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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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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生于王座之下。
是魔王父亲塔拉众多孩子之一。
你是个混血,长相也更接近柔弱易碎的人族母亲,但卓越的天资让你得到了魔王父亲的垂青,你在他身边占下一席之地,你也足够聪慧,魔王父亲曾不止一次惋惜你并非他的长女。
人族母亲也惋惜,但惋惜的却是你生来不是男子,对着服侍的婢女叹息够了,转而又兴喜地替你挑选王城里有着最出众家世,样貌,以及才能的夫婿。
是为了你,当然,也是为了能辅佐你的胞弟。
你很难理解人族母亲那套自成一派的准则。
你对所谓的最优秀的夫婿提不起兴趣,也对辅佐胞弟不感兴趣。
你的目光只停留在画卷上一瞬,便倦怠地垂下眼皮。
画中的男子,其中不乏有你见过的面孔,确实如你的人族母亲所言,样貌绮丽,英勇不凡,是王城里很多姑娘追捧的对象。
只是你没有立即生出喜爱的情绪,更别说进一步的,情爱。
你懒洋洋地将整个身体向后倚,纤细的脚腕在华丽的纱绸堆里轻轻晃动,上面金子打造的铃铛相互碰撞,细细地叮铃不停。
你想的是,只选一个实在可惜。
你的人族母亲好像不太清楚,你身为拥有实权的王女,这些男子,无论数量,本该就是你该享有的东西,就如同你宫殿里那堆积成山的华贵珠宝和绫罗绸缎。
甚至不只这些。
被剥了皮的紫葡萄露出晶莹剔透的内里,小巧的一个,果肉非常饱满,被一只青灰色的大手利捻住底部未脱的外皮适时地递到你的视线内。
甘甜微酸的香气不停地刺激着你的味蕾,凑近时愈发浓郁。
你需要做的,就只是将嘴唇张开到合适的弧度,甜美多汁的果肉便会在下一刻被送进你湿热的口腔里。
可惜你现在并无任何食欲。
如玉般纤细的手指轻敲着长塌,你傲慢地让那只手悬在空中等待你不知何时才会兴起的指令,视线一一扫过面前单跪在榻榻米上,臣服地低垂着头,用双手拖住拉开的画卷供你查阅的影子。
他们没有名字,没有语言系统,你不需要和他们交流,他们却十分擅长揣度你喜怒无常的心思。
这些本该听令于你魔王父亲的死侍在你幼年时即被调令到你的手下,因为将你侍奉得十分舒心,一度取代了不少在你身边侍奉的侍从,如今是你最忠实的护卫犬。
有这么多的七情六欲,你很难像你的人族母亲一样单对爱情有所偏重。
你含着金汤勺出生,如果没有意外,你的余生只需享乐。
但作为恶魔,即便只是混血,生性贪婪的血液让你无法满足于只拥有一个金汤勺。
将身边所有想要的东西都拿到手了,然后有一天,你将目光投向了人间。
和所有的兄弟姐妹一样,你理所当然地开始属意于领地,更大的领地。
魔王父亲对你明目张胆的侵略只字不提,即使你一路踏着的是他众多子女的尸骨,只要不触及他的权力,他对你的一切行为完全放任。
大概是所有物种都对自己出生的地方有所眷念,于是你回到了你出生的地方,然后,在这里你不可避免地遇上了抱着同样心思的你的胞弟。
你们两长得很像,只不过他的身体比起你更像一个人类,白皙妍丽的五官也更像你们的人族母亲,你时常觉得这也是你们的人族母亲更偏向胞弟的原因。
纵使曾一起长大,你也从未和他有过半点温馨的回忆,你们在一起相处的方式就是争夺,争夺一切目之所及的东西。
