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修炼故事》和和木

4、避难（一）

　　牡丹相信小魔怪所说为真，羲州即将面临一场劫难，虽然她对上万名身处羲州无路可逃的平民百姓心怀同情，但当务之急还是带着萧太傅一家尽快逃离这个危险之地，毕竟前有激昂的起义军大举进攻，后有成群的大小魔怪在城外虎视眈眈，以牡丹的灵力，尚不足以护一府上下的周全。

　　府中的萧怜玉听完牡丹打探来的消息后并未流露出讶异之色，仿佛对如今的局面早有预料一般，“那么，父亲决定北上避难了？”

　　“嗯，义父说打算后天就动身前往寒山，那山上有一所什么道观，他与里面的道长交情颇深，我们可以过去暂住一段时间，等日后再做打算。”

　　萧怜玉的脸色泛着几分灰白，唯有眼角因神思倦怠而微微发红，旁人看着就像一幅工笔精妙的病美人图，“这天果然还是到了，我虽年轻些却也明白府上这日子无法长久，大厦倾倒不过弹指间，母亲和我的筹谋也是一场空了。”

　　说到此处，萧怜玉用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看得牡丹心疼不已，“牡丹妹妹，你不知道，像萧府这样一时显赫的名门一旦跌下来倒比穷苦人家还要艰难些，或许……我死在这里更好。”

　　牡丹急忙握住萧怜玉的手，说道：“怜玉姐姐，万万不可生出轻生的念头，咱们这次只是去避难，义父的官职还在，等镇压了那群人我们还是要回羲州的。”

　　“妹妹，我也不是割舍不下荣华富贵的人，只是我这身体，整日在府里养着都不见起色，倘若随你们逃难，只会连累了你们。”

　　萧怜玉的身体情况每况愈下，这是牡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的，她察觉到萧怜玉的生命力正在流逝，而她的灵力也渐渐在萧怜玉体内起不到太大的用处。人皆有命数，这一点牡丹是无法改变的，但如今她只能说些宽慰的话，“怎么会呢？这一路上不仅会有义父全力保护你，我的法力也绝对会护你无恙。再说你要留在这里不走，那我也不走，我是要和你做伴一辈子，死了也不会放过你的。”

　　两天后，萧太傅夫妇同萧怜玉、牡丹收拾好一概金银细软便启程前往寒山，带着路上伺候的贴身丫鬟、小厮只有不到十人，其余的家奴萧夫人给了一笔钱就嘱咐他们各自避难去了。

　　临行前，萧怜玉依依不舍望着萧府大门默默垂泪，牡丹觉得萧怜玉这是舍不得萧府，安慰道：“怜玉姐姐，你放心，整个萧府我已经施了法术，凡人动不了这里的一草一木，那些妖魔鬼怪想来也不会对这个空房子感兴趣，等我们回来时，萧府定是完好无损的。”

　　萧怜玉长叹一声，眉眼间展露无尽的哀伤，声音如呜咽婉转的埙声，“只是不知我是否能等到那天……”

　　“一定可以的。”

　　虽说此次出行是避难，但太傅出行排场自然不会小，整个马车队伍浩浩荡荡在街上走着不免有些引人注目。牡丹和萧怜玉共乘一辆马车，萧太傅与萧夫人共乘一辆马车，另有两辆马车用来放一应行李，丫鬟与小厮则跟在车旁，这样一路人马走起来自然不快，从白天走到夕阳西下才走了50里路。

　　好在，趁天色完全黑下来前，他们一路人马赶到了曲西镇，这个镇子虽不大但好在有一家干净的客栈供他们休整。萧太傅夫妇以及萧怜玉、牡丹下了马车，四人皆有疲惫之色，更不要提赶了五十里路的丫鬟与小厮了。

　　萧太傅长叹一口气，“这样下去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到寒山啊……”

　　“义父，只怪我现在法力不强，不能用法术带着你们走。”

　　萧太傅摇了摇头，“罢了罢了，都是命数，这是我造的孽，只是连累了妻儿。”

　　而比起不知要多久才能到的寒山，萧怜玉的身体更令人担忧。刚刚在马车上牡丹已经用灵力为萧怜玉治疗了半个时辰，但如今萧怜玉的脸色依旧惨白如纸。

　　萧夫人见女儿的憔悴之态更是心痛不已，但当下的形式自己又不能为女儿做些什么，“怜玉，你和妹妹回房早点儿休息，一会儿我让店家把饭菜给你们送到房间去。”

　　萧怜玉微微点了点头便随着牡丹回了楼上的客房。一回到房间牡丹就又为萧怜玉输了一次灵力，“好了，每日的灵力治疗也不宜过多，我的灵力虽柔，不像那些虎妖狼妖那般猛烈，但凡人体内灵力过多也有急火攻心的危险，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得出去看看这附近的形势。”

　　萧怜玉脸上稍稍有了些颜色，呼吸也不像刚下马车时那般急促。“你小心些……这个地方夜里也不知是否安全……咳咳……”

　　牡丹应了一声后便独自下了楼，经过一路颠簸，外加灵力的损耗，如今她身上也有些疲乏。到了楼下大堂后，牡丹便要了一壶茶慢悠悠喝起来，一旁的店小二主动上来搭话，“客官，你们是从都城来的吧？”

