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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闲庭赏花处似以入骨 ...


  •   夜色浓稠如墨砚,深沉得难以化开,簌簌纷扬的大雪宛如琼花翩跹而舞,抖落星星点点,似要将这天地间的诸般纷扰尽数覆于洁白之下。万籁俱寂中,寒风裹挟着雪粒扑打在窗棂之上。

      寝殿之中,暖炉炭火正旺,焰苗欢快地跳跃着,给这冷冽的夜添了一抹融融的暖意。

      “嘶……”床上,轩瑾悠悠转醒,只觉头颅晕眩沉重,抬手揉按之际,脑海中不由想起被宸王坑了一把这件事,心底不由的又将其暗骂了几遍。

      侧身看到洛霁澈那张仿若神祇雕琢的熟睡俊颜,心头火莫名灭了几分,鬼使神差般,轻轻在那俊颜上偷了个香。洛霁澈不知守了他多久,许是累极,未被惊醒,呼吸平稳而悠长。

      宸王骂是要骂的,只是这祖宗十八代,偏生是一个都不能带的,谁让这宸王是洛霁澈的皇叔。

      回溯三日之前,青木、夜、鸾三国来赤凛共贺洛霁澈登基为赤凛新帝。

      宴会上,青木太子慕曜池的一番言辞,如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层层惊澜。

      他提及六年前的旧事,其幼弟当年心地纯善,放走了一位渊国俘虏,而这俘虏身份非比寻常,乃是渊国大将军的独子。

      此事引得玄龙震怒,他父皇也因此遭受鞭刑,堂堂一国之君当众受罚,于青木而言,无疑是奇耻大辱。
      他父皇自此重病不起,缠绵于病榻之上。

      慕曜池言辞恳切,声声句句皆诉说着这一切的祸端皆因逃走的俘虏而起。

      他作为青木太子,寻回俘虏自是分内之事,只是六年寻觅无果。

      此次来到赤凛,偶然听闻尘欲中的轩公子便是当年俘虏。

      只是如今轩公子的身份已不同往昔,青木即便心有不甘,也只能咽下这口气。

      而后,慕曜池话锋一转,道出其幼弟当年之举,竟是为了已为奴身的渊国皇女叶梵离,情深至此,令人动容。

      此次前来,他除了恭贺新帝登基,更是想成全幼弟的这番痴心。

      并厉言当年轩公子可是被玄龙摄政王亲自发话,归青木所有,我等四国听命于玄龙自是违背不得。

      但若以一奴换一奴,岂不是两全其美。

      刚巧不巧,这轩公子就是他轩瑾也,叶梵离便是他阿姐。

      至于都是“逃”奴了,却不更名换姓隐匿踪迹?

      呵,他姓甚名谁,只是被挑起事端的幌子,既为如此,随性而为,岂不快哉?

      更何况,他人在赤凛不是乾元都心知肚明的秘密?

      当日的宴会,自然是在一片哗然与揣测中草草收场。

      待宴会散去,宸王便来寻他配合演一出戏。

      赤凛帝的心尖宠,被青木太子私自绑走且重伤。

      赤凛追究起来,“一奴换一奴”自然会不了了之。

      只是没承想,宸王当真是想把他送去青木,绑的那叫一个严实。

      而慕曜池也是个人精,把前去要把他打成“重伤”的人清理的干干净净,并好吃好喝地供着他。

      可惜赤凛想要他轩瑾命的人不少,浑水摸鱼地想要杀掉他。

      记忆停留在,他与黑衣人的对打中……打着打着就晕了这种事有点丢人。

      本以为自己这次是嘎定了,结果一睁眼,便是这再熟悉不过的寝殿。

      轩瑾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思绪飘远。

      他穿回乾元已经有四年,穿回来的他虽没有“穿越”必备金手指技能。

      但四年间诸事顺遂,日子过得肆意,活脱脱一条悠哉咸鱼本鱼。

      如今洛霁澈成了赤凛新帝,他怕是要跟着不太平了呦。

      被“绑”这件事情他并未告知阿姐,想必宸王更不会跟阿姐提及。

      阿姐近些年面上一心想去青木,这次对于青木送来的机会,阿姐会作何选?

