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缨枪》山中之灵

3、第 3 章

　　“阵仗好大。”
　　“可不是，穆夫人要亲自去寒州。”
　　穆府门口放着几辆马车，前后站着带刀侍卫和随从，四周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不过听说这回是高安公主主持大局。”
　　“那可是高安公主，是君上的堂妹又是穆夫人的手帕交，当年还以为穆将军要把两人都娶了呢。不过说回来，穆夫人也是可怜。”
　　“确实，嫁进穆府才没几年，穆将军就走了。”说话之人摇头道。
　　“真是好人没好报，死了连尸首都没找到。”
　　“你从哪里听说的啊？”周围人纷纷好奇询问。
　　在人群中心的青年用手半捂住嘴说道：“我大表哥家的儿媳的邻居在寒州帮工，亲眼看到的。”
　　“真的假的？多说说呗，当时到底发生了啥呀，怎会连尸首都没能留下。”
　　“是啊，太惨了。”
　　“据说当时铁勒人半夜攻进城，他那房子就靠城门不远，怕在屋里被杀了就躲在院子的水缸里，刚躲进去没多久听见野兽的叫声，可吓人了。”
　　“寒州城还有野兽？骗人的吧。”
　　“哎，听我慢慢说，他当时也觉得奇了怪，怎么打仗还有野畜生呢，虽说离开边境不远但这野兽一般见人就跑更何况是战场，他就搬开盖子看。好家伙，两只棕褐色的大熊，又高又壮，足足有三四个人高！”
　　“啊？这么吓人啊！”
　　“哪里跑来的大熊啊？”
　　“是啊，他都懵了，头一次见这么大的熊。那熊爪子啪啪的乱拍，根本挡不住！好多士兵都被那畜生拍飞了！一时混乱的不行。突然嗖的一声，估计是被箭扎了，那嚎叫声一里远都听得到。”
　　“然后呢？”
　　“后面不知怎么的，两头熊就倒了，这不是重点，他就想着躲回缸里，刚盖上，砰的一下，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那他也没看见啥啊，就两只大熊。”
　　“等他醒过来，发现自己趴在地上，身上都是碎片，缸子炸了。爬起来再看，城门都炸没了，那边一个大坑，周围，哎，都分不清谁是谁了。”
　　“怎么就炸了？”大家还想多听点。
　　青年摇头道：“这倒没说，反正就是惨呐。”
　　“怪不得这次陛下弄了个衣冠冢，英雄不长命。”
　　众人都纷纷表示惋惜。

　　“沿途我都安排好了，各州太守会安顿好你们，找了几个有经验的侍女随行你好松快些，再想想别忘了东西，或者修书再告知我。”
　　高安拉着孟谦的手道：“都很妥帖，我的孟公，又不是第一次怀孕，我也很有经验，况且还有服侍赵姐姐的老妪，你看整整五车的东西，足够啦。”
　　赵倾婉看着两人：“妹妹，你真的要一起去？”
　　“当然要去，我都答应君上这次随行要替他犒劳寒州的将士。”
　　“是我拖累你了，如果不是克钦他……”赵倾婉有些歉意。
　　“哎呀，哪儿的话，姐姐不要多想了，我是皇命加身带着任务的，我们这就启程，很快就到寒州。”
　　赵倾婉摸着穆峥毛茸茸的脑袋心里有丝丝暖意：“峥儿，没过多久我们就可以见到你爹了。”
　　“嗯！”
　　孟谦一再叮嘱注意安全多休息少走路，一连串像老妈子一样的叨唠下高安挥别了家人，浩浩荡荡的队伍从穆府出发。此行长途跋涉，分别在青州、金州、蒙州等地作为补给点停留几天歇脚。一路向北前行。青州是第一个落脚点，地处南方，气候及饮食习惯都和凉州城差不太多，赵倾婉一行人稍作休息就再次启程。走了超过一个月，周围的环境已经和南方不太一样，没有绿草和溪水，细长的树枝上挂着干枯的树叶，这几天下过雪，荒草堆上覆盖着一层，吹进马车的风也越发的寒冷，大家都换上了更厚实的衣物鞋袜。
　　马车里用上了暖炉，穆峥对周围的景色很是好奇，时不时将帘子掀起一个小缝，感到寒冷后又迅速拉下，反复几次玩的不亦乐乎。高安靠在赵倾婉肩上打着瞌睡，她低估了这次出行的劳累程度，从青州出发的时候还觉得孟谦顾虑太多，踏入北方地界之后就彻底水土不服，气候干燥、饮食的不同，在马车中久坐导致双腿有些浮肿，下车走动又会拖累进程，好在马上就到蒙州。

　　“前面的队伍看着有点气派。”商人样的中年男子拉起帘子感叹道。
　　车夫回答：“那是从凉州城来的。”
　　“哦……穆家的啊。”
　　“没错，都传遍了，穆夫人无法接受将军战死就跑寒州来了。”
　　男子摇头：“啧啧，伉俪情深。”
　　“羡慕啥呀，你这次不也带回个漂亮妞。”
　　“嘿嘿，西洛搞来的，可惜还有个拖油瓶。”
　　“又不是你生，养大点就可以帮你看场子，多好。”
　　“也是。”
　　“那钱老板，是直接跑寒州城呢还是？”
　　“前面进城休息两天，不着急。”
　　钱老板摸着小胡子眼神透着精明，常年混迹在各边缘城市，凉州城也就去过一次，难得遇上这种皇亲国戚，他尽可能的想找机会结识下。

