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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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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学院会来一位特聘教授来讲课,程树垣是被他爸揪着耳朵赶回学校的。
他尝试解释过这个课不占学分,他爸说学生该有学生样,上课是学生天经地义该干的事。他又解释这个课可以上也可以不上。他爸说你再bb一句。
于是前一天才庆祝放假的程树垣又被抓回来了。
“你跟你这次女朋友的三亚之旅这就泡汤了?”寝室里那位上铺老大哥坐在他旁边,好奇问了句。
程树垣本来就不耐烦索性懒得回答。谁知道他爸突然从部队里回来,杀他一个回马枪。
“你爸现在又不在,直接走呗。”
程树垣指了一下后头,大哥回头一看,角落那有个看着约莫40出头的叔叔,身型板正,隔着有点远看不太清楚长什么样,不过颇有大将之风。
嚯,真不愧是军人。
大哥又瞅了眼程树垣,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吊儿郎当的儿。
程树垣现在还在纳闷觉得奇怪,这个课是新传内部公开课,外系都不一定知道,来的基本不是这个教授粉丝,就是本部学生,再加上是由学生自由决定来与否,所以从一开始程树垣就没打算听。
怎么他家这个老头子就说不听了非要他来。
手机一直在响,程树垣没法接听电话,愈发显得几句文字解释像是出尔反尔。
“你人呢?”
“我被我爹抓回学校上课了,现在估计没办法赶过去”
“我都在机场了你让我一个人去?”
程树垣的句子删了又输入,不怪人家生气,本来之前就吵了一架,这次出去就是为了哄人家,结果突然临时放鸽子谁能受得了。
“抱歉,但我真没办法去,下次,我买明天的票过去行不行,或者这样我给你报销费用,你好好玩,随便玩。”
“我差这点钱了?还是我就图你钱了?接电话。”
“上课呢真去不了。”
“程树垣,你是不是觉得女孩子就是你的玩具,只要你想要谁都想跟你在一起?那你这人这辈子都活该收获不到真感情。”
这时电话突然不由分说地打来了,程树垣握着这烫手山芋想赶紧出去接,爹在门口用眼神警告你敢出去你手机就别想要了。
去不了,真去不了。
当程树垣挂断电话,荣获分手吧和红色感叹号时,他认命了。
这次公开课请的是知名导演和煦,同校传奇人物。
对这个人,程树垣只知道他很低调,很念旧情。曾经有刷到过文字采访,记者问他为什么每年都要回H市,和煦说是和很重要的人约定了每年都要聚一次。
比起和煦国内著名大学教授、纪录片导演、国际知名奖项获得者等这些头衔而言,这个给程树垣的冲击要更大。
到底是怎么样的人,让和煦这种大人物每年无论干什么,都要特意回来一趟呢。普通人都难以做到的事,为什么要这么费心去坚持。
慢吞吞走回座位时公开课已悄然开始,和煦站在大会议室正中央的台上开始了自我介绍,他的声音如同秋风的凉风,夹杂了暖阳的温度,在手指缝中流过,轻轻抚慰人心。
程树垣坐下后望去,他坐的地方不算近,但够高,因此能看得完全。
白色的毛衣棕色的裤子,运动鞋,还带了副眼镜。
台上有个凳子,和煦说着说着坐了下来,“有个问题想问大家,各位都有看过我的纪录片吗?”
“有!!”意料之中地全场回答。
除了程树垣。
他知道和煦早年一举成名的纪录片《悬崖之花》,引起轰动后改变了多少农村妇女,甚至推动当地政策的完善。但他就是不爱看这类沉重的纪录片。
他不愿意去带脑子看一些深度片,不看就不用想这么复杂的社会问题,毕竟自己只是个普通人,知道了无非增加些压力和责任,没一点用处,也懒得跟人探讨这些东西,他甚至可以直白地说自己就是个肤浅的人。
“开始上课之前,先说点别的吧。这些年有很多人问我,是什么样的契机让我想要拍这样的片子,我说是在社会生存中的社会责任,也说是喜欢。”和煦耸了下肩膀,“这些都是原因之一,真正要说推动我的,还是一位朋友。”
那位在H市,每年都要聚一次的朋友?
