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跑偏的江湖啊》涸舟

26、江湖

　　枫槐序继续问道：“可加入后实际是什么情形呢？”
　　凌钰沉默不答。
　　枫槐序自行回答道：“很多人加入后觉得自己有所倚仗，便鼻孔看人，欺凌比自己弱的人，更甚者便嚣张跋扈的欺负并不是江湖中的平民百姓，如今百姓的日子更加艰难。”
　　枫槐序说完叹声道：“明明他们之前也是普普通通挣扎求存的百姓啊！”
　　然后又自顾自的接着说道：“百姓已经不易，我那爹和大哥又不知密谋什么，一定会让这些江湖门派更加艰难，他们艰难，会更变本加厉的去比他们更弱的百姓手里去讨，去欺负他们来找些平衡。”
　　说完定定看向凌钰，问出来：“到那时，凌阁主还能袖手旁观么？”
　　枫槐序见凌钰还不出声，有些泄气，低眉敛目，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说给屋里的二人听：“明明江湖应多侠客，肝胆重义，洒脱徐行，灭不公，护弱小，哪怕不去图个侠义之名，也不应做毁道丧善之事。如今大多竟是些蝇营狗苟，有些势力的便揽益收利，强占了大部分的赚钱活计，弱一些的便去欺负更弱的，也能得些好处过的下去，可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呢？”
　　凌钰左手不知何时握了起来，青筋毕现，拇指无意识的摩梭着食指骨节。
　　只听枫槐序长叹一声：“我宁愿江湖上血雨腥风，也不想如这般层层盘剥的风平浪静！”接着又是一声长叹。
　　“这些应该朝廷来管。”凌钰终于出声了。
　　枫槐序眼眸闪了闪：“朝廷有官员和世家的斗法，只要不影响他们的奢靡生活和权利，他们谁不是能闭眼就闭眼？”
　　“可这天下，不是皇帝的么？他就这样放任？”凌霄提出了疑问。
　　枫槐序心里叹气：“皇帝只希望官员和世家斗法时别触及他的皇位！”
　　凌霄气愤：“那这天下不如换了人来坐！”
　　一室寂静。
　　凌钰脸色依然冷淡，枫槐序却笑了，笑容里多了些诚挚：“凌小霄说的对！”
　　凌钰道：“要凌霄阁参加盛会，是要帮你阻止你父亲那还未知的谋划吗？”
　　枫槐序见凌钰终于松了口，泄气的脸上骤然换上兴奋的神情，眼睛都亮了又亮，忙不迭的点头道：“一来阻止他们的谋划，二来揭露他们的假仁假义，三来……”说到这枫槐序站了起来，抱拳行了大礼：“三来请凌阁主坐镇，整顿江湖风气。”
　　一时室内又寂静下来。
　　凌霄叹气：凌霄阁之所以不明面参与江湖事，皆因凌伯伯凌伯母二人的临终要求，让兄长发誓不可参与，这十多年来凌霄阁也一直如此，如今这枫槐序让兄长明面参与江湖之事……唉！
　　凌霄本想替兄长拒绝，但凌钰自己开口了：“这两个月我会好好想想，想好了会派人给你去信。”
　　即便没立刻答应，枫槐序也十分激动，又抱拳行了一礼，终于告辞离岛。
　　“兄长。”凌霄轻声唤道。
　　凌钰终于笑了笑：“问我为何答应？”
　　凌霄点了点头，凌霄知道，虽然凌钰说想一想，但其实已经答应了。
　　凌钰道：“爹和娘不让凌霄阁参与江湖中事，无非是怕你我被牵连，至于被什么牵连，我虽还不知，但我现在可以保护好你我，也可以保护好凌霄阁，另外，我也早看不下去有些江湖人的那些勾当，与其一直在暗处帮扶，不如走到明处来吓吓他们，终究整顿江湖风气不能只靠凌霄阁的！”
　　凌霄眼神充满了崇拜：“兄长，我今天比昨天更崇拜你了！”
　　凌钰终于弯了弯嘴角，连自己都没意识到，其实自己只在霄儿面前会不自觉露出笑意。
　　次日，凌霄阁并中亘门五人和云莱洲一众人等一起踏上了回凌霄阁的路，而老掌柜则带着行船众人继续回玉箫楼。
　　期间，那些黑衣使者们大为震惊，随即又有些忐忑。震惊的是，他们竟然可以永远的离开云莱洲了，忐忑的是云莱洲的气瘴不会反噬自己吗？黑衣使者们紧张不安的去问了九长老，九长老一本正经的告诉他们，凌霄阁的小阁主为大家配置了一味药，早早的就让玉箫楼放进他们每日的饮食中了，所以已经无碍了。听此，这些黑衣使者们才舒了一口气，也终于才真正的兴奋起来。
　　凌霄听此，依然觉得好笑，这世上怎的会有这么憨的人，还都凑一起了？！
　　终于，一行人回到凌霄阁。
　　还未到凌霄峰，便有一众凌霄阁众早早的堆坐在凌霄峰的草坡上，只不过时值冬季，草坡子上都是皑皑白雪，待这堆阁众见到这一行人，纷纷起身如群狼一般突突突的奔了出去，还未等凌钰凌霄一行人说话，这堆人一声冲天嚎叫：“阁主！！！小阁主！！！！！你们竟然不带我们！！！我们以为你们不要我们了！！！！！”随后便是嚎啕大哭的声音冲天而起。
