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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我带你离开可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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炼药的过程自然无趣,若是有趣的话,那金角大王银角大王又怎么会偷偷跑下界去呢?
为了不引起萧若瑾的怀疑,我在单子上加了一些其他的药材。
辛百草说要把所有的药材都炖成渣,再过滤晒干,碾成粉末掺和进炖药的水揉成药丸,即可成蛊毒的解药。
可作为制药小白,我日日守着炖药的锅,却不见那锅里的药有半点变化。
洛青阳又从外面扛了些柴火回来,火炉里的火啸呼鸣。我揉了揉扇扇子的手,觉得自己累得不行,遂将扇子递给一旁的千尘。
千尘接过扇子,继续对着火炉扇着。
我揭开盖子,却发现锅里的水还未沸腾。两日的大火慢熬,只能让一锅药稍微有了些温度。
洛青阳一边将柴劈断,一边道:
“这次的药材怎么如此难熬,这都第四捆柴了,为何还不见锅里的药材炖烂?师妹,你确定这是药王辛百草给你的法子吗?”
我也不是没有怀疑过辛百草在耍我,所以我熬夜翻了几本医书。虽然看不懂那些治病救人地医方,但书上说,这几味药,要连续煎熬五天左右才能炖成药渣。
“辛百草说得不会有错,在唐门时,他遇见了一个用火器的少年,是在那位少年的帮助之下才在短时间里熬出了这味药。”
看着千尘一边扇着火,一边汗流满面,我决定先休息一会儿。
转身时却看见了来别院的稀客,是她。
“许久不见,不知道你整日都在忙些什么?”
那位正妃娘娘由下人扶着走进这一方别院。
正妃娘娘身穿一袭束腰的蓝色彩绣襦裙,臂弯处挂着杏色披帛。
她头上插着一些简单的发饰,长发落下垂在腰间,显得格外温柔。
我看见她耳朵上垂着熟悉的翡翠耳饰,遂又将自己头上的簪子摘下瞧了瞧,这才明白千尘所说的那句:除了那位正妃娘娘和您,再没有谁能有这样的待遇了。
我猜到,这簪子,耳饰,还有萧凌尘腰上挂着的玉佩本就是一套。只是鄯善进贡的东西稀有难得,萧若瑾这才将一套首饰拆分,分别送给了正妃和我。
她走向我时笑道:
“你不喜欢吗?簪子很好看,那日见你戴过之后,府里的各院夫人都羡慕得不行。”
她由下人搀扶坐下,我命千尘去沏茶。
我日日住在别院里,自然不知道府里的各院夫人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令我没想到的是,那日千尘说只有正妃娘娘和我有这样的待遇。我想再怎么样,那萧若瑾定会将最好的东西先给正妃娘娘,而不是我这个联姻对象。
如今,我见到她耳上的那对耳饰,瞬间生出许多出乎预料。没想到萧若瑾送给我的,竟然是那三件首饰中,和玉翡翠最大颗的簪子。
我握着簪子在她对面坐下,眼前的人却十分淡定,这一切似乎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你与王爷的婚约将至,王爷送你这簪子也是必然的。说明王爷待你很好,你不必惶恐。”
哪里有惶恐,我反而觉得这对我来说是好事。最怕的是他无情,而这世间最容易掌控的三类人,一是贪图钱财之人,二是贪生怕死之人,三是对我有情之人。
我勾了勾嘴角,为她斟上一盏茶,道:
“文君还得感谢王妃娘娘,要不是王妃娘娘,我的想做的事情也不会那样顺利。”
王妃娘娘笑着回应:
“这些年,府里的人都甘愿被困在这里,等待着景玉王的宠幸。我初次见你时就觉得你跟她们不一样,我也很欣慰你能走出去看看。此次出行,还顺利吗?”