说来也奇怪,这么多年,没有人扒出来这位神秘人士到底是谁。
大会议室的空调呜呜作响,暖风侵蚀了程树垣的脑子,眼皮不由自主就开始上下打架,他实在对这类沉重的社会纪实片提不起兴趣,加上和煦这人嗓子好像天生就适合做个催眠博主,没听几句话两眼一黑睡过去了。
再悠悠醒来,程树垣脑子都是蒙的,大哥问他要不要去联系女朋友去,他反应半天才想起现在是在干什么。
“结束啦?我爸呢?”
“醒了?”老头子威严的声音响起。
程树垣不敢反抗但敢偷偷嘀嘀咕咕,“烦死了都说不想来不想来不想来,非要我来,来了也是睡觉,没赶上飞机到时候还得重新买。”
“干什么去啊,我课听完了可以走了吧”他心不甘情不愿地跟在老头子后头走。
“先去跟和老师打个招呼。”
什么?
这才看到他们在往后台走。刚才还在台上的白色毛衣,现在就在前面不远处和学生聊天。他微微侧着脸低头,聚精会神地看着学生手里的书,脸部轮廓不算硬朗,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是很温柔的人,但这份温柔底下好像透露着疏离。
噢难怪让他一定要过来,原来还有点关系在的。
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和煦抬头望过来,程树垣也不知道心虚个什么,连忙转头问自家老头:“你啥时候认识和老师了?什么关系啊?”程树垣谈不上多喜欢和煦,但还是很惊喜。毕竟这可是行业大佬,对之后的毕业论文指导也有帮助。
程树垣没注意到对面的和煦一直在紧紧盯着他们二人,面色显得有些焦躁,没一会就忍不下去开始自己几步并作一步快速来到了他们身边。
对此老头子感到有些震惊,但依然先礼貌地说了句“和老师好。”之后拍拍程树垣示意他说点什么,他这才也说了一句:“和老师好。”
“好久不见。”
程树垣以为二人是老相识,只有些惊讶以前怎么都不知道,结果和煦的手居然直直向自己伸来。
程树垣敢说现在自己的表情一定很迷茫,按道理来说不该是跟他爹握手吗?看看爹又看看老师,一边疑惑一边条件反射地把手递了过去握紧。
握手的那一刻程树垣本能反应是和煦的掌心很暖。随后被拉过去拥入怀中时,第二反应是这人有些瘦,毛衣下是能完全搂住的体型。
若说这辈子有什么值得程树垣记下的瞬间,说实话很少。年幼时母亲还在时,会轻轻抱着他轻声歌唱摇篮曲,母亲的芳香还在鼻尖,虽然后来他们离婚了。院子里有棵树,种下的时候是小树苗,现在已枝繁叶茂,那里埋了一只捡来的小猫,被车撞了救不活,僵硬的身体无论怎么抚摸都没办法再动弹,那冰冷的毛茸茸触感还在指尖。初中时有玩得很好的朋友,第一次说嫉妒自己恨自己时,看了一晚上电影都没想明白究竟是为什么,不停切换画面的电视机印在眼前,无法忘怀。
程树垣很少和男人这样紧紧相拥,这下又多一个难以忘记的瞬间。
“好久不见。”松开怀抱后和煦的手并没有放开,二人面对面望着彼此,他的眼神亮晶晶的,不由自主开始跟老家邻居的小博美渐渐重叠,每次放假回去都能看到这种眼神。
“不好意思,我们什么时候...?”
“你忘记了。”和煦笑笑:“上次分开比较匆忙,我们没能好好告别。”
尽管如此,程树垣依然没想起来他们什么时候见过。
“没关系”和煦松开手,下一瞬又重新相拥,说:“程树垣,我叫和煦,这次别忘了。”
究竟什么时候能够再和旧人再见呢,还要等多久才能等到你。
那天分开后,和煦犯了偏头痛,他说:“再见时很多东西都会变,分开时的彼此如果没有能好好告别,没说出口的话需要用余生追悔,因为当下那一刻是真的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