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上狮子小姐》陆陆有生

66、陷落

　　他开着郁流光的车把她接到展览中心。蓝天白云下，俄式古典主义建筑恢宏庄重，高高尖顶上的鎏金五角星直入云霄。

　　停好车，两人上到二楼的艺术博览展会现场。圆弧形天花吊顶半轮半轮无尽延展，会场里一眼望不到头，洁白展板如一间间方正的房，展示着全国各地知名画廊带来的画作。

　　逛到雍盛轩属地，一转眸，见到尹穗。她着绛紫色大衣，给人一种恒久的光彩照人之感。

　　他们在裴南星画作前驻足，水上花园，天光云影，植物青翠欲滴，少女蹲在水边拾花瓣。整幅画光芒四射，犹如朝阳初生，希望与光明照透灵魂。

　　尹穗红唇启笑，“这幅画是吉□□的水上花园，我在巴黎游学的时候也去过，坐了一个多小时老式火车。春天的莫奈花园景色迷人，繁华争艳，美得无可挑剔。你这幅《春光》跟睡莲系列相比也不遑多让，色彩、光影的变化，描摹得充满生命力，技巧精湛。”

　　裴南星云淡风轻，“这只是我临毕业前写生的作品，现在再看，布局构思有问题，更没法跟大师相提并论。”

　　“这么谦虚啊，”尹穗向右轻移身形，“这幅《陷落》是新作品，无论画面场景，还是形体笔触都堪称完美。郁小姐，你觉得呢？”

　　郁流光静心观看，画作色调奇幻朦胧，宛如坠入梦境。金波微荡，形似翻转旋转木马的盛器上安放迷你床，上面背身侧躺一个女人，长发披垂穿吊带绿裙。天空尽头流云花雾缥缈，爱神若隐若现，宇宙星空像被子倾盖下来。

　　她望了望裴南星，没有置评。这画里的小人分明是她。

　　裴南星清清嗓，正要含蓄发表他的创作思路，身后响起银铃欢笑。

　　荔枝玫瑰香水随着人一块漫近，关斯芮煞有其事端详油画。她身边的伴侣又换了人种，金发碧眼，似电影里的精灵王子。

　　她赏了半天，角度清奇道：“这床上的人是不是郁董啊？这是，男性的某种幻想？”

　　郁流光这一刻后悔把她留在美丘。

　　裴南星脸上有种异乎寻常的镇静，大概是被人戳中想法产生延后反应。尹穗笑靥如花审看他和郁流光，她观人入微，一早判断两人没发展到那一步。裴南星未被私有，她要攻下他，当自己的盘中餐。

　　“什么幻想啊？”

　　几人心潮暗涌，商柚柠冷不丁冒出来好奇笑问。

　　裴南星只想尽快揭过这个话题。郁流光扫看她和陈湛生，问道：“你们怎么会来？”

　　陈湛生眼神明亮答，“这附近有家饽饽铺特有名，我俩计划今天过来打卡。南星哥微博里不是发了艺术展海报嘛，我和柚子说要过来熏陶一下，他就给了我们两张门票。”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幻想啊？”商柚柠认认真真研究画，拿出艺术生的眼光评价，“这画有梦幻主义风格，像坠落梦境，把现实通过象征的手法表现出来。嗯，是很陶醉很朦胧的幻想。”

　　“去看看其它的画吧，那么多杰出作品。”裴南星内心流汗。

　　尹穗目光旁移，稍有诧然。

　　郁流光侧脸一看，韦誉庭沉稳趋近，饶有兴致观画，几步外男助理默立等候。裴南星瞧见他，一边不爽，一边哀嚎还能不能过去。

　　“韦先生对这副画有兴趣？”

　　尹穗启声问。她二个多月前回国，因为心仪裴南星，在网上把他们几人的纠扯搜寻个清楚。韦誉庭在这现身，无异于盟友支援。

　　韦誉庭闻言，话外有音道：“我是务实派，对大众追捧的新艺术兴趣寥寥。除非收藏行家推荐，才会买一两件具备收藏价值的艺术品，权当财富投资。”

　　呵，关斯芮忍笑。这话翻译一下，就是你裴南星的作品入不了我的眼，登不上大雅之堂，是低层次艺术。

　　尹穗、郁流光、裴南星当然也听出其意。郁流光保持缄默，裴南星解嘲一笑，如风过耳。尹穗寻机维护，“购买艺术品其实是考验买家的审美与眼光。艺术品和艺术家的价值，要多维度评估，作品本身的艺术性，包括它传递出的精神情感力量。裴南星是我们雍盛轩重点招揽的新晋艺术家，他的才华和艺术价值无可复制。”

　　韦誉庭似乎不以为然，温笑问，“这副画是什么价位？”

　　一圈人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关斯芮看戏，郁流光眸光温度渐降。尹穗看看裴南星，抬高价道：“二百万。”

