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下的光辉》日照雪港

4、无差别对待

　　我爸牵着我往楼下走，我一眼就看见桌子上有一个信封，我爸的脸瞬间就黑了，把我的手松开，然后走到她们旁边坐下。
　　老奶奶十分愧疚地看着我爸，那个女孩子也很抱歉，但并没有像老奶奶一样无措。
　　她温声开口：“叔叔，您别误会，这些钱是阿姨看我们要上高中了，又看我太瘦了，所以想让我补补，但是这个钱我们不能再要了，我们去找过校长了，校长说高中三年的学费和生活费学校会替我支付，如果考上了一本，还会给我励志奖学金。”
　　等她们聊完，我爸就让我送送他们，我不喜欢在大太阳的时候出门，便让张叔送他们去车站，可是在快要走的时候，我还是冲进了太阳底下，她不会开车门，张叔开开之后，我们相视一笑，我有些身体不舒服了，就快速地把手上的红绳取下来放在她的手心里。
　　她冲着我笑，自那以后，我再也没忘记那个微笑，我想，那就是我爸喜欢的模样吧，我也曾对着镜子联系过，但我笑不成那个样子，我永远不可能成为她，所以就放弃了，我很擅长放弃。
　　在得知是她得到了最后上台唱歌的候选人机会时，我很替她高兴，因为当她开口唱第一句的时候，所有人都被惊艳了，包括我，没人能想到一个书呆子竟然唱起歌来这么动听。
　　下午放学的时候，张叔来接我回家，一路上都在说有个惊喜在等着我，他从我有记忆开始就在我们家做事，对我特别好，每次我生日的时候，他的礼物都是我最喜欢的。
　　等回到家的时候，一切如常，我爸在单位工作，我妈拿着个手机谈事情，旁边还有好几个人站在那儿，看到我回来就给我一个眼神去洗手。
　　等再出来的时候，她就一把就把我拉到位置上坐着，旁边的小姐姐们就开始给我化妆、做发型、搭配礼服。
　　过了好几个小时，我才从中解脱出来。
　　我一照镜子，自己都被吓了一大跳，我妈一看我这样子就想动手打我，这点事就惊讶成这样，以后难堪大任，就跟我爸一个模样，傻愣愣一辈子，被坑了也不敢吱一声，活脱脱个傻子。
　　我被她拽着出了门，然后无情地被塞到车里，我问她去哪里，她很不耐烦的让我闭嘴，然后让张叔叔播放她准备好的简熹老师的生平录音，这些都是不公开的内容，每一场表演和她创作的歌曲都需要认真去听和品味，才能把其中真正的精华体悟出来。
　　“七七，你可要好好背啊，这都是你妈妈特意为你准备的。”
　　“老张，你跟她说这些干嘛，她跟她爸一个德行，别人给她一切打理得好好的，她不要，非要说我们这些人啊就是仗着有点钱践踏人家的努力，用钱买资源，我们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他们能有尊严的走到现在都靠他们的清白！”
　　“妈，你这话说的，我是那种人吗，我现在就记，不就几张纸吗？感谢妈妈！”
　　我窝在她怀里，她又笑着把我推开，可当我念了几分钟后，她眉头又皱了起来。
　　“江若然，给你报的班是没啥用是吧，你能说话说的干净清楚点吗？嘴里是塞了棉花吗？还有整天埋汰谁呢，站没站相坐没坐相，赶紧给我坐好......”说着说着就开始动手，我早就习惯我妈这样了。
　　“你最好在我们到了之后记住这些，要是有人提问你，你回答不上，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然后，她又开始做自己的工作，还背对着我，我也不服的背对着她。
　　我看着这条路，大概也知道要去哪了，我也是第一次感受到我妈的权威，没人知道当我走进学校报告厅的时候有多难堪，因为要是凭借自己，我是没这个资格来这里的，现在还穿的比任何人都隆重。
　　因为学校要从全校中选拔这个主唱，所以我妈以晚会赞助商的身份强行把我塞了进去，目的就是这次学校会邀请一位知名的音乐老师，我妈说已经很多次以聘她来教我唱歌，我要多多吸引她的注意力，以后万一能用上的话，还可以套套近乎。
　　我从小什么都学，老师也是个顶个的优秀，我妈就想着哪条路能走通，我们就走哪条路，实在不行就去当歌手或者演员，反正我能活着，并且有事做就行，我妈想让我好好活，我爸想让我的人生要活的有意义，而我，我不知道我想要什么，走一步看一步，等到了没路可走再说。
　　我坐在第三排的位置，看着我妈和旁边的人聊着天，那些人中很有几个看着就让我不舒服，最与众不同的就是那个让我妈一而再再而三亲自去聘请的人，但我也无感，高傲得有些盛气凌人了。
　　我妈几次想和她说话她都只是回应几句便开始指导身边的人，我也闲的无聊，便开始看周围的人，我努力按下自己的尴尬，因为这一排的候选人里只有我穿着盛装，盛得有些过了头。
　　有些人嫉妒，有些人不以为然，有些人羡慕不已。每个人都有她们的想法，但离我最远的那端在最初和我打完招呼后就一直在背歌词，我一直认为她才是最值得关注的人。
　　等选拔开始，校长讲完话之后，便邀请我妈上台讲两句，我并没有太在意，拿着手机和贝尔分享今天的搞笑事件。
　　可是，在下一秒的时候，我妈就提到了我，那亲昵真是很久没有感受到了。
　　她说：“就在前几天，我带着我家宝贝若然去看了简老师在G市的演出，她可喜欢简老师的音乐了，马上她表演完之后，还请老师多多批评指正......”
