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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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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墙外的梨花开了又败,轻盈的雪花一片片堆积起来,压得枝头喘不过来气。
林铺已是古稀之年,他从小在皇宫长大,比先帝待得时间还要长,只不过身份云泥之别,他虽对先帝感情深厚,却也没说过萧邺的不是,孤独终年唯一让他有所牵挂的也就剩这片土地了。
林铺出了大殿,抬头看了一眼天,白茫茫的天空离人好远好远,远的看不到尽头。大片大片的雪花压下来,一会儿外衣上就浮了一层白色,他将身上的雪轻轻扫落下去,快步离开。
还没等临浦走出宫门,就听见白藏驾马飞驰的声音,到了宫门前下马,马吟声响起,她一刻不停的向里跑去,身后的林铺望着她的背影,回忆起似乎也是这么个冬日,一六七岁的娃娃穿着白色狐裘外套在雪地里又蹦又跳,小脸冻得跟手上的糖葫芦一样红,不远处还有个更小的孩子抱着比他都高的剑……等他缓过神来白藏已经到了内殿。她喘着粗气,看着坐在龙椅上的萧邺。
萧邺开口: “皇姐。”
白藏是路旻天的妻子,她还有另一个名字叫萧霜,齐源宗的嫡长女,当今长公主。
开河五年,齐源宗与皇贵妃白陵千诞下一女,便是萧霜。
开河九年,白陵千生下五皇子,名叫萧邺。
开河十九年,萧霜失踪,齐源宗下令封锁全国,出动京城全部兵力,把齐国翻了个底朝天,愣是没有萧霜一丝踪迹。同年冬至,白陵千服毒自尽,年三十九,薨。
开河二十二年,白藏路旻天成婚,身份揭晓。
白藏走到他身边,抬起手,顿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肩膀,到底是血脉相连,从萧邺一开口,白藏便心里莫名感到悲伤。
萧邺抬眼看着她,眼角已经有了细纹,扯起一丝牵强的笑,带着略微嘶哑的声音问:“皇姐,朕这个皇帝,是不是很没用啊。”
白藏摇了摇头,萧邺又把事业拘在脚下,继续说到:“朕秉性随了母后,是众皇子里最少言少语的一个,可你在的时候,没人敢欺负朕。”萧邺叹了口气,“后来朕十八岁被封了和宁王,在邺州过的也快活,还遇见了之年,”他像是回忆起什么,眼睛开始变红了,“是朕让她深陷泥潭,也是因为朕的软弱让她永远留在了这儿。等她走后才突然醒悟,发了疯似的想为她报仇,朕开始谋划造反,开始拉拢朝中大臣,建立起势力,最后在萧遒登基时谋反,杀了所有的皇兄,仿佛这样就能弥补她。”萧邺被巨大的悲伤淹没了,开始长达十秒的沉默,最后他站起来向前走去,白藏回头看着他的背影,听到他淡淡的开口说:“但等朕明白后已经晚了。”
白藏的眼泪在眼眶打转,她隐约看到他转过身来,却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直到听到萧邺倒下发出沉闷的响声,她的泪砸在毛毯上,很快消失不见,她终于看清了:萧邺嘴角上挂的血和久违的微笑。
白藏扑向他,让他枕在她腿上,急忙从怀里拿出药丸让他吞下,她的眼泪落在萧邺脸上滴滴答答的,他却只是笑,白藏看着他突然想起儿时在皇宫,她在梨树下练剑,一回头看到萧邺坐在秋千上摇头晃脑背着书看着她,当时他脸上也是这般笑。
“这几年不少让皇姐和姐夫操心…咳咳…”话还没说完嘴里又涌出大量鲜血,白藏震惊的看着他:“你喝了狞杞散?!”他摆了摆手,道:“朕膝下只有晏卿一子,尚且年幼,还请皇姐…咳,”“萧邺,萧邺,”白藏的眼泪早就糊满了脸,萧邺感觉眼皮变沉:“皇姐,我想母后了,我还想…咳…再听一遍淮湝吟……”这是白陵千家长小调,她在世时时常唱这首歌哄白藏和萧邺睡觉。
白藏看着他慢慢涣散的眼睛,努力平复情绪,一下下轻拍着他的胳膊,学着白陵千的样子,唱道:潇潇同舟济,鸣…鸣声响,淮桔挂枝头……”白藏再也忍不住抽噎起来,萧邺感觉声音渐渐变远了,他好像看到桃花被风吹落,漫天飞舞,一男子拿着书坐在窗前,花瓣飘散在他眼前,身旁有位姑娘笑盈盈地拿着一短截桃花往他发髻上插,她闹,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