　　蒙州城再往北就是寒州，大概三天的路程，相较于抵御外敌的寒州旅人们更喜欢在蒙州补给物资整顿休息，高安决定也在蒙州停留，天气寒冷大家都有些疲乏等养足精神再继续赶路。蒙州太守热情的招待一行人，虽然就小住两天，但也把太守府最好的两处宅子收拾出来以供居住。例行惯例公式化的对穆将军的牺牲表示惋惜以及悲痛，嘱托遗属保重身体，这回更多了钦佩，两城相距不远，如果失守，那接下来遭殃的就是蒙州。
　　赵倾婉明白自己丈夫的职责，她有时候过激的想如果自己当时也在那儿陪着一起去死会不会更好，可峥儿怎么办，这种念头反复折磨着她。
　　高安总算能脚踏实地的好好在院中活动，要不是为了穆家，她这辈子都不想出远门了，马车的颠簸让她发晕，即便是躺着也浑身酸痛，不过肚子里这个倒是还没折腾人。
　　休息一日后城中的寒风没有那么猛烈，高安想出去转悠转悠。
　　“赵姐姐，我们去城里转转。”高安一早便来院里拉人。
　　“这两天我想好好休息下，妹妹要不带着峥儿去瞧瞧吧。”
　　“好，峥儿，高姨带你出去玩。”
　　小孩子精力充沛闷得慌，北方的风景已经吸引住他，在院子里闲逛的穆峥早就无聊了，但母亲总是躺在房间里不能陪他玩，在凉州城的时候高姨就天天带着妹妹们到府里玩，她对这个姨很有好感。
　　“如儿，给少爷拿件小披风，小孩子容易着凉。”
　　穆峥拉了拉高安的裙摆问道：“高姨，我们去哪儿？”
　　高安手指向天空道：“我们去城里最高的那座茶楼吃点心听戏看风景。”
　　有点心吃穆峥开心的笑了。
　　天福茶楼是蒙州城最高的建筑，站在窗台边远眺，可以望见寒州，蒙州的土地大致是寒州的两倍，气候也没有寒州那么冷，铁勒人攻打寒州的目的就是背后的蒙州。蒙州太守是刚刚任命的，据孟谦说之前的那个已经畏罪自尽，血书上写着喝酒误事导致没有及时派兵支援，这么假的话术谁会信，到底是谁在背后阻挠。
　　“高姨，吃点心。”穆峥向她举着块白色的糕点。
　　穆峥将她的思绪拉回茶楼，蒙州的茶楼纯粹是喝茶聊天的地方，没有唱戏的吱吱呀呀，茶点没有凉州的精致，但味道也着实不错。一大一小满足了口腹，想着下一步去哪里闲逛，身边的侍卫禀告有人想要拜见。
　　来人是名中年男子，叫钱宝，是名商人，说是有东西要敬献。
　　高安准了，男子带着一名戴着面纱的女子走了进来。
　　“钱老板，这是？”
　　“拜见公主，此女子是我从西洛带回的，模样及其美貌，特来献给公主。”遂将女子的面纱扯开。
　　女子似乎是被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
　　女子年纪不大，模样看着是不错，但她高安也没沦落到需要向君上敬献美人的地步。
　　“钱老板有心了，我这次是奉着皇命去寒州的，这美人怕是带不上了。”
　　“那不叨唠公主，寒州那里我开了家酒馆，随时恭候公主前来。”
　　高安站在窗边向下望去，钱老板将气撒在马车旁等候的小男孩身上，倒是西洛女子一把护住孩子。大凉同西洛的关系还算比较友好，虽在边境城市能时常看见歌姬舞姬，但带着个孩子的倒是少见，若是有缘在寒州城相遇或许可赎了她们，再找个人家安顿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峥儿觉得刚才的女子好看吗？”
　　“没有高姨好看。”
　　“哎哟，真会说话。”高安手指点了下穆峥的鼻尖，孩子也一起开心的笑着。
　　“峥儿觉得泽儿妹妹怎么样？喜欢吗？”
　　穆峥认真的回想在他家府上乱蹿的孟泽：“妹妹很可爱，我很喜欢。”
　　“你小子有眼光。”
　　从茶楼出来后在街上随意的闲逛，过了午后回到太守府，穆峥还需要午睡补觉，后续一天高安处理完补给，她们再次踏上路程。
　　两州临近，很快就抵达寒州，深夜进了城，找到了将军府，赵倾婉看着穆克钦居住的房间潸然泪下。
　　寒州城的城门虽然修补完善，但从坑洼不平的痕迹中看出那一战的激烈程度，城墙沾染的黑色已经无法清洗干净，城门附近被炸出的深坑已经被掩埋。寒风凛冽，赵倾婉望着城门拉着穆峥走了过去，周围驻足着居民和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