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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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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红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已有好几个小时,狱警觉得她已然化身一颗树,腿正往下慢慢扎根,佝偻的背脊却彰显她已是个毫无生机即将步入生命终点的老树。
外面的铁门吱呀一声,有人走过来说:“梅红,你哥当时真是自己摔死的?”
空气停滞在每个人心头,压得喘不过气,在沉默了这么些天后,梅红终于说了第一句话。““劳烦能打个电话吗,给我姐姐。”
*悬崖之花:梅红说自己出狱无望,只是自己身无分文,期望姐姐能看着那点情分,代替自己将孩子抚养大,姓名也可以跟着改,就当没有她这么个妈。
大巴很烂,上车那几个台阶缺了个洞,从那看下去清晰可见泥泞的土地正在往后倒退。人人都将窗户关得死死的,却仍旧有风往里透气,这点气吹不走车厢内的苦闷和压抑,反倒带来了严寒的残酷。
和煦和程树垣并排坐在车内最后一排座位,程树垣没坐过如此颠簸的大巴车,刚坐没一会就感觉五脏六腑都快要随着师傅的高速行驶而颠簸出来,他紧紧闭着眼紧咬牙关,一动不动地宛如雕像。和煦坐惯了开往乡下的大巴车,时不时屁股都离了座椅也能不动如山宛如平地。坐在和煦旁边的还有个男生,两边脸颊都凹下去,颧骨倒是往外扩散,鼻子高挺,大门牙过大导致嘴巴无法闭拢,他时不时会舔一下干裂的嘴唇。
“哎,你旁边那帅哥是谁啊?”回程路有些无聊,他闲着也是闲着,干脆跟昨夜突然联系上自己的和煦闲聊起来。
和煦跟这人不熟,只是打听了一下谁家在双河村,就打听到双河村附近不远的平乡村一同学叫二毛,刚巧买了今天的车票回家。
他想了一会,说:“学弟。”
“我们学校的?”二毛那张小三角形眼睁成了大三角,他伸出脑袋隔着和煦又仔细看看,咂舌不已:“不应该啊长这么帅,我们班女生眼瞎了看上体育学院那群人。”
“你们去我家那小地方干啥?玩也不是去这么偏僻的地方玩的。”二毛又问,末了补充一句,“你可得让你学弟小心点,我家那还行,就是附近有点乱。”
“什么意思?”
“就是买卖嘛。”二毛压低声音,“我听说我家那先前来了个细皮嫩肉的男的过来入赘,头几天还想着跑呢。”
“不报警吗?”
“等会下车了还要走个把小时才到村子,不认识路的怎么跑,别人谁帮他跑了谁就等着完蛋吧,可怜是挺可怜的,不过谁让他们倒霉呢。”二毛啧了一声,“我从小到大就知道那地方呆久了害人,等我大学毕业我就把家里人都搬进城里,跟那边一刀两断。”
读了大学知道了点事,以前觉得正常的现在开始觉得不正常,即便有些印象深根蒂固了没法改变,可二毛的眼里是对一家人新未来的向往,是对逃脱泥潭的期待。
回去的都是沿路村落的人,上车后除了和煦与程树垣,都互相打了招呼。车内人不多,多得是包裹行李。
和煦在最后排的正中间处,在他眼里这块小空间成了村落的缩小体,谁与谁有关,谁与谁不熟,他们日常在谈论些什么。
这一看就看到了人群虽是分开的状态,但总有个人拿着由塑料薄膜包裹着的a4大小的纸张,身边围起来的一群看客坐在四处散落的行李上,伸长了脖子对着它指指点点,生怕错过一点细节,时不时深思熟虑后又说些什么。
车辆随着不平的道路上下起伏,这群人固定在那没动过。
“你看到了吗。”和煦肩头忽地一重,程树垣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他说的很小声,因此几乎趋近于贴在耳边,和煦脑袋下意识往一旁躲了些距离。
“那东西,你知道是什么吗。”程树垣依旧靠在他肩头,和煦低头看过去,对方还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那双眼勉强张开了些。
途径一条街道,太阳光被摁下了开关一闪一闪,他的眼睫毛也忽闪忽闪的。
和煦自认是不晕车,如今不知道怎么回事竟觉得有点晕晕乎乎。
“嗯,看到了,一种类似于彩票的东西。”和煦回答他的问题,说:“据说是从香港传来的一个游戏,金额小,参与人数多,警方目前在大力清查中。”
程树垣低头看到地板上有张小海报,上面短短几句话,清楚说明了有关这个游戏的玩法。
猜数字和生肖,猜中赢双倍,猜输则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下车时程树垣还是吐了,他往前走了几步来到一个树荫处,弯着腰就将早上吃的都吐了出来。他感到浑身似乎都收缩成一团,胃里翻江倒海形成惊天巨浪往外掀起,连身边什么时候悄悄来了个人也没察觉到。
“大哥哥,你怎么了?”小女孩脆生生的声音像掉在铁盘里的豌豆。
黑色的眼仁倒给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程树垣皱着眉毛长呼了口气,他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身旁就有个老妇急忙赶来牵走了小女孩。
程树垣听到了足以让人毛骨悚然的一句话。
“诶吴妈,这个大哥哥买来给我吧?慧姐应该也挺喜欢的。”
老妇人急忙打断:“这孩子说什么呢,走走走!”
程树垣没吐完就跑回去打算好好告状,结果二毛嚼着狗尾巴草站一边。
那些话也跟没吐完的东西一块咽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