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屿上盛夏》螃姑

17、往昔/017

　　夏以臻看孙静香躺下睡了才放心去洗澡。
　　难怪人说觉是越睡越多，她趿拉着拖鞋，走在回廊上呵欠连天。
　　推开浴室门时觉得被什么绊住了，用力使了使劲……

　　门开一瞬，热气忽的扑上来。细细嗅嗅，还有股清爽的薄荷气。
　　夏以臻进门低头一看，一只椅子就在门后。
　　她心里道了声完蛋了！刚想跑，脚底打滑。她大叫一声向后一栽，胳膊肘撞在门上刚好把门闭住……

　　盛朗也吓了一跳。
　　他下意识想去捞人，却又想到自己还没穿裤子。上身才从浴帘后闪出一半，又看见夏以臻捂着眼睛说：“别出来！……我什么都没看见……”

　　她心说若是有人此时看上她一眼，一定会觉得是个女流氓，趁人洗澡偷偷潜入，还拿后背紧紧把门抵住了。

　　盛朗深深无奈，用力呼了一口气。
　　他按她说的万无一失的方法，先是用椅子抵住门，又听信她说的，她是个走到哪里都会先敲门的人。
　　这会他也不知说什么，只好闭上嘴，匆匆穿裤子。

　　他见夏以臻还捂着眼睛，索性拉开浴帘，出来拿换洗短袖。
　　刚一冒出来，夏以臻又不慎看见了，她还是坚持说自己什么都没看见，只觉得两只胳膊肘疼得她发懵…

　　盛朗一边穿短袖一边冷觑着她道：“你力气不小。”

　　又顾自揶揄：“这胳膊怎么能算没劲，怎么可能不如面条。”

　　夏以臻感觉胳膊肘疼得一阵发麻，麻到头皮，使劲忍了忍还是哼唧了一声，开始给自己揉。

　　盛朗走过来：“我看看。”

　　他捞起夏以臻胳膊看了两眼，说：“断了。”

　　夏以臻已经受惊不浅，这会更是吓得够呛，一张脸发白，魂儿也不知道还在不在。

　　“麻了吗？”盛朗抬头问，眉头皱得严肃。
　　夏以臻答：“麻了……”

　　“麻了就是断了。”盛朗肯定道。

　　夏以臻想到自己还要找工作，又想到没把奶奶伺候好自己就要去医院吊胳膊，一时不知道该先为哪个更难过。

　　又听见盛朗说，“你试试看，还能敲门吗？”
　　夏以臻心里要死要活的，还是去敲了敲，说：“能敲。”

　　“能敲啊？”盛朗看着她，突然就恶狠狠道，“能敲下次记得先敲门！”

　　说完他就走了。
　　夏以臻揉着胳膊缓了好一阵，才感觉又是上了一当。这胳膊只是肿了个大包，但还能动，并不碍事。

　　她决定还是继续洗澡。便用椅子重新将门抵住，一边脱衣服，一边疼得她想叫唤。
　　等赤条条走到花洒底下，发现吊花洒的绳子没了，已经被盛朗修好，固定在墙上。

　　“这人……”

　　夏以臻别别扭扭地揉着自己软和和的身子，只觉得心砰砰地跳。

　　刚才顺着指缝一不留神，看见这家伙竟然身材那样好。肩宽腰细有腹肌，一身沟沟壑壑，清楚分明……
　　既然这么好，也不知道有什么怕看的。况且家里突然多了个人，总要给人时间适应，她又不是故意的，有必要这么冷冰冰的吗？

　　胳膊仍是疼，于是很快洗完，擦头发时真是要了她半条命，瞧着胳膊肘上的大包和乌青，动一下疼一下，最后索性不擦了。

　　回到卧室，不久听见有人敲门，敲的还是和盛朗卧室中间的那扇门。

　　夏以臻一瞬觉得这家伙又是故意的吧？恐怕他下一句就要说，“会敲门么？我教你。就这么敲…”

　　她不想搭理，就坐在床头等头发干。门又响了两下后，她忍不住，还是抬起屁股走过去，问：“有事吗？”

　　“开门。”

　　夏以臻别扭了一瞬，还是把门打开，想着这人不定又是心黑折腾她，开门一瞬便也没给什么好脸儿。
　　直到看见盛朗一头薄汗站在门后，胸口微喘着说：“赶紧喷上。”她才在盛朗手里看见一只气雾剂。

　　夏以臻学习能力不行，但很擅长反思，她忽的想起孙静香说，不管别人怎么样回馈你，自己都该先友善对待别人，这是一种勇敢的能力……一时又觉得自己有点小肚鸡肠小人之心，便接过来，一双眼睛盯着盛朗的球鞋说：“谢谢，你是刚跑出去买的吗…”

