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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你是属乌鸦嘴的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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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导林索是个挺活泼的当地小伙儿,领着谢岑和晏宁一路往灰蘑松林走,活脱脱一个气氛担当。
“你们也来找红果啊?”
“是呀。”晏宁答,“小哥,你带着这么多人进过灰蘑松林,有人真的找到过吗?”
林索大手一挥:“嗨,别说专门来找的游客了,就是我们本地的居民,也好多年没见过了。”
“也就是说,没人找到过?”
“得有个十来年啦。”林索先是感慨,而后大概怕他们误会寻找红果这个说法是纯骗子,所以又补充了一句,“但以前是真的有。”
晏宁与谢岑对视一眼。
既然如此,占卜师手里所谓的“红果”从何而来,就十分耐人寻味了。
“林向导,红果到底长什么样子?外形上有什么特别之处吗?”谢岑道。
“那你们可是问对人了。”林索嘿嘿一笑,“其实小时候,我天天在树林里乱跑,还真看到过几次红果。”
这是一种成群生长的果实,个头不大,拥有暗红的颜色,血滴一样的形状,当它们一颗颗聚集起来挂在树上时,就好像是灰蘑松树流淌出的一串鲜血。
“‘风起时,在枝头震颤的红色果实,是神树为我们付出心血的证明’,老一辈的都喜欢念叨这些,在我们岛上,灰蘑松树是神树,也是神的使者,所以如果有人能看到它结出的果实,就会被认为是获得了神的使者的祝福,不过因为近些年来,红果实在是太少见了,慢慢地这种说法就传变味儿了,从祝福变成了认可。”林索道,“过去我们这儿奇奇怪怪的传说可多啦,三天三夜都讲不完。”
“原来如此。”晏宁微微一笑,“那在这些传说里,不知道有没有哪一个,是关于‘悲伤的神明’的呢?”
谢岑:“……”
怎么还记着。
“悲伤的神明?”林索被问住了,他挠挠头,“有倒应该是也有啦,就是不大流行,是有人给你讲过吗?你想知道的大概是什么样子的内容啊?”
“他就是随口一问。”谢岑拉了下晏宁的手臂,把话题扭转回去,“那你们会把红果摘下来吗?”
林索摆手:“我是没摘过,我们之前是不允许摘红果的,而且我奶奶从岛上搬走之前,最信奉那些传说了,她可不许我对神树的果实造次。”
“你是没摘过,但你看到别人摘过?”林索对这个问题表示了默许,晏宁又问,“红果被摘下来以后,能一直存放吗?”
“当然不能呀。”林索哈哈一笑,“就算是神树的果实,放久了也是要腐烂的。”
这个“红果寻踪”算是灰蘑松岛的当地特色项目,考虑到安全性和接受度的问题,一共只开辟了三条游客道路,而且必定会有向导在前带路指引。
一般来讲,游客要是特别配合,哪里都不乱跑,全程只负责听听向导讲解和东张西望,那无论走哪条路线,基本都只需要两个小时左右就能结束。
但毕竟带点儿“探险”的意思,大多数的游客都不大配合,特别喜欢乱跑。
比如之前的陆乔,不过幸好,今天这两位看起来都是比较安静的性格,应该不会出太多小插曲,林索回头,打算一边走一边再交代几句——人呢?
人呢?
谢岑和晏宁也很想问。
原本是三个人一道走,但走着走着,向导林索的身影竟然凭空消失了。
“还真是一进来就有惊喜啊。”晏宁不由得感叹,“多做几个梦好像是有点儿用。”
也不知道是该夸他临危不惧还是该夸他心太大了。
谢岑环视四周,环境和方才比起来没有变化,但就是前方少了一个人,仿佛在迈出某一个步伐的瞬间,他们分别掉进了两个一模一样却所属不同的空间一样。
来都来了,那就四处走走吧。
晏宁是这样打算的,他刚准备走,忽然听到一阵“咯咯”的笑声,好像是个年岁不大的男孩。
“快来找我玩呀。”小男孩的声音四面八方地回荡,“我在前面第十棵灰蘑松树下等你们。”
树下的小男孩?
晏宁陡然想起谢岑胡编乱造的那个“鬼故事”,他睨了谢岑一眼:“你是属乌鸦嘴的吗?”
“……”这谁能想到。
“以后禁止你在我面前讲鬼故事。”
晏宁说着抬腿就走,一边走一边数身旁的树,刚数到第三棵,就感到胳膊被人拉了一下,晏宁低头一看,是谢岑。
低头看的这么大会儿工夫,谢岑已经走到了他前面去:“既然是我的乌鸦嘴惹出来的,还是我在先吧。”
“没关系。”晏宁认真地道,“如果真遇到危险分子,谁在前面都一样。”
有时候真不知道他是想安慰人还是想挖苦人。
“……我学过一些格斗技巧,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但如果真遇上危险,我会尽力拖延时间的。”谢岑扭头,望进晏宁的眼睛,“到时候你就直接跑,记住了吗?”
