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小少和狐狸卿卿》莫惹是非

10、天书如意（四）

　　镂空的浮木梯子有些摇摇欲坠，拐角处张着几个蛛网，梯级对趴小少来说有些嫌高，她两手一起抓着把手四脚并用地往上爬，吱嘎吱嘎的声响听得让人担心那梯子什么时候会垮掉。
　　白卿卿从她后背的大帽兜里探出了脑袋，红色的眼眸四下转了一圈，趴小少已经上了最后一级，翻转了身坐在阁楼上，她舒了口气，双手撑着地站了起来。
　　白卿卿两只前足立在她肩头，张大了眼看着这个阁楼，一排排的架子上到处都是各种旧货杂物，金银珠玉青赤黄铜琉璃玛瑙瓷陶土胚，甚至还有一整排的兵器架，刀枪剑戟斧钺，简直是小趴房里那些的放大版。
　　不过至少趴小少房里的东西要干净得多，这里的一切都蒙着一层厚厚的灰。

　　连一扇天窗都没有，虽然是白天，这里却暗得有如黄昏，趴小少站直了身子，踩着同样吱嘎有声的楼板朝里走，顺手在石墙上提过一盏油灯，吹燃火折点亮了。
　　“我老是担心这里会有耗子把书给蛀了。”
　　白卿卿在她背后翻了个白眼，可惜趴小少看不见。虫子才蛀书，老鼠那是啃书。
　　趴小少仰着脑袋高高提起油灯，“这下糟了。”

　　白卿卿也仰起了脑袋看上去，那架子足有两人高，一直顶到房梁上，趴小少的视线落在架子最高处，一本厚重的黄皮书，占了整个格子，长宽过尺。
　　“卿卿。”她开了口，“你去给我把它推下来。”
　　白卿卿的红眼珠子动了动，没理她，趴小少原地转了个身，才想起来白卿卿在她帽子里，她转圈也看不到它。
　　“卿卿。”她提着油灯停了下来，“我本来今晚打算给你吃大肚鱼的，这个季节的大肚鱼肚子里都是鱼籽。”
　　阁楼上安静了一会，她的肩头被两只爪子踏住，白卿卿跃上了架子，几个纵跃，停在最高处，用鼻尖拱着那本厚实的硬皮书。

　　“我看看，玉器在最后面。”趴小少这次是真的趴在了地上，那本书实在太大，她很使劲地翻到后半本，一页页开始找。
　　大趴说这本书比山海经还不靠谱，上面的那些宝贝都是传说，没人见过真品。
　　趴小少停下了翻书页的动作，大眼盯着左半页那张泛黄的图，几笔墨勾勒出了一个轮廓，她抖出了袖子里的玉如意比对上去。

　　“原来这东西叫做天书如意。”
　　趴小少伸出食指一列列点着念过来，一边自言自语，“花朝节，花朝节不是二月二的花神生辰嘛，这是花神的东西。”
　　“帝尧之时，洪水滔天，大禹治水自冀州起，开九州，通九道，陂九泽，度九山，淮海维扬州，三江既入，震泽致定。其北有青丘，洪后大闹狐灾，民不聊生。”
　　趴小少抬起眼看了白卿卿一眼，那双红眼眸子也看着她，一只前脚踩在那本书页上，似乎有些不耐烦想要离开。
　　趴小少翻了一页，“花神娘娘掌管人间生育，逢春日，人结彩挂枝，杀牲供果以求断了狐族繁育，狐灾遂灭。”
　　“是年冬日，扬州城外获天降灵玉，打磨成如意一柄供于花神，来年二月花神显灵，指点如意，金光四射，如意获天书加身，是为狐族克星。”
　　“狐妖见而显形，狐兽触而丧命，唯纯金之器可挡。”
　　趴小少拨了拨白卿卿脖子里的金牌，歪着眉毛，“狐妖就显形，狐狸就会死，那为什么你会晕过去？”
　　她合上了书，把那柄如意放在一边的架子上，厚重的灰尘让玉身上的光泽都黯淡了下去。趴小少抱起白卿卿举到自己肩头让它爬回帽兜里面。
　　“卿卿，你真是一只奇怪的狐狸。”

　　***

　　扬州府的浴池风气盛行已久，只限于男子，从当年第一家顾嫂堂开始，各各效仿，至今已经不下于三五十家，拱宸门外宁氏坊的广陵涛，东府门的鱼水池、招堂、清衣泉，北街的丰泉，外城有谭巷的陶堂，云嵋堂，多不胜数。
　　汉白石做的水池，下脚不滑，一池有数丈长宽，分为大中小池，大池靠近镬水，水最热，甚至还有娃娃池，水稍微温上一些，个也小。池外自有贮衣箱柜，内通堂室，叫做暖房，一般的浴池备些茶酒吃食，一些奢侈的还有折枝按摩的侍女。
　　另有一种，叫做暗池，给些碎铜板子，跑腿的伙计就会出去租个小花轿子，上那些烟花胡同把姑娘抬了过来。

　　白展堂在清衣泉有一个单独的隔间，原本那是为了小趴准备的，不过趴小少大清早就不见了人影，他一个人从清衣泉出来的时候，面上被热气熏烫的红色还没有褪尽，他不太习惯抬头挺胸地走路，他走路的时候总是在想着鱼行鱼肆的生意，想着琉璃坊的生意，想着老爹和小趴，所以他总是心不在焉地不太注意路上有些什么。
　　“趴大少。”
　　他身子不自觉地晃了晃抬起眼来，“六，六小姐。”
　　“小趴的狐狸怎么样了？”
　　“好了，多谢六小姐请来的那位先生。”他作着揖朝她躬了躬身子，南宫千雪挑起的一双秀眉，“不用客气。”
　　“那，在下还有事，先走一步了。”白展堂脚下飞快，南宫千雪歪了歪唇瓣，粉色的绣鞋在地上敲着啪啪的声音，看着趴大少离开的方向，低头把自己全身都扫了一遍。
　　他这叫什么反应？

　　南宫千雪郁郁地甚是不开心，她沿着河岸走过双生桥，经过醉梦园在边上的小铺子里找到了正在吃灌汤包的趴小少。
　　“小趴。”
　　“六姐。”趴小少两手都是包子，微仰着脑袋在吸着汤汁。
　　“你家大趴，那只呆头鹅。”
　　“唔唔。”趴小少咽完了汤汁，又咽了口口水，这才张嘴开口，“我把大趴会去的地方和时辰都列出来给你了。”
　　“我知道，不过…”
　　“不过什么？”
　　“他每次见了我就跑，我有那么可怕吗？”
　　趴小少捧着灌汤包一口咬下去，咧嘴笑着露出两颗小虎牙，“哪有见了猫不跑的老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