　　刚到凌霄峰的一行人：……
　　凌钰有点脑壳疼，凌霄憋笑，感叹着还得是我凌霄阁啊！
　　然后凌钰凌霄一行人中的阁众也突突突的奔了出来，一个两个的一起捂住了“留守”凌霄阁的人的嘴，然后推推搡搡的往凌霄阁走。
　　这一幕，让中亘门和云莱洲的人目瞪口呆，虽然已经在云莱洲领教过凌霄阁的“不正经”，但没想到竟是如此的不正经。然后又大脑空白的想：难道以后，我也要变成那个样子了么？好像没什么不好。
　　凌霄在七年后终于回到了凌霄阁，虽然六年多处于昏睡状态，但细算下来，醒了之后也有五个多月没回来了，对从未离开过凌霄阁的凌霄来说，确实是离开了很长时间。
　　凌霄随着凌钰回到他们的院子，看着院子和七年前一模一样，毫无变化，甚是满意，用力吸了吸，好熟悉的落花雪香，然后跑到从小荡到大的秋千那，一个猛子扎了上去，秋千吱嘎吱嘎，然后“嘎嘣”一声，断了。
　　凌霄：……
　　被摔懵的凌霄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了凌钰的笑声。凌霄懵懵的喊：“兄长？”
　　凌钰才敛了笑快步走过来拉起凌霄，拍打掉他身上的雪碴子，主动道歉：“抱歉，这七年，秋千一直垂在那，应该锈死坏掉了。”
　　然后又将凌霄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柔声问：“摔疼了吗？”
　　凌霄摇摇头，猛的抱住凌钰，然后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这回，换凌钰懵了。
　　凌霄哭了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偶尔还会轻抽一下。凌钰带凌霄去擦了擦脸，轻轻捋着凌霄的头发，问道：“为什么哭？”
　　凌霄听到后又忍不住流了泪，哗哗啦啦的流了一脸。凌钰又洗了布巾，给凌霄轻轻擦了擦，然后将他揽入怀中，轻轻拍着凌霄的背。
　　终于，凌霄彻底平静了下来，才带着浓重的鼻音开口道：“我只是，很心疼兄长，这七年兄长你一定很不好过。”说完又将脸埋进了凌钰胸口，抱的更紧了。然后闷闷的说：“不然兄长怎的连个秋千都不敢去荡？定是会触景伤情，便任其垂落，连找人保养修复都不肯。”
　　凌钰从不知道，凌霄在除了毒药之外的事上竟也可以心细至此。
　　凌钰的心情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爹娘还在时，虽也疼爱有之，关怀有之，但更多的是对自己的教导，如何做人，如何做事。而自小跟在身后的凌霄，一直喜欢粘着自己，有什么东西也都会马上给自己，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习惯，照顾他是习惯，保护他是习惯。爹娘不在后，他一直当一个好兄长，凌霄也董事了起来，虽然也还是整日的招猫逗狗，但对他的关心从未减少过，直到凌霄被误以为已经不在了，自己才知道凌霄已然成了自己生命里不可或缺的部分，二人本可以一直互相相伴下去的。
　　而此时此刻，凌钰却觉得有什么别的情绪出现了，原来霄儿对自己除了关心，除了依赖，还会心疼。想到这，酸酸软软的情绪缓缓密密的爬上凌钰的心口，然后慢慢的包裹住凌钰的心，让凌钰也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依赖，自己其实也是依赖霄儿的。
　　凌钰一下一下的拍着凌霄，心里莫名的开始描摹凌霄的眉眼，眼睛总是亮亮的，时而藏着狡黠，整张脸常常神采飞扬，笑起来如春风化雪。凌钰的嘴角又不自觉的弯了起来，霄儿其实生的很好看呢！凌钰微微向后仰身，然后看到了一双肿若桃子的眼泡和满是压痕的脸……
　　凌钰：……
　　凌霄并不知凌钰在这一会儿的功夫竟想了些什么，只觉的兄长怎么突然不说话了，还像小时候哄自己一样轻拍着自己，都快把自己拍睡着了。于是凌霄奋力的睁开肿着眼睛，但因肿的太高，一时睁不太开，便眯缝着眼抬着下巴看向凌钰，问道：“兄长？你怎么不说话？”鼻音还重重的，脸上的压痕还随着凌霄的张口一跳一跳的。
　　凌钰又一把将凌霄按回胸口，继续拍着凌霄的后背：“别抬头，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