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跑偏的江湖啊》涸舟

2、出发

　　次日一早，凌钰推开房间门，蓦然一顿。
　　只见寝院中挨挨挤挤站了一堆人，除了凌澈和二阁主何从，三四五阁主也赫然在列，除此之外，没出任务的还在凌霄峰上的各个阁主门下的弟子都站在了这里。
　　其中在角门处的弟子还抬着玉阁。
　　所谓玉阁，产自漠北极寒之地，通体莹白，是由千片玉片搭连而成，每片玉片均独一无二，仅能和其前后左右相搭连，千片相连，十分坚固，故而拼搭一次耗时耗力，弟子们便抬着也不想拆了。
　　传闻玉阁在江湖中仅有三件，而两件在凌霄峰上，还有一件不知所踪，由此可见其稀有，且不止如此，每片玉片单独来看，与普通的玉别无二致，但千片搭连拼好后，似是连通了某种机括，整件玉阁便冰寒起来，可以源源不断的冒着寒气，此寒气不仅可以温养身体还可以辅助功法精进。
　　而七年前小阁主凌霄殒命后，凌钰便将其尸身放在其中，以至如今，虽七年已过，但尸身仍是保存完好。
　　此次角门处弟子抬着的，非装有小阁主凌霄尸身的玉阁，而是另一件。这一件是阁主凌钰，专门用来给凌霄阁众人温养练身之用。若在别处，谁得了这么一件，都会仔细保管，其他人连见都见不到，但在凌霄阁，凌钰直接分给众人，只要提前登记便可使用，可见凌霄阁阁主的大方之处。
　　也因此，此次云莱洲之行，但凡接到消息的弟子，均吵嚷着要跟行，扬言道：大不了以后在云莱洲新建一个凌霄阁。
　　凌钰看着这乌泱泱一群人，想到了大外甥凌澈的鸡毛装扮，在心里叹气：看来七年没管阁中事务，阁中弟子已然都有“崭新的面貌”了。
　　凌钰看了眼抬着玉阁的弟子，何从抬步上前，说道：“凡是在凌霄峰上的人都要跟着去，所以大家想着，不能把小阁主落下，是以打算用这件玉阁带着小阁主，而小阁主现在用的那件留在峰上，总要留个镇阁之宝……”
　　凌钰淡淡道：“阁众都走了，留宝何用？叫几个弟子，去把小阁主也带上吧！”
　　何从拱手道：“是。”
　　凌钰又扫了眼角门处的弟子，说道：“将玉阁拆了，每人带几片，到时候再组装就是了。”
　　于是角门处弟子七手八脚的将玉阁拆解，阁中众人每人揣了几十片，昂首挺胸，面色自豪，每人脸上都写着：虽然我揣着的我们凌霄阁的镇阁之宝，但现在宝物在我身上，那我就是我们凌霄阁的宝！
　　此时日头已经升起，原本暗色的天光已然大亮，一行人也收拾妥当准备出发。
　　从凌霄峰去云莱洲，历经三城，分别为中洲城，黄洲城和东洲城，中洲位于凌霄峰下，东洲位于云莱洲外延，相当于云莱洲门户，黄洲城位于二者之间，也因此是各城各镇枢纽所在，也是江湖消息最为繁杂之地。
　　凌钰并凌霄阁众人，一行快马穿中洲而过，又在山野奔行一日后，在黄昏时分到达黄洲。
　　此时的黄洲热闹非常，贩夫走卒来来往往，江湖各个门派的人也在街上晃荡，凌霄阁人数之多，煞是显眼，刚进城便引起了城中之人议论纷纷：
　　“凌霄阁怎么来这么多人？”
　　“这是全来了吗”
　　“莫非此次云莱洲的传闻是真的？”
　　“凌霄阁来人已经够稀罕了，还来这么多，那这次传闻还能有假？”
　　“那我赶紧通知我们掌门”
　　“对，我也去通知”
　　“……”
　　凌霄阁一行人听着议论之声，心里哼道小声嘀咕，
　　三阁主：“我们只是讲义气罢了”
　　四阁主：“这里有热闹，哪里会少了我们？”
　　五阁主咳了一声：“我们是有正事要办。”
　　其余凌霄阁众人点头应和：“就是，就是，三四五阁主说的对。”
　　凌钰对议论之声充耳不闻，直奔黄洲城中的玉箫楼。
　　玉箫楼，乃凌霄阁的产业之一，是黄洲城最大的酒楼，既可以为贫者提供歇脚之地，也可为富者提供上等客店，是以汇集江湖各色人群。如果说黄洲是江湖各城镇枢纽消息繁杂之地，那么玉箫楼则是黄洲的枢纽，是各消息的源头。
　　凌钰一行一到达玉箫楼，从正门奔出个掌柜，只见这掌柜雪白的一团，胖嘟嘟的圆脸，肉乎乎的身材，穿着轻纱白衣，飘飘欲仙之态，只因周身上下的肉，没一块听他使唤，故而奔出来时，衣薄轻纱随着每一块肉飘荡，凌乱的随肉乱舞，好险不险的停在了凌钰面前，眼睛瞪得溜圆，欣喜之情溢于言表，随后一声仰天长吼：“你终于来了！！！”