　　盛朗嗯了一声：“赶紧喷吧，看你弄完再关门。”

　　夏以臻道了声谢，坐回床尾开始研究说明书。盛朗站着没动，就靠在门边，盯着她一顿折腾。

　　先是去喷那个鼓了大包的胳膊肘，倒还一切顺利。再去喷另一只时，这个大包就疼得人弯不下去手……好不容易忍着弯了肘子，又使不上劲儿……总之是难以为继。

　　夏以臻草草弄了一下就说，“好了。”

　　盛朗皱眉道：“你是怕喷多了我开价你负担不起我赖上你吗？”

　　夏以臻又不说话，盛朗看她那股样子就心里发堵，招手说：“过来，我看看。”

　　他扭着夏以臻的胳膊一看，果然比先前肿得更大了，这颗小的也有冬枣大小，刚好就在胳膊肘上。夏以臻皮肤很白，一只胳膊里外也没有什么伤疤，突然被撞出个青紫的大包十分突兀，只让人觉得它不该出现…

　　烦烦闷闷看了好长一会儿，盛朗才抬头道：“我帮你弄，你介意吗？”

　　他声音难得低柔，夏以臻一抬头，望见盛朗正看着她，一脸耐心在等她答案。
　　一瞬间，心又是一通乱跳…夏以臻头还懵着，就速速点头。

　　“是介意的意思？”盛朗再度问。

　　夏以臻又赶紧摇头：“不介意……”

　　“那我进来了？”

　　夏以臻又是紧闭着嘴点点头。

　　盛朗四处看了看，看到房间角落有张单人沙发，就走过去坐下，又拉夏以臻在他身前站好。

　　“别乱动，我很快。”
　　“你可轻点……”
　　“知道。”

　　盛朗拿着气雾剂摇了摇，对着那颗小包一顿喷，喷得药往下流，他又对着吹了吹…

　　又疼又麻又凉又热…夏以臻只觉得有点天旋地转…使劲咬着嘴唇忍，又问：“好了吗…还要多久…”

　　“忍忍不行吗？还湿着呢。”
　　“多久能行？”
　　“就快了…”

　　等药差不多干了，夏以臻就赶紧说谢谢，晚安，她好了，没事了，睡吧……

　　盛朗看她头发也湿着，又问：“你头发湿着睡，不怕影响智商？”

　　夏以臻对自己本就稀缺的东西不免担心，问道：“会吗？”

　　“影响很大。”盛朗道，又问：“你吹风机呢？”
　　夏以臻指指：“那个抽屉里。”

　　盛朗走过去道：“你也没什么不能看的吧？”
　　“我哪儿有…”

　　通了电，盛朗站在门口说，“我给你拿着，你就站在这吹。”

　　夏以臻散了散头发，又多又密已经长到腰了…她最恨的就是吹头发，她总纳闷，能躺在那里让头发两分钟变干的机器，是个很难攻克的技术难题吗？…

　　现在她觉得，只要是有人愿意给她拿着吹风机，就像现在这样，那问题也算解决大半了！

　　吹风机一开，夏以臻的头发迅速向后飞去，只露出她一张脸和脑门。他看见盛朗用力忍了忍，最后还是笑出来，说：“对不起，我没忍住。”

　　夏以臻又气又恼，碍于有求于人，只好迅速转身，把后背亮出来说：“赶紧吹吧！”

　　盛朗凑过去，将吹风机轻轻摇摆。
　　夏以臻突然说：“烫！”

　　盛朗匆匆退后一步，问：“没烫着吧？”
　　夏以臻又说：“吹不着了…”

　　盛朗无奈，又往前一步。

　　直到终是找到个不近不远不亲不疏的位置，两人才杵在那里吹。

　　看夏以臻背着身子，盛朗才放心把手放在风里，试了试风的温度…

　　眼前这人比自己矮了两头，却挺着腰杆，挺倔。身上似乎没什么肉，胃口却是不错，又馋又能吃。

　　和别人偶尔有说有笑，和他总是咬着嘴唇死犟…

　　偶尔说话脸先红。
　　很喜欢讲公平。
　　长得非常漂亮。
　　也很善良。

　　看起来闷闷的很好欺负，实际明目一点不少…
　　会撒点小谎，会从指缝里偷看人肌肉，也会给人书里塞书签，告诉别人等待和希望…

　　风吹起夏以臻的发丝，露出她白皙的后颈和两只通红的耳朵。盛朗疏忽就笑了笑，并没发出声音……
　　她的确是很可爱。
　　和印象里一模一样。

　　盛朗笑笑，再度晃动起吹风机……就是这个背影，两年前就见过。自此再也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