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留不住》真的不喜欢吃姜

18、你瞒我瞒

　　黎骁裹着大衣下了车，她斜靠在车边，昏黄的路灯洒在她的侧脸，她看着楚霜月家的方向出神。
　　栾旭颜跟着也下了车，站在车的另一边。银白色的车身有些反光，两人的身上都泛着银色的光芒。
　　两人都身材高挑，风格鲜明。一个穿着运动套装，充满朝气。另一个长发随风飘动，慵懒随性。
　　楚霜月刚轻手轻脚溜出家门就瞧见这一幅画面，连她这种迟钝的人都觉得这场景真是养眼极了。
　　栾旭颜瞧见楚霜月出来，连忙蹦跶着朝她招手示意。
　　黎骁还在沉思，反应有些迟缓。她看着面前的人缓缓地朝她走了过来，突然有些失落。
　　楚霜月今天也穿着一件卡其色的大衣，她甜甜地笑着，冲着黎骁和栾旭颜打着招呼。
　　“你们怎么这个时间过来？有什么急事吗？”
　　楚霜月察觉黎骁有些失神，出声问道。难不成黎骁遇到什么事了？怎么这样失魂落魄。
　　黎骁没来得及回答，栾旭颜抢在她前面说道：“黎骁想你了，专门带我来找你去吃饭。”
　　楚霜月脸颊飞上了一抹淡淡的绯红，有些不好意思。她说服自己忽略前半句，回答道：“怎么这么突然，你们下次可以提前告诉我，我今天已经在家吃过晚饭了。”
　　栾旭颜不由分说地拽着楚霜月上车，把她塞进副驾驶后，自己转身进了后排。一回头，黎骁还站在原地发呆，栾旭颜眉头一皱。
　　“老黎，走啊！想什么呢？”
　　黎骁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一直发呆，有些不好意思。她上车点火，心里还回荡着栾旭颜的话，有些掩饰不住的难过。
　　“骁骁，你怎么了？”
　　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黎骁回头，耳朵擦过一抹温热的柔软，两个人都呆住了。
　　楚霜月见黎骁一直魂不守舍有些担心，便探过身子在黎骁的耳畔轻轻问着，谁知黎骁突然转头，自己的嘴唇就这样从她的耳边擦过。
　　奇异的触感解冻了黎骁的心。她有些迟疑地摸了摸还带着楚霜月嘴唇温度的耳廓，刚才的低落已然消散的无影无踪。
　　“没事，我想带你去吃火锅。”黎骁没有遗漏楚霜月红透的耳朵，不动声色地收回眼神。
　　“哇，我好久没吃火锅了，不过我在家都吃了饭了。”楚霜月有点遗憾地摸摸肚子，晚上为了讨好母亲吃了不少讨厌的鱼肉。早知道晚上和骁骁一起吃火锅，就不那么用力了。
　　“霜月你别说，中午我俩才吃的火锅，结果她听说你喜欢吃，立刻拉着我又来找你。这下好了，我这两顿火锅要练多少天才能抵消啊。”
　　被遗忘在后排的栾旭颜忿忿不平地开口告状。
　　黎骁眉毛一挑，也没反驳她，只是想到什么，腾出手来掏着外套的口袋，变戏法似的拿出一盒热腾腾的牛奶出来。
　　黎骁把牛奶塞进楚霜月的怀里，目视着前方道路对着她说：“喝牛奶会暖和点。”
　　楚霜月在等待的时间里换了好几身衣服，但又挨个被她否掉。试到最后自己居然和衣服生起气来，最后挑了一套最单薄的搭配穿上。
　　她一出门就被秋风刮得不轻，寒意顺着裸露的小腿就爬了上来。上车后气温回升，但她还是有些冷。
　　她捧着黎骁递来的热牛奶小口小口的喝着，浑身的血液都回温，重新流动起来。
　　楚霜月弯弯眉眼冲着黎骁笑：“谢谢骁骁。”
　　黎骁握着方向盘，目不斜视，似乎很淡定的样子。谁都不知道她的心已经融化成水。
　　栾旭颜坐在后排哀嚎着，她今天从上黎骁的车开始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不仅被迫吃了两顿火锅，还要坐在这里看她俩眉目传情。