我在她的眼眸里读出了些对外面的向往,却又被她隐匿在温柔体贴的眼神之中,那样的问话完全成了对我的关心。
我笑着说:
“一切顺利,我去了各路高手云集的剑门关,目睹一剑开天门,骑驴入剑门。见过了唐门的万树飞花,苗疆的蛊毒,湘西的赶尸女的尸毒。还见到了如今天下第一的南宫春水。”
说起天下第一时,她眉头紧锁,有万分的疑惑,道:
“自李先生入关之后,这天下第一竟成了往日从未听闻的南宫春水,看来这江湖上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我知道她在顾虑什么,李长生不再是天下第一,说明被李长生维系的天启城局面将会被打破。
萧若瑾自然也在那场洪水之中,府里的人都知道,萧若瑾的野心不止是当一个富贵多金分王爷。
我饮着茶,慢慢道: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李长生做天下第一太久了,也确实该换少年人来当当这天下第一。江湖就是如此,日新月异。”
见她有些出神,我问她:
“你有想过出府去看看吗?我想,正因为是你,你直接和景玉王开口,他会答应你的。”
她缄默不言,眼底似是有万千愁绪,一时间也难以疏解。
见我盯着她的眼神从未挪动,她这才道来:
“我与你讲讲我们以前的故事。
我的故乡在青州,我跟随母亲姓胡,但我的父亲姓岑,是青州最大的茶叶和瓷器商。
那年父亲原本能接任青州的商会善堂堂主,却因为有人诬告茶叶有问题而落选。
当年岑家亏损惨烈,当地的官员被收买。岑家在一夜之间一落千丈,而我又患上了病。
父亲决定送我和母亲回常州,车队却遇上了劫匪。
那时的萧若瑾刚刚封了景玉王爵位莅临青州巡幸。
只见他少年英姿,长剑怒马,将劫匪斩与马下。我想,少女情窦初开,那个时候我是真心想嫁给他的。
后来他为岑家平定诬告毒茶叶一事,又为了我的病不远万里寻医求药。我与他之间的爱意萌发在青州,第二年太安帝召他回天启,我跟随他来到这一座府邸,一住就是五年。
自我成为景玉王妃之后,岑家在青州乃至整个北离的势力都不容小觑,而岑家也成为了景玉王不可缺少的支持者。
世人只知道我与萧若瑾年少相识,伉俪情深。却不知其实我与他的婚姻,也算得是联姻。
皇氏自古瞧不上那些从商之人,所以我与萧若瑾成婚之后,太安帝安排了许多女子入府,她们倾国倾城,精通琴棋书画。她们各有身份,目的是怀上景玉王的血脉,成为真正的正妃。
如今的景玉王已经不像从前的萧若瑾了,那年唇红齿白鲜衣怒马的少年早已心有城府深渊。
我与他之间的情意,变成了他棋盘上的一步棋子。而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已然被这座王府吞没。”
她讲了一个很长的故事,声音轻浮缥缈,平静如水,泛不起一点涟漪,故事终止在那句一生一世一双人。那双好看的眼底泛起更复杂的哀愁,却又显得极为寻常的样子。
我确实不曾听说过她和景玉王之间的故事,更不知道原来他们之间的婚姻也如同我被影宗和景玉王利用一样。
不一样的点在于,景玉王最偏爱这位正妃。
正妃继续道:
“这些年景玉王和岑家相辅相成,他待我相敬如宾,我却怎么也走不出这四方院墙。
我整日坐在王府的阁楼轩窗里,望着来往景玉王府的宾客门客络绎不绝,时间长了之后生出了难以医治的心病。他让我回青州散散心,可最终只是病得更重了罢。
萧若瑾带我进皇城求医,都说天启皇城是最富丽辉煌,是世人最向往的地方。可当我掀开马车的帘子,踏上那片满地权谋的皇城时,我只觉阴冷。
我站在宫墙之下,望着比青天还高的墙,只觉头晕目眩。宫女太监弯缩着身子穿梭在偌大的皇宫之中,后宫不受宠的娘娘卑微祈求着太医救治怀里病重的孩子。被打得满嘴是血的宫女长跪在宫殿之外。
那时我想,皇城和王府有何不同呢?无非是皇城的墙比王府更高些,处在权利之巅的皇帝比王爷更无情……”
听罢了她的一席话,我对眼前的女人生出了许多怜悯。或许是经历了共同的遭遇之后,我与她更容易共情。
我望着眼前怅然若失的女人,突然想起了那个发誓要带我逃出这座王府的人。
也突然明白了一句“我会带你走”对于身居囚笼之中的女子的杀伤力。
动容时,我握着她的手,道:
“我带你离开可好?”
她望着我,似有千言万语却不曾说出口。与那日叶鼎之对我说带我走时不同,她表面平静,我却能感受到她内心的澎湃。
我继续道:
“我会带你离开这里!”
她眼神恍惚,像是挣扎了许久,遂反握着我的手拍了拍,像是在安慰我。
她站起身来上前一步道:
“还未有女子对我说过这样的话,你倒是让我想起了那年萧若瑾带我来天启的时候。”
拿我和萧若瑾相比,虽然我致力于做小人,但我还是不服气。
我站在她身前,言辞肯定道:
“你相信我,我易文君说过的,就一定能做到。”
我所说的自然与萧若瑾不同,我要做的事情更加可怕,但我想带着她离开这一座深院。
我不确定我们的命运会不会仍然阴差阳错的上演着。
………………
正妃娘娘长叹一口气,又被一旁的锅吸引了目光。她起身打量了一番我熬药的锅,问道:
“早先听闻王爷说你精通医术,这药是治疗什么病症的?”
我转了转眼珠子,遂起身来到她身边道:
“此次去唐门,我见到了药王辛百草,辛百草送了我几个方子,可解百毒,我正在按着他给的法子熬药。”
听罢,她盯着我熬药的锅出神,我暗想着暂时不要将蛊毒的事情告诉她。
正妃确实是个很好的人,我能确保她一定会站在我这边,但我也不愿意她牵扯进为我守护秘密之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