      他咂咂嘴,心底隐隐期待起来,宸王这般坑他,爱情的酸涩怕是还没尝够。

      轩瑾又偷了个香后,终是抵不住席卷而来的睡意。

      再次入睡前,轩瑾想,过上两日等他身子无恙了再去看阿姐。

      免得……

      体弱与阿姐吵得不尽兴

      紫林院内,叶梵离唇染血迹,身着素衣,手持利刃跪地而坐。

      “叶梵离,你惯会使用这些技俩” 阴冷低沉地声线夺门而出响彻银白月辉。

      “贱奴扰王爷雅兴,杀了便是,春宵苦短,王爷你~”榻上眉心一点红的娇柔女子眸里含春,衣衫半褪。

      “本王确是不尽兴……贱奴杖毙”突来的冷风带起刺骨凉意,伴着轻喃,明灭不定的灯烛映射出一双阴郁墨瞳,满是笑意地瞧着那艳人儿一脸惨白呆滞地被带离。

      “可惜了”洛胤宸起身下榻,便有侍女鱼贯而入为他更衣。

      “退下”紧致的腹肌在素软清透的龙纹水云衫里若隐若现,性感的喉结凸起,低沉地嗓音清烈迷醉,侍女们纷纷红了脸。

      “王爷,雪夜天寒,您…”为首的黑衣侍女半跪抱拳。

      “放肆” 洛胤宸赤脚走向门外,踏雪来到叶梵离的面前。

      “求爷放我去青木!”此刻的叶梵离早已被冻得没了知觉,可洛胤宸的脚步声她认得出。

      美人半伏于地,渡雪的乌发侧肩而下,湿透的素白薄衫似是不堪雪粒纷落,悄然松滑,如雪的肌肤在月光下更显白嫩,沾雪的睫毛微颤,朦朦胧胧的清瞳夺人心魄,配上那带血的冷白薄唇好不惹人轻怜。

      “休想!”洛胤宸紧握双拳青筋暴起,嗤,他在期待什么?“你一个奴没有选择的权利。”

      “那奴用这条贱命求一个选择的权利如何?”叶梵离不似方才柔弱,右手持匕首划于脖颈,丝丝血气浅浅溢出。

      “梵离,这深夜雪刺的本王脚疼,可比这雪更冷的是你。”洛胤宸蹲下身去面无表情地扯掉匕首,刺眼的血雾令他指尖轻颤,片刻沉默后,他又道:“轩瑾还在,你不会走的。罢了,梵离你一直都有选择的权利,何必如此折磨自己。”

      话落,他将叶梵离拦腰抱起。

      怀中人轻若无骨,纤细地手腕无力地环着他的肩,两具冰冷的身体似是尸体般,近在咫尺,却汲取不到对方的一丝温度。

      “爷,这紫林院是奴的落脚之地,如今它脏了。”
      怀中人幽幽一声轻叹,令他的脚步迟滞,继而转身走出了紫林院。

      “爷,这是要去哪里。”

      洛胤宸沉默无言地走着并未回答怀中人的言语。

      直到踏入扶月院中,粗暴地将人扔入池中。

      才开口道:“洗干净,本王嫌你脏。”

      翌日辰时,洛胤宸是被怀中不似常人的温度热醒的,沉迷中瞬间清醒。

      “去寻公子覃,速来”洛胤宸慌了神,朝屋外冷声吩咐。

      昨夜是他失控了……

      一柱香后

      公子覃姗姗来迟,手摇折扇唇角含笑:“一大早扰人清静,气煞人也。想我公子覃清风明月神采熠熠,短短两日,被你们叔侄儿二人轮番折腾,没有万两金,她,我是不会治的,她死,更合本公子心意。”