　　“二百万……”韦誉庭沉吟，裴南星嘴边那句“我的画不卖你！”就要蹦出来，他定气稳住。

　　“唔。”韦誉庭点点头，一语双关道，“市场追捧的往往被高估。投资的奥秘在于，估值低于真实价值的时候买入，估值高于真实价值的时候卖出，价值至上。”

　　商柚柠和陈湛生两脸微茫，他的意思是裴南星的画不值这个价？尹穗已然洞悉，这位韦总肚里装着计算器，一盘数算得清楚。关斯芮则暗道，不怪郁流光不买你的帐。

　　韦誉庭笑一笑说：“今天我受邀参加Fleur艺术展，顺道过来观览。不打扰你们的雅兴，我先走一步。”

　　“Fleur！”商柚柠来了精神，“他们家的品牌展我也很想去的，但只有VIP和收到邀请函的人才能进场。”

　　韦誉庭眉宇微动，满蕴笑意道：“商小姐感兴趣，那一块去，我打一通电话。”

　　“真的？”商柚柠瞪圆双眼。

　　韦誉庭转向郁流光，“流光也愿意去，那就再好不过。”

　　听他这么一喊，裴南星鼻端出气，管不住表情。

　　郁流光早腻了这装腔作势的局面，她直截了当道：“那些品牌展，不适合我，我也不感兴趣。”

　　商柚柠沮丧，流光不去，她就蹭不上机会。裴南星脾性上来，扬眉道：“去，干嘛不去，也让我去长长见识。”

　　关斯芮看热闹不嫌事大，笑盈盈道：“韦总，把我也捎上呗。”

　　韦誉庭默然首肯，裴南星一副非去不可的样子，郁流光也没奈何。

　　一行八人往展览中心东一馆去。关斯芮的小狼狗被她打发走，尹穗是Fleur品牌VIC，她也怡然同行。

　　Fleur是国际顶奢品牌，旗下产品包括成衣鞋履、高级珠宝等。场馆门口装置奢华，宏丽贵气令普通人望之却步。

　　韦誉庭助理向安保出示电子邀请函，又拨通电话，安保接听之后，恭恭敬敬请他们入内。

　　一走进展厅，陈湛生倒抽一口凉气。这里就是超大型艺术装置空间，每一幅场景都前卫魔幻，他们就像被放进全屏动态科幻电影大片里。

　　场所高级，服务人员浑身上下也吊着高级精致。陈湛生静悄悄打开手机拍摄，大气也不敢出，就怕那些服务员和尊贵的VIP瞧出他的卑怯。

　　观赏了一阵，几人拥着品牌高层过来与韦誉庭、尹穗握手寒暄。不用听介绍，陈湛生也知道中心那位是Fleur大中华区总裁，人帅有魄力爱老婆，最近在网上很有人气。

　　商柚柠掉入浮华，她爱死那些全球限量款包包，还有壕气冲天的珠宝、腕表。眼盯那款渐变粉稀有鳄鱼皮包，她边亢奋边叹气，这要二十多万。她现在一月二万都没有，就算搁以前，她也只能借着过生日过节买个低等价位的。

　　韦誉庭见缝插针，在郁流光身侧说道：“中式糕点赛道竞争激烈，老品牌随时被挤出市场，网红店批量倒闭。品牌要优化盈利模式，不断升级才能领先而行。EGO愿意协助美丘开拓海外销售渠道，我们会为美丘制定针对性的产品出口策略。据说，你计划全线升级美丘门店，誉庭集团可以低偿投资，助你加码布局。对于下游销售渠道，我还可以牵桥搭线，你有兴趣的话，我们跟‘仟瑭’老总顾廉碰个面。”

　　“仟瑭。”郁流光不由被吸引。

　　韦誉庭乘热打铁，“仟瑭是国内最大的连锁便利集团，在全国包括海外有六千多家便利店、超级市场。美丘要是入驻仟瑭，你们的产品不就轻而易举遍及全球。”

　　看郁流光的神情，似乎很心动。裴南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韦誉庭，跟个狗屁膏药一样。

　　尹穗微笑旁观，乐见其成，她也寻找话头引开裴南星的注意力。

　　Yakamoz热售，裴南星和郁流光被公众默认情侣。韦誉庭也关注事态，按他的作风，此时应当罢手收兵，斩仓止损。但他白手起家、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对个人能力胸有成竹。如今功成业就，做什么都手到擒来，想要就能得到，他不甘就此草草了事。另一方面，他对郁流光实意倾慕。

　　郁流光向玻璃展柜内的珠宝无意一望，展示架上挂一条铂金项链，几十颗星形切割钻石连缀，主石是一颗纯正鸽血红宝石。

　　“喜欢这条项链？”

　　郁流光还未开腔，韦誉庭做了一个手势，着修身制服，戴黑手套的女工作人员即刻上前，“韦先生，您有什么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