不过似乎无论在哪里男性血脉总是更优一等。
你懒得和那些顽固守旧的臣民多费口舌,索性大肆屠杀。
事后,你坐在不断氤氲着热气的浴池里,在影子拧过浸满热水的毛巾擦拭你脸上干涸的血液和污泥时,闻着空气中浓厚的血腥气息,你偶然想起你那个人族母亲似乎很喜欢你的胞弟。
于是你随口下令让藏匿在黑暗中的影子把胞弟被砍得七零八落的尸体拼起来给她送过去,让她想念时可以拿出来看看。
你自认为已经做到了极致。
不是所有恶魔都是永生不死的,非最强大的恶魔在战败之后只有被吞噬的命运,而你好歹给你的胞弟留了全尸。
虽然破烂到必须缝缝补补。
你没有想过你的母亲看到胞弟的尸体后会直接变得疯癫,她又哭又怒,呼吸非常不稳,抓着头发哀嚎的模样俨然失去了往日的端庄雅致。
你被匆匆赶来的侍从叫过来看到这样的一幕忍不住皱起眉,你还以为是影子的手艺退步,将你的胞弟缝补得很丑陋,没想到只是因为死了弟弟。
你难以理解人类对亲情的过于重视。
你的魔王父亲并不过多地重视血缘和家庭,你也不,和众多的恶魔一样,你们更多的是遵循同一套弱肉强食的法则。
在你们中间,人族母亲才是那个思维诡异到极致的异类。
恶魔的血脉里向来充斥着残酷和暴戾,只对绝对的力量和权力感兴趣。
你杀了胞弟,他也试图杀掉你。
你们只是在权力斗争中互相残杀,在尸林血雨中完成了新一轮王权的更迭。
据你所知,人类也是如此。
你以为你的人族母亲应该理解。
直到现在她向你举起了武器,一把一直跟随她左右的武士刀。
“你怎么敢...那是你的亲弟弟,你怎么敢!呜呜我的孩子啊!”
你感受到了杀意,却并不因为这点杀意而不安,你只是诧异地看着你的人族母亲,这个孱弱的人类女性,明明只是矮小的身躯,纤细的四肢,瘦弱到必须得用两只手握住刀柄才不至于因失力而举不起用于攻击的利器。
然而弱小的对手依然向你提出了挑战。
简直是不知死活。
你轻轻哼了一声,不屑一顾,但是侍奉着你的人族母亲的侍从却因此冷汗瞬间爬满了他们全身。
饱受惊吓的侍从们一拥而上扒拉住女主人的手臂或华服,他们不断地劝解自己已经失去理智的女主人,一边试图夺过她指向你的武器。
可惜你的人族母亲现在完全听不进任何话,她愤怒地挣扎,用最大的力气提起刀毫无章法地向周围的一切宣泄她的痛苦,人类和低阶恶魔面对附魔过后的锋利刀刃毫无还手之力,尖叫声此起彼伏,最后没有一个侍从再敢向她靠近。
在你的人族母亲拔刀指向你之前,僵硬的青色皮肤已经挡在了你的面前。
火光里,地上拉扯出的浓墨般的长痕里迅速地冒出来一个个沉默的影子。
他们恪守护卫的使命,源源不断地在黑暗里睁开猩红的眼睛,先危险一步将你圈在他们的绝对保护圈内。
而你站在最后面,自始至终都如同一个置身事外的局外人冷淡地目睹这场由你的人族母亲主导的闹剧。
你向来不是一个耐心很好的恶魔。
“妈妈。”不等你的人族母亲继续发难,你亲昵地叫出人族母亲曾教导给你的称呼,挡在你面前的影子首先侧身让出空,赤红的裸足一步一步地迈向围墙中心几近崩溃的女人。
人类为什么总是这么天真。
她怎么会认为这把武士刀能杀掉你。
那把刀和她这个人一样脆弱且无能,连划伤你的皮肤都做不到,跟何况是捅进你的身体。
你向她逼近,坚硬锋利的红色指节攀上女人白皙纤细的脖颈,酒液般红澈的瞳孔将她衣衫散乱,涕泗横流的狰狞模样放到了最大:“你要杀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