      “当年之事本非她过,既无杀心,何必恶语相加,徒伤人心。”宸王冷斥。

      “呦,宸王倒是大度,”公子覃笑咪咪甩出银丝勾起叶梵离的脉搏,眼眸微眯略显凌厉:“啧,你拉一个染风寒的废人池中戏水,挺禽兽。”

      洛胤宸:“……”

      “解热丹、补气丹和本公子新炼制的化灵丹外加诊金共三万两金。”公子覃收回银丝从袖口取出三个玉瓶扔给洛胤宸。

      洛胤宸从写着解热丹和补气丹的丹瓶里各拿出一颗喂给叶梵离:“金子你随辰一去取。”

      “甚好!”话落,人已到门外。

      “轩瑾如何了” 洛胤宸瞥他一眼。

      “自有你那皇帝侄儿费心。倒是你,既不爱她,为何不成全她与慕风。避子汤、化灵丹,呵”

      “公子覃,你若还当本王是至交,就莫要再在本王面前提慕风!”洛胤宸顿时墨瞳赤红声音嘶哑,好似受了天大的刺激。

      “呦,气性倒是挺大,无防,本公子这就走。”

      只是临走前又嘴碎了一句:“即来何苦不须臾,飘渺悠扬还灭去”

      “梵离,竟有人认为本王不爱你,真是天大的笑话” 洛胤宸轻吻叶梵离的唇角。

      一个月前自他知道了叶梵离喝避子汤,便托公子覃研制不伤身体的避孕丹药。他知公子覃误会了什么,但于他而言并不重要。

      将化灵丹置于桌上,洛胤宸关门离去。

      随即,榻上美人悠悠醒转,星眸轻启,素手嫌恶般地拂过唇角,从枕旁拿出一个清秀泥偶,继而泛起一抹冷凝的浅笑,声线凉薄如冰:“轩瑾,你看男人所谓情爱,不过是些浮于表面的浅薄之物。呵也是,你心思剔透却故作懵懂,这其间真意,你究竟是不愿懂,还是不敢懂?”

      “哦?阿姐真是睡糊涂了,你这会儿怕早就把我这个阿姐抛之脑后了。”

      “同是儿戏,你可知阿姐为何当了真?”

      屋外的洛胤宸宛如一尊凝固的雕像,双拳紧握,根根轻筋暴起,似蜿蜒的怒龙。

      良久他未发一言,转身离去。

      ……

      华阳殿内,歌舞升平觥筹交错,华灯初上,金玉帘箔明月珠壁,千姿百媚的美人们为宾客捧上琼浆玉液,桌台上珍馐美馔,盈满玉盘。

      高台之上,面如冠玉的锦衣少年看到面前的水荷香叶鸡,澄澈的眼眸中闪过惊喜,只是他还未待他有所行动,眼前就被遮挡了视线。

      “今日宜清淡,水玉羹温补,可用”

      修长而有力的大手稳稳地将粥放下。洛霁澈声音低沉,大殿之内又是调笑喝彩好不热闹,然出现在此的宾客个个内力深厚。

      “哼,这尘域奴好生福气,赤凛帝倒是爱惜的紧”高台之下,左首位置的娇俏女子不满嘟囔

      “雨儿,不可无礼”慕曜池眼神如鹰隼般犀利,仅是一瞥,慕雨便涨红了脸。

      “小妹心悦赤凛帝,见赤凛帝佳人作伴,难免失了些分寸,不过……这佳人本太子怎有些眼熟,像极了前些日子我那别院里偷跑的小厮,赤凛帝,可愿替本太子解了这疑惑?”