　　不完全不敢转头，感觉身旁人的目光快要把我吃了一样，这次这个机会实在是难得，要是能让简熹老师注意到，可能以后的人生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所以，之后的时间里，她们开始了各种各样的炫技，而我是最后一位，完全不需要担心，我一直都在关注台上一直在伴奏的许经年，聚光灯下的他身着黑色西装，身旁的人一个接一个的经过，他都没有抬头看过。
　　我在心里默默想着，到了宋知恩的时候，他会不会多看几眼呢？
　　就怀着这样的心思，我一直等到了她将上场，幸好她在中间靠前的位置上场。
　　果不其然，当她上场的时候，许经年许经年向她点头微笑，在台上他们很自然的配合，仿佛是最契合的搭档一样。
　　我看得入了迷，就在这时，我妈突然给了我一板栗子，我的嘴被她紧紧捂着，只能狠狠一瞪她。
　　“瞪什么瞪，有看别人怎么发光发热的时间，就不能给我好好准备是吧，你妈我不求你打败她们，只求你别太丢人，只要你妈我在一天，谁都不能轻视你，你只要尽力就好。”
　　“嗯”我撒娇般的点头回应。
　　等她走后，我就开始准备自己的表演，我自认为我没有我妈万分之一的从容优秀，但也不至于会担心自己表现不好，这是我妈从小到大给我刻在骨子里的自信。
　　周围都很平静，一个接着一个的上台下台，在倒数第二个人上台的时候，旁边的人突然点了点我，示意我看看手机。
　　在打开手机的时候，我看到了很多贝尔发的消息，其中一条就是别看学校的信息分享群，我没有打开，旁边的人也收回目光，我不喜欢八卦，尤其是别人八卦我的隐私。
　　上台的时候，我已经能把歌词记得差不多了，调也记得差不多，所以一场表演下来，我还是比较满意的。
　　等我鞠躬后正准备下台时，一直没有发表自己评论的简熹老师开口问了我一个问题。
　　“恕我冒昧，你的歌声里没有丝毫能打动我的东西，据我了解，你并没有通过选拔，是你的母亲帮你开了后门，我没说错吧！”
　　我先是一怔，随后向她笑道：“您说的没错，这个机会确实是我妈妈拿钱换来的，可是我妈妈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就像您妈妈的成功也不是不劳而获的，而您今年之所以能坐在这里来批评教育我，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您的妈妈是伟大的歌唱家，据我了解，您的第一个上台演出的机会就是因为很多人希望重新看到您妈妈的影子，所以选择了您，而不是比您更优秀的李美泽，我说的也没错吧。”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我真真实实地感受到了现场气氛的凝重，很多人都皱起了眉头，但是她的脸上却没有丝毫被激怒的模样，反而有些惊喜。我有点捉摸不透她，我总是希望自己能更快捉住对方的软肋，以便她在攻击我时，我能一击毙命。
　　我在场上虽外表淡定，可内心早已被她的回应打乱了，即使我妈在场下不断为我点赞，鼓励我勇敢反击。
　　不久后，她又开口了，而我在她开口的那刻也恢复了理智，不再让自己恐慌，最先自乱阵脚的人总是极有可能先输。
　　“你妈妈总是来找我，说实话，她字里行间都是对你的自豪，可是在今天，我看到的是一个只能仗着妈妈的力量才能登上这么一个小舞台的依靠外物才能闪闪发光的普通人。你说的没错，我的天赋来源于我的家庭，可是我能一直在这个领域的至高点就足以说明我的实力，我在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已不需要任何来自外在的助力，而你呢，依旧在毫无心理负担的享受他们的恩惠。你难道就想一辈子靠着你的妈妈，干这种一辈子靠抢别人机会走上舞台的事？”
　　我握着话筒，聚光灯打在我的身上，说实话，我内心被无情冲击，我一直想挣脱我的家庭，可是我一直在嘴上抗拒，心里却很是享受，我是和我妈妈一样高傲又为人不喜的那种人。