不是很想记住。
晏宁缓慢地眨了下眼睛,他完全理解谢岑在想些什么,也好像隐隐约约能理解谢岑此刻的“大无畏”精神,就像他有时会试着理解谢岑突如其来的“紧张”一样。
他想,谢岑现在可能也有些“紧张”。
“你是不是对我们的处境有些误解?”晏宁轻笑一声,“现在我和你有很大概率是被某种非自然力量包围了,如果发生危险,就算我把你一个人留下自己跑,又能跑去哪里?谢岑,我明白你觉得这件事里有你乌鸦嘴的过错,你想保护我,但是我不会跑的。”
“我们一起进来,也会一起出去。”他回望谢岑的眼睛,“记住了吗?”
谢岑似乎还想辩驳什么,但或许他仔细思考过这一番话之后,发现晏宁说得有道理,于是最后,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点点头:“记住了。”
“乌鸦嘴的人是你,所以我躲在你的后面走,扯平啦。”晏宁伸出手,拉住谢岑的衣服,“走吧,这位富有骑士精神的年轻人,刚才我数到第几棵树来的?”
“第三棵。”
四、五、六……
两个人就这样维持着一前一后的位置前进,期间晏宁一直虚虚抓着谢岑的衣服。
走到第十棵树下的时候,果然有一个小男孩蹲坐在地上,抱着膝盖,笑嘻嘻地望着他们。
定睛一看,他的头发是黑色的。
幸好不是灰白色的。
谢岑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你们来啦?”小男孩道。
这声音听着特别耳熟。
实际上小男孩第一次说话的时候,晏宁就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但是没见到人,他不好确定,如今到了面前,他从谢岑背后探出头来,瞧见这个蹲在树下的小男孩,穿着碧绿的上衣,土黄的裤子,袖口还有一圈大粉色。
“真的是你。”
谢岑侧头:“你认识他?”
“我去见那个宁大师的时候,是这个小孩来开的门。”
“你怎么在这里?宁大师呢?”晏宁问他。
小男孩摇头晃脑:“我要……你猜。”他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的却是谢岑。
这怎么猜?见都没见过。
谢岑感到莫名,但仍然挡在晏宁的身前,皱着眉头思索:“既然你在这里,那我猜,宁大师也在?”
小男孩点点头,又摇摇头。
晏宁试探地问:“你的意思是,宁大师来过,但是又离开了?”
小男孩点头。
他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恶意,于是晏宁大着胆子,直接从谢岑背后走了出来。
“那你知道,宁大师为什么要来这里吗?”
可小男孩望向晏宁,不答反问:“你想起来多少啦?”
想起来多少?他应该想起来什么吗?
晏宁思忖:“你的意思是……我做的那些梦吗?”
但这个答案显然不是对方想听到的,他的眼睛暗淡下来:“他不让我来问你的,我偷偷来,你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来呀?他撑不住啦,他真的快要撑不住啦。”
“谁要撑不住了?”谢岑上前追问。
可小男孩却再也不肯说话,坐在原地呜呜哭了起来。
晏宁又近前走了半步,试图再问些什么出来,倏忽之间,一道道狂风随着小男孩的哭声袭来,扬起沙子无数,晏宁顿时被刮得连连后退好几步,眼睛里也像是进了沙子,什么都看不见。
他用小臂挡住眼睛,脚步一时间变得茫然失措,就在他彻底迷失方向感的时候,一只手用力将他拉了回去。
“谢岑?”
晏宁只来得及叫出一个名字,踉跄着落进温暖的怀抱,他感到刮得脸生疼的风一下子小了很多,是谢岑将他护在怀里。
“是我。”谢岑回答。
他扣着晏宁的后脑,让他把脸埋在自己肩膀上,躲避风沙的袭击。
不知多久,小男孩的哭声渐远,随同哭声一并消失的,还有那阵莫名其妙的狂风。
谢岑试着睁开眼睛,再也不见任何风沙的踪影,灰蘑松岛现在的确也不是刮大风的季节,按常理来说,刚才那场风,是根本没可能出现的。
怎么回事?难道他们刚才真的掉进了另外一个空间?
晏宁也在思索这个问题。
更加值得思索的,是那个小男孩问他的问题,他到底应该想起来什么?
“他撑不住了”,“他”又是谁?
大概人太过沉迷于思考问题的时候,是很容易忘记周遭发生的一切。
忘记莫名出现的“异空间”已经随同小男孩一并消失,忘记自己怀里还紧紧抱着一个人,也忘记自己还在别人的怀里被紧紧抱着。
直到林索纳闷儿的喊声传过来:“哎?你们俩从哪儿冒出来的?”
林索站在原地,狠狠揉了下眼睛,他近视加重了?
“不是,我刚还在想,这青天白日的怎么人还能丢了呢,诶,结果我再一回头,你们俩又冒出来了,打哪儿冒出来的?”
他没得到回应,就一边说话一边往过走,顺便琢磨着要不要去配个眼镜的事儿。
在大概还剩下十步距离左右的时候,林索抬头,发现刚才好像还重叠在一起的两个人影儿——距离远,林索近视眼,实在没瞧清他们原本是个什么姿势——总之,这两道重叠的人影忽然极速弹射分开来,站到不怎么宽敞的小路边,各守一端,面面相觑。
搞得林索脚步一滞,一时间也有些不敢上前了,整体就形成了一个三角形的稳定局面。
“???”
当……当门神?
可这里也没门啊。
完全不能理解。
这年头的城里人都什么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