　　她没办法报复开车的黎骁，总能欺负欺负和她绑定的楚霜月吧。
　　栾旭颜把头凑过去，压低声音对着楚霜月讲话。
　　“霜月，上次友谊赛对面队伍的有个女生还找我打听你来着，想要你联系方式呢。”
　　楚霜月还没出声，倒是一旁的黎骁先有反应。“你给了吗？”
　　栾旭颜撇嘴，黎骁这护妻心切是一点藏不住，以后多半也是个醋王。她有些得意地讲：“当然没有，霜月都没表态我怎么可能就给别人联系方式。”
　　“那就好。”黎骁点头表示同意。
　　“要我联系方式干嘛？”楚霜月终于插进一句话，她咬着吸管，有些不解。
　　“当然是看上你了啊，估计是想追你呗。”栾旭颜回答。她专注于体育路线多年了，也见多了各种队伍和球迷之间的那些事。
　　“可是你们的对手，不应该是女生吗？”楚霜月皱眉问道。
　　“对啊。”栾旭颜不假思索回答，她还没反应过来楚霜月疑惑的点是什么。
　　黎骁意识到了什么，握住方向盘的手陡然收紧。
　　“可是她是女生，为什么会看上我？”楚霜月下意识地问道。
　　“那是因为——”栾旭颜慢半拍地听懂楚霜月的脑回路，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朝黎骁看去。
　　黎骁没有多余的反应，只是握在方向盘上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暴露了她的心理活动。
　　栾旭颜张了张口，想说什么试图对楚霜月解释，但是她又该解释什么呢。明明黎骁已经向楚霜月表白了，而且楚霜月也给了她承诺，那为何现在楚霜月还会有这样下意识地反应呢。
　　栾旭颜搜肠刮肚半天，没找到合适的话来缓和气氛。三人都沉默着，空气好像凝结。
　　楚霜月没有得到栾旭颜的解释，她小口地喝着牛奶，察觉出那两人都有些僵硬。她更疑惑了。
　　所幸火锅店离楚霜月家不算太远，说话间就已经到了。这是其中一家分店，虽然地处偏僻，但是深夜十一点还人声鼎沸。
　　黎骁停稳汽车，对二人说：“到了，下车吧。”她语气平淡，眉宇间看不出任何不愉快的痕迹。
　　栾旭颜忐忑不安，她几次相处下来多少也了解黎骁了许多，她知道黎骁每次情绪波动都会拼命掩饰，就像带着一个面具。就像现在，明明心都快碎了，但是神色看着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可是楚霜月好像一点都没意识到。她蹦跶着拉过黎骁的手在说些什么，黎骁认真听着，时不时回应。
　　这画面再正常不过了。
　　可是在栾旭颜眼里，黎骁带笑的眼睛里，难过都快满到溢出来，但是身旁的楚霜月毫不知情。
　　她默默替黎骁捏把汗。
　　黎骁像是吃了许久苦药的小孩，突然得到一颗糖果，时不时地舔一口，甜蜜就能驱散所有的苦痛。她沉浸在糖果的甜蜜中，但是忘记了糖果是会融化的。
　　栾旭颜作为旁观者看着黎骁的自我安慰和楚霜月的懵然不知，她都替黎骁心酸。
　　栾旭颜站在原地看着二人的背影沉思着，等回神时，二人已经手挽手进了店。
　　靠！又不等我！
　　栾旭颜在心里痛骂，抬脚追了进去。
　　…
　　这顿饭栾旭颜吃得格外不是滋味。
　　本身中午就刚吃过火锅，她也不算嗜辣的人。更和况现在眼前坐着的两个人时不时地腻歪着，你给我夹一片肉，我给你倒一杯水。栾旭颜看得头疼。
　　她不停地打量着黎骁的神情，从下车后她就没有再流露出任何负面情绪，现在她和楚霜月一边聊天一边吃着火锅，别提有多正常了。
　　可是她表现的越正常，栾旭颜就越觉得不正常。