　　“嗯。”牡丹漫不经心地回道。

　　“果然我猜得不错，一看你们这派头就知道也是从都城来的。”

　　“也是？最近有很多我们这样的人来吗？”

　　“可不是嘛，我们这小镇地处偏僻平日少有人来，顶多就是三五个过路的住宿，这几日倒是新鲜，来了许多像你们这样打扮的人，这不今早刚刚走了一批，不然你们也住不进来。”

　　“他们都去了哪里？”

　　“往哪里走的都有，但大多数都北上了。北方山多，但山匪也多，我们这镇子还算安全的，你们要再往北走百余里，可就要小心喽。”店小二说完便转身离开去招呼其他客人了，独自一人的牡丹面对着眼前这盏茶却再没有喝下去的心思。

　　牡丹走出客栈的大门，认真观察起周围的情况。店小二说得不错，此地还算安全，如今天色已经大黑，街上依旧有不少路人走动。

　　“起义的队伍会攻打到这里吗？如果他们不打过来的话，一直待在这里倒也不错。”

　　牡丹凝神静气运用灵力寻找周围的妖精，不消一会儿，她就感知到有一股微弱的妖怪灵力，牡丹沿着灵力指向的地方前进，最后在一个黑暗街巷尽头的角落里找到了那个不知在啃食什么食物的鼠精，牡丹仗着天下妖精是一家的气魄上前问话，“鼠精大哥，妹妹有事情想和你打听。”

　　鼠精显然是被牡丹吓了一跳，他以极其缓慢的动作转过身来，仿佛在身后说话的是什么凶猛妖怪，牡丹注意到鼠精还没有彻底化为人形，他还留有一根灰黑色的尾巴，而那根细长的尾巴正以一种诡异的形状卷起，像是准备攻击的形态。

　　牡丹连忙说道：“鼠精大哥，你不要害怕，我没有恶意的。”

　　转过身来的鼠精细细端详起牡丹，“哦，是牡丹花精啊，我还以为是平日里一直找我麻烦的狐狸精呢，你是刚来曲西镇吗？我之前怎么没见过你？”

　　“嗯，我之前是在都城生活的，最近都城不太平，我们才出来避避风头。”

　　“你们？”鼠精敏锐地捕捉到了牡丹话中奇怪的地方。

　　“我自从化为人形后就在萧太傅府里住着……”

　　鼠精像见到了个稀罕物般，围着牡丹转圈看个不停。“啊哈，你居然是个和凡人生活的妖精？你难道不知道凡人心思难以揣测，最难以信任了吗？凡人和我们这样的妖精生活肯定是有所图谋。”

　　“我也知道像我这样的妖精算是世间少有，但这其中实在有许多难以说明的缘由。”

　　“哎呀，你不会爱上萧府的公子了吧？”鼠精突然明白了什么般，大声说道。

　　“公子？”牡丹听着鼠精的话实在是疑惑不解。

　　“就像是前段时间流行话本里梅花精和宰相长子的爱情故事，最后梅花精为了救回殉情的心爱之人用尽了灵力，连本体都保不住……”

　　“可是……萧太傅并没有儿子，唯有一个女儿……”牡丹强忍笑意说道。

　　鼠精有些尴尬，急忙遮掩起来，“啊，反正小心凡人总是没错的，尤其像你这种貌美的花精，不知道哪天就被贪念过重的凡人给算计上了。”

　　“贪念过重，贪念过重……”牡丹反复咀嚼着这四个字，从前她没有想过，她一直觉得有所求是极平常的事。义父所求荣华富贵、妻女顺遂，义母所求萧府能够百年兴盛，女儿身体康健，而萧怜玉……她好像什么都可以抛下，对她来说死亡可能反倒是解脱。或许，没有他们这些亲人牵绊着她，她早就归于尘土了。

　　“对啊，人总是这样的，世间种种的爱恨嗔痴都是他们贪念过重。”

　　“那我们呢？我们这些妖精不断修炼想要成仙，难道不也是一种贪念吗？”

　　鼠精一时被问住了，“你……你怎么能把凡人和我们相提并论呢？你这个花精真的是被凡人影响了！看来确实不能和凡人来往，时间长了脑子都坏掉了！”

　　牡丹自知有些食言，再怎么说她也是“妖精”这一方的，怎么可以一直帮凡人讲话呢？虽然她化为人形后就一直和凡人相处，但终归自己不是人……

　　“鼠精大哥，你原谅我这一次，我还有正经事想问你呢。这镇子上只剩你一个妖精了吗？刚刚我在客栈周围都搜寻不到其他妖精的气息。”

　　鼠精叹了口气，“可不是吗？如今稍稍有些志气的妖精都去都城了，这里只剩我这样的没什么法力的妖精了。”

　　“鼠精大哥，你知不知道再往北走有一个叫作‘寒山’的地方啊？山上还有一个什么道观？”

　　“寒山我是知道的，道观倒没听说过。寒山离这个镇子好几百里呢，你们要到那里去？”

　　牡丹点了点头。

　　“哎哟，我的花精妹妹，我劝你打消这个念头吧。据我所知，从这里去寒山，一路上不仅有山匪，万家沟那边还有一对修行了百年的熊精狼妖，方圆百里内除了他们的小弟，没有妖精能活着走出万家沟！”鼠精一边说着一边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