仿若在比赛一般，出手一次比一次快。

　　“这小姑娘也太会跑了，俺差点跑遍半个赤凛才抓到她。”楚越纵马而来，马背上赫然驮着一名身着黄衣的女子。

　　年已三十的叶笙：“……”你才小姑娘，你全家都小姑娘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