　　凌钰怔住，不辍眼的看着面前的白团子。片刻之后，心中涩涩：怎么能是霄儿呢？
　　“你终于来了！”是霄儿最长挂在嘴边的。
　　每次闯祸，找到他时，便是嘴一咧，眼泪喷射而出，随即是一阵似怨似盼的“你终于来了！”
　　又或新发现某种新奇玩意，让人去请自己，无论是马上过去还是耽搁了一会儿，见到他时便眼神明亮小脸通红，然后便是开心兴奋的声调：你终于来了！
　　等自己吃饭时，接他回寝院时，陪他斗鸡捉鸟，满凌霄峰乱窜……很多很多个时候，都会听到这句“你终于来了！”
　　直到七年前的中洲城，自己找到他时，看着已然没了气息的他时，想的却是他怎么还不说这句话？
　　自此过了很久，无论是睡的昏沉还是浅浅眯一下，霄儿都会入梦，只不过在梦里，不再是这句“你终于来了”，而是“你怎么还没来？”
　　你怎么还没来？再不来我就死了。
　　自此又过了很久，自己总想着，是不是在霄儿最后的时刻，他念着的是这句“你怎么还没来？”
　　凌钰回神，看着眼前的白团子，哑声问道：“你就是新任掌柜？”
　　白团子幽怨的看着凌钰：“是啊是啊，四个月前就接手这里了，我还问过老掌柜，阁主会不会来？老掌柜说你不常来的，我就问怎么才能让你来？怎么才能见到你？老掌柜说要么去凌霄峰，要么江湖发生与小阁主有关……”
　　何从从后面上前打断道：“白掌柜，先带着大家进去吧。”
　　白团子瞪了何从一眼，撇了撇嘴角道：“好吧，大家请跟我来。”
　　说着在前面带路，继而又幽怨的看了凌钰一眼，径直走在前面。
　　凌霄阁众人面面相觑：这是哪里找来的掌柜，这么没规矩？可是阁主竟也没说他。算了算了，阁主都宽宏大量了，我等阁众还计较什么？虽然掌柜胖乎乎的，但也敦实的可爱。
　　白团子带大家进到一处院子，院子很大，除了主屋还有厢房二十七八，院中有棵高耸入云的树，笔直挺拔的站在院中间，其余各处皆种有各种花草，蓊蓊郁郁的一团一团，院中围着树各有一圈桌椅小塌，似是供人赏景，又像是用来晾晒什么东西，毕竟如果用来喝茶的，却又简陋了些。
　　众人对这处别扭的地方充满了好奇，只是还没等这好奇有所着落，白团子便开始赶人了，只见他掐着腰抖着肉说道：“这里是阁主的住所，二三四五阁主和其他人你们随便找地方休息，临着这处院落的各处都可以休息，我就不带大家去了，请自便。”
　　话音刚落，一路上只顾着东瞧西看，第一次去到中洲之外地方的凌澈问道：“那我呢？我要和舅舅住一个院子。”
　　白团子循着声音看去，只见在一众人的最后，跑过来还大喘着气的少年。白团子看了一眼，眼珠子一转，指着那处小塌：“那你就在那睡吧。”
　　还不等众人七嘴八舌议论开，凌钰说道：“那就先这样安排吧，都散了去休息，一日后继续出发，澈儿，你住我隔壁房间就好。”
　　众人满脸懵然的往外走，三三两两装下满腹的议论。
　　二三四五走在一起，二阁主问：“这白掌柜是三阁主你找来的？”
　　三阁主：“我只是上报给阁主，是四阁主让我帮他报的。”
　　四阁主：“不是我找的，是五阁主。”
　　五阁主：“也不是我，是老掌柜找的，他说他找到了接替他的，方方面面考核都很是优秀，就不从阁内提拔了，况且阁主那也说过，老掌柜这边的事他自己做主便可，是可信之人。”
　　四个人一停，互相瞪着眼，良久，二阁主何从说：“也就是说，整个凌霄阁没人知道他的来历？”
　　三阁主：“并且只有老掌柜知道？”
　　四阁主：“老掌柜还养老去了？”
　　五阁主：“……”
　　四个人转头奔回院子，只是还未到院子，便听到阁主凌钰的问询声：“你姓什么？”
　　白团子：“你们都叫我白团子了，我姓什么还重要吗？”
　　凌钰：“重要。”
　　四个人又转身离开，这大黑天的，谁能在阁主眼皮子底下耍花样，回去睡觉。
　　白团子瞪着眼，鼓了鼓嘴：“我姓——我——”，接着叹了口气：“算了，你接着叫我白掌柜吧，但我不姓白。”
　　凌钰：“不能说吗？”
　　还未等白团子回答，又补充了一句：“你可是凌霄阁的人。”
　　凌霄阁的人，没有来历不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