　　“老师，据我所知，您的家庭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都是著名的音乐家，他们在音乐方面有着极高的造诣，这也是我妈妈想选择您的原因，恕我直言，家庭是您和我都没有办法决定的，您本来就出生在这么得天独厚的环境中，这是一辈子都没有办法被您摆脱的，您的成功本就是在巨人的肩膀上攀登，这对您的成功也是必不可少的助力。其实我们无需摆脱我们所处的家庭背景，只要能化为我们能利用的资源，我们没有理由去拒绝它，尤其是我们还很弱小的时候。不过，我很相信当一切助力都消失的时候，我依旧是我，我依旧能和您一样，带着过往积攒的力量勇敢前行，就像您在受伤之后依旧没有放弃放声歌唱一样。”
　　台下响起了很大的掌声，在我转身的时候，正好对上他的目光，他向我点头像致意。
　　便随手拿起谱子先我一步下台，然后伸手扶我下台阶。
　　可是那一刻我很拉住他想问一句，他是不是和那个老师一样这么认为，认为我就是一个只能靠妈妈的妈宝女，我可是有自己思想的进步少年啊!
　　“许经年”
　　我坐到他身后那个位置，他顺势侧身想听要说些什么，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可是总要说句什么吧。
　　“没什么，弹得不错。”
　　他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都笑了，很好看，但是在这个场合我确实欣赏不来。
　　所以我说完之后立即转身离开。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刷贝尔不让我看的八卦群，果不其然，有很多都是我的内容，最吸引我注意的还是有个楼主说我画的跟神经病一样，人家宋知恩不化都美得成了天仙，她是化了还得了最后一名，最后还影响了许经年发挥，被他妈在车旁边训得她都心疼死了。
　　还配有一个视频，网上的早就删了，这还是贝尔特意为我保存下来的。其实我看半天也没看到训在哪里了，就看到他妈和训我一样说他太让自己失望了。不过其实，拿着稿子都能弹错，肯定要好好训训啊！我一点不同情他，反正没我惨我就没法共情。
　　第二天下午，班长让我拿着他的资料去找一班数学老师，理由是这次摸底考我每科都有十分以内的正常波动，只有数学，一下子降了25分，他是数学课代表，我这成绩严重拖了班级后腿。
　　我起初不答应，因为我不知道我要问什么，啥都不会我有什么能问的。
　　“你问题确实特别多，不过你就把资料里的习题全都问一遍老师，很多问题就能弄明白，等问完之后，我还有一张卷子，要再考不及格，我会申请老师让你每节晚自习去找一班班主任补课。”
　　“为什么你不能教，还有我为什么去找一班班主任，咱数学老师不挺好的吗？”
　　班长特不耐的反问我：“除了不大熟悉你的老师外，谁还愿意教你？”
　　所以，我就来到了数学组办公室，正巧就不小心偷听到了音乐老师夹着一个本子和许经年谈事。
　　大概就是许经年已经找了很多次音乐老师表明他无法参加这次校庆表演，然后推荐李子原代替他，然后老师安慰他已经表现的很棒了，别因为妈妈一句话就否定自己。
　　我并没有看出他被安慰到的迹象，反而是依旧无波无澜。
　　正是黄昏的时候，我坐在数学老师桌子旁听他念叨着数学题的解法，他总是一惊一乍的，突然兴奋又突然沉思。
　　我被搞心脏受不了了。
　　“老师，您能平稳一点吗？我有病，不能受刺激。”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笑，我回头盯着他，老师看我没有认真写字的打算了，也就让我和他一起打印明天要考的数学试卷。
　　“你们老师这么信任咱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