      “不愧是贱奴调教出来的小贱奴,魅惑人的手段倒是如出一辙…………”

      于喁喁私语的幽微暗流间,蓦地迸出一道锐响,如锈锯狠挫玻璃,显得格外突兀,直刺众人耳膜

      然高台上的二人,好似并未受其影响。

      “噗嗤,宜清淡想想也是,可这清寡又粘粘糊糊的!洛霁澈我怀疑你是故意虐待我。”

      轩瑾语气颇凶,眼神却清澈略显单纯无辜,入目三分,洛霁澈的心泛起层层涟漪。

      “贱奴果然放肆,不知礼数!目无尊卑!……”

      右首桌台,端坐的白衣蒙纱贵人身侧是一位抱剑而立的冷酷脸黑衣少年,

      而发出方才那道刺耳声音的亦是两人身后身着华服一脸腮胡的中年男子。

      “呸、呸、呸,这玩意儿真是难喝”轩瑾随口嘟囔了句,随即面朝众人肆无忌惮地翻了个白眼

      “毛如杂草乱蓬勃,嘴如敝庐乱吞粪,目如耗子乱放光,形如鬣狗乱鬼祟,材朽行秽,金漆饭桶,啧啧雪竹皇子,你鸾国是无人了吗?”

      自从这些人来到赤凛后,有事无事屁大点事都要兴师动众地来赤凛皇宫“安坐”一番。而他这个赤凛未来皇后,自是要陪于赤凛帝身侧,参与这些繁文缛节。

      被慕曜池当众“挑明”身份后,这些人再次见到他,可真是一点都不客气呢。

      在赤凛的宴会上如此放肆,到底是还未把现在的赤凛放在眼里。

      鸾国自诩身份尊贵,一向狗眼看人低,不过是鸾国的一位臣子,还真以为自己是镶了毛的金凤凰。

      “赤凛帝,这便是赤凛国……嗷……殷钧你、你放肆!” 中年男子又羞怒又憋屈,方才即便他没瞧清楚是谁用暗器封了他的哑穴,使他没办法阻止那满口胡言的贱奴,可那股内力的方向,他不会感知出错,堂堂一国之君贪图美色昏庸无道,让一个贱奴这般羞辱于他,气煞他也。

      “改日若轩公子有闲情一叙,雪竹送重礼以表今日之歉意”
      人如其名,声如清泉般举止又温润如玉令人如沐春风。

      “那我等着”轩瑾浅笑,阿姐说的不错,这雪竹是个讨人喜的。

      若不是那丑的不能入眼的辱他阿姐,他倒也不想与雪竹对上,丑人作怪骂他就骂他,扯他阿姐做什么。

      “所以,本太子是得不到解惑了?”慕曜池玩味地看向端坐的洛霁澈以及他身侧朝他丢“冷眼刀”的轩瑾

      “既如此赤凛皇,叶梵离何时随本太子回青木”话落,歌舞升平戛然而止。

      “这,看来青木太子是非这叶梵离不可啊”

      “若老夫没记错,这渊国罪女可是在尘欲里啊”

      “尘欲?花楼?”

      “花楼?莫要听那些市井流言,这尘欲中的女子岂是一般花楼能比的。”

      “诸位是当真今日才知道这尘欲吗?吵吵嚷嚷地莫要失了身份。”

      “赤凛丞相,赤凛帝都未说什么,你急什么。”

      “呵!”

      “诸位,不觉得吵吗?”慕曜池明明是笑着,高台下的各位却听出了杀气,场面一瞬间宁静。

      “霁澈,我答应过慕风,会把叶梵离带回去。”
      慕曜池无奈叹息像极了为胞弟考虑的好兄长。

      前几日,洛胤宸将轩瑾五花大绑扔进他的别院,丢下一句当年的俘虏本王今日送回,便是恩情已断,叶梵离不论生死都只会是本王的人,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谁知道这对儿叔侄儿玩什么把戏,他就不信洛胤宸绑轩瑾时,洛霁澈阻止不得,人扔进他的别院,他还要好生照看,偏这轩瑾也是个狡诈的……

      “莫要为难本帝”洛霁澈慢悠悠地泯了口茶,声音无波无澜看似没有情绪。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闲庭赏花处似以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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