　　她食之无味，干脆放下筷子，复盘着刚才和楚霜月的对话。
　　楚霜月刚才下意识地反应无疑证明了栾旭颜的猜测是对的。她根本就没有太仔细地分辨过黎骁对她的感情态度，或者说，她并不想仔细去分析。
　　毫无疑问的是，楚霜月并没有做好准备来接受黎骁的追求，即使她给出了承诺，可是她依旧选择了逃避。
　　栾旭颜有些后悔，自己干嘛非得嘴贱扯到这个话题。她想过楚霜月会逃避黎骁的爱，但是她也没想过楚霜月甚至根本就没有试图给黎骁任何回应。
　　算了。栾旭颜无奈，她这个旁观者看得再清楚又有什么用，至少黎骁目前还是愿意享受其中的。
　　既然黎骁今天对自己讲了那么多道理，那么至少说明她也是明白的吧。她想。
　　如果黎骁愿意就这样维持这种亲密的现状，栾旭颜也不打算再唤醒她的梦境。
　　相比栾旭颜在这里坐立不安，楚霜月今晚显得格外迟钝。
　　她好不容易换了一个舒适的环境，逃离了自己那个让人窒息的家，她也不愿意思考太多。
　　虽然晚上吃过饭了，可是爽辣的红油刺激着她的鼻腔，刚刚在家还死气沉沉的她好像突然就活过来了。
　　唯一一处让她觉得有些奇怪的地方是她觉得黎骁今晚的话好像格外的少，她也没怎么吃，只是一个劲给自己夹菜，要么就温和地看着她出神。
　　楚霜月出于礼貌也给黎骁夹过一些，黎骁也尽数吃下，但是她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但是她现在好累，她猜测了两天母亲的心思，无时无刻在母亲眼皮下谨小慎微地说话做事，现在她是一点多余的精力都没有了。
　　于是楚霜月出于弥补自己精神上的松弛，加快了给黎骁夹菜的频率。
　　至于栾旭颜，啊？栾旭颜是谁？
　　楚霜月喜欢并且留恋这种舒适自在的氛围，黎骁无微不至的了解与关心让她不自觉地陷入温柔漩涡中不愿出来。
　　同样陷进这漩涡的人还有黎骁。
　　她处理了一整天父母的婚姻问题，父亲出轨的照片还历历在目，绷紧的神经好不容易找到了温柔乡，她不愿再去纠结其他的问题。
　　无论楚霜月对她的感情如何，她都已经觉得不重要了。只要她现在还能和她亲密相处，只要还能看见楚霜月对她柔和甜美的笑，她就觉得已经足够满足了。
　　就像她自己对栾旭颜说的话，人生苦短。她不愿再花时间去思考去分辨，无论什么身份和关系，只要她还能拥抱她，还能问到那股熟悉的桂花香味，她躁动的神经就能立刻安静下来。
　　…
　　三人心思放在各处，但总算是各自的需求都得到了满足，所以也都格外的愉快。
　　黎骁开车先送楚霜月回家，距离很短，黎骁只觉得一眨眼的功夫，身边的桂花香就飘散了。
　　楚霜月站在家门前冲二人摆手，黎骁还是在巷口的路灯下目送她，栾旭颜不愿下车挤在腻歪的俩人中，干脆呆上车上躲冷风。
　　见楚霜月又轻手轻脚地回了家，黎骁又站了好久，望着那个方向出神。
　　她第无数次许愿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
　　栾旭颜见楚霜月已经回去许久了，但黎骁还站在那里，于是探出身子喊她：“走啊老黎，你该送我了。”
　　黎骁恋恋不舍返回，发动汽车朝栾旭颜家行进。
　　楚霜月提心吊胆地回到家里，生怕母亲又在客厅里等她，她小心翼翼换鞋。还好还好，客厅里没有人影，自己应该是没有被发现。
　　她一身的火锅味道，于是取了睡衣蹑手蹑脚地钻进了卫生间。
　　她洗完澡出来，潮湿的水汽覆盖了洗漱池的镜子，她看着自己的身影模糊不清，用手擦掉雾气后很快镜面又变得朦胧。
　　楚霜月突然想起今天在车上栾旭颜问她的问题。
　　当时她并不想仔细思考，也没有察觉到黎骁似乎也格外紧张。现在她终于后知后觉，黎骁好像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变得有些奇怪。
　　她裹着头发回到卧室检查手机，时间已经很晚了，黎骁还没有给自己发送消息，是不是还没有到家呢。
　　她犹豫自己是否应该发消息问一声，想了想还是算了。她觉得自己现在有点心乱，还是暂时不要想与黎骁有关的事情才好。
　　她扔下手机，转头看见了日记本。
　　既然这样，把心里的问题都告诉它吧。于是她提笔写下：

　　2015/10/19 00：23 晴
　　最近和骁骁相处有点奇怪。
　　她向我表白了，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我觉得她很好，对别人很好，对我格外好。
　　可是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喜欢我，而且女生之间也能有爱情吗？
　　所以我最近也很矛盾，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但是我又觉得和她呆在一起我很开心，她总是能体贴地照顾到我的情绪，和她在一起比任何人都让我觉得放松。
　　可是女生之间真的可以有感情吗？
　　感觉这好像不符合我的认知，结婚不是应该是男人和女人才能完成的事情吗？
　　她好像很期待我能给她回应，我该怎么办呢…
　　我感觉自己好像被她困住了，被她的糖衣炮弹裹挟。
　　我喜欢和她相处，但是我好像没有办法再进一步。
　　如果我拒绝她，她肯定会难过的，我不想她难过。
　　她让我迷恋上这种感觉，再用这种感觉击碎我自己。明明她说可以等，但是她每次对我很好，我就会很愧疚，准确来说，是一边愧疚一边享受。
　　好难，我该怎么抉择？
　　所以我说她像太阳，我享受她的温暖，可是真的要太阳奔我而来，朝我靠近，我又会痛不欲生。
　　难道真的要脱胎换骨才能理所当然地接受她的喜欢吗？

　　扣上笔盖，楚霜月看着桌上的小狗摆件发呆。这个摆件做成了阿拉斯加的样子，憨态可掬，是黎骁送给她的。
　　她不知道黎骁天天怎么有那么多巧思，时不时就掏给她一个小礼物。她觉得黎骁以后应该去当一个魔法师。
　　楚霜月并不想白受黎骁对她的好，总是想方设法地还礼，可是她的脑回路远没有黎骁清奇，她总觉得自己力不从心。
　　黎骁像是一盏对自己亮出过真容的神灯，一边能用自己的法力让她愉快，但是一边又给了她无法回馈的压力。
　　正想着，黎骁的报平安短信就到了。
　　黎骁：【我到家啦，霜霜晚安。】
　　语气一如平常。
　　她想起今天黎骁眼神中一闪而过的失落，虽然转瞬即逝，但是还是被她捕捉到了，只是当时的她没有足够的情绪去照顾到她。
　　可是那又是为什么黎骁总是隐瞒，假装一切如常呢？这是不是也意味着自己虽然有幸被她喜欢，但是依旧也不是能被她划进最隐秘角落的人呢？
　　楚霜月思考着，她本就不擅长处理这些情绪，她喜欢直来直去地表达，她不愿意让别人来猜测自己的，也不愿意花心思来猜测别人。
　　算了。楚霜月今天满打满算猜测了一整天，从母亲到黎骁，可是没一个人能被她猜透。
　　还是逃避最省事了。她感叹道。
　　楚霜月把自己丢回床上，头发还未干，但是她累了，明天周一又是一整天的考试，她不想再去想了。
　　她没有回复黎骁的短信，假装自己已经熟睡，合上手机把自己丢进了被窝里。在心中默念：
　　晚安，骁骁。

作者有话说

　　正好在听你瞒我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