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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大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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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啪、啪啪啪。”
我捂着耳朵坐在门边,院里是正在起舞的炮仗,带着烟雾给新春编织了一条祈愿美好的薄纱裙。
“新年快乐!”我捧着手机话筒,朝着天空大声喊道。
“小白白,你炽哥我耳朵都要被你聋了。”
“谁让你开免提。”我乐呵呵地对着天空哈气,看着白雾在空气中弥漫,我幻想自己是一个会喷火的小火龙。
“这不是为了好听见你们说的话么?”
我低头看着手机,微信里的共同语音里只有我俩的声音,段茵茵下楼和家人道新年了,季焱就没加入。
“季焱那小子呢?”夏炽问道
我对着手机下意识摇摇头,才想起在电话,于是闷闷道:“我哪知道,估计在赶路?或者在忙吧。”
其实也不是一定要掐着点说新年快乐,其实也没提前说要这样做,所以这不叫缺席。有些人也不爱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不说也不代表就不在意。只是因为在意的人在意,所以难免会有失落。
十二点过十分了。
“小白白,我先挂了。赶明儿咱一块儿去看烟花啊。”
“好。”我应和了一声,也退出了通话。
“嘀嘀嘀”微信铃声响个不停,即使我开了最大的消息提示音,在嘈杂的烟火声里也显得微弱。
我抬起头看了一眼,又垂下手机。
“嘀嘀嘀”我又懒懒地瞥了一眼。
是季焱的消息。
我活动活动肩膀,挪了一下凳子,打开手机开始回复消息。
火火火:颂知新年快乐。
“嘀嘀嘀。”我正回复着,季焱随后在四人组小群里也发了一条新年快乐。
我弯着眉毛,手指在屏幕上快速地输入。
“新年快乐!”
“你刚刚去忙什么了?”
“夏炽说咱明天一块儿去看烟花,老地方见?”
“戳戳。”
我摇着凳子,盯着手机屏幕等待回复。
火火火:家里有客人,迟点和你说。
“哦。那你快去吧”
“【小猫比心】”
我又长长地呼出一口白气,这次持续了足足一分钟,腮帮子都吹疼了,没气了。
小火龙也要回去补充能量了,我关掉手机屏幕,拿上我的小板凳回屋去了。
一晚上季焱都没再回消息,第二天也是,就好像是莫名消失了一样。
在去看烟花大会的当天,我微信又给季焱发了一下消息,有点担心他是不是出事了。
季焱回复的很快。
火火火:颂知,抱歉,这次我去不了。
我看着就一阵烦闷,到底咋回事儿,咋滴这个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吗?巨轮说沉就沉吗?
我一个电话直接拨过去,电话响了好一阵儿才被接起。
“咋个回事儿,电话半天不接?”
“几天没回消息了,是不是去执行什么特工任务,回不了消息啊?还是去地下挖煤没信号啊?”
“咋个了,和谁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与世隔绝三天不是?”
“怎么不说话?”
我气不带喘地说了一通,说完感觉气都顺了不少,冷静下来等电话那头回答。
“.......对不起,颂知。这两天家里有客人。”电话那头传来季焱的声音,疲惫的、低沉的属于季焱的声音。
我时常觉得季焱的声音是有种魔力在的,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我就感觉自己气消了大半。
“哦。过年么,亲戚什么来来往往很正常。小孩儿么不就是大人的提线玩偶么,哪里里需要摆哪里,我懂。”我颇为感慨地点点头,表示理解。
想起今天约好的烟花大会,于是问道:“那今晚说好的烟花还一块儿去看吗?”
“抱歉颂知,我今晚去不了了。”电话那头季焱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
说完我也沉默了,沉默到我清晰地听见我们俩的呼吸声。
“害,没事,下次嘛。咱又不是只过一次年,烟花又不是只放一次。”我笑道。
“你快去忙吧,下次集体活动可不能缺席啊。”我故作凶狠地对着季焱道。
我听见电话那头季焱的轻笑声,也不自觉跟着笑了起来。
“好。”
“颂知,新年快乐。”少年人低沉的声音嗡嗡嗡的像电流酥麻了我的耳垂。
“哦。新年快乐,不是短信说过么。”我低声嘟囔着。
“就想和你说。”少年人捕捉到了我的声音,带着点抬杠的语气和我较劲。
“哦,那再见吧。”我挂了电话,拍拍脸,感觉房间里很是有点闷热。
晚上z江岸边,夏炽和段茵茵如约而至,同样的地点,不同的时间,我站在他俩的中间,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知知。”段茵茵轻声叫了我。
我朦胧的转向头,少女抬起相机给我拍了张单人特写。
对此我已见怪不怪,段茵茵作为我们小分队的专属摄影师,为我们留下了很多很多美好的记忆,我的单人特写尤其多。段茵茵说我很上相,兼具少年气和满满的故事感,所以她如此偏爱给我拍照。
“看看。”我把头探过去,段茵茵把相机递给我。
少年站在珠江边,双手自然地搭在灰白色的砖石栏上,江风吹气少年的发丝,黑色的毛绒大衣映衬着少年人白净的面容,声音呼唤下少年人弥蒙与忧愁的眼神就这样被定格在新春的烟火里。
“拍得真好,好看的都不像我了。”我忍不住夸道。
“那可不,段大摄影师出品,必属精品,甭管你有多丑都给你帅的惨绝人寰。”夏炽一顿夸夸,夸得段茵茵颇为受用地站直了身体,撩撩头发,就差没上台发获奖感言了。
我:........不会说话大可以不说。
我看着远方的灯火,站在他俩中间的我愈发有种和灯火天人合一的错觉。
“啊啊啊啊。”我大声地对着z江大喊。
“除旧迎新,新的一年我要大家都身体健康!平安喜乐!”
“奶奶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我一定会考上心仪的大学!”
“我们要一直一直再一次!”
我对着z江、对着沿岸的灯火、对着缤纷的夜空一条条喊出我的愿望,声嘶力竭地、不顾一切地,是讨要也是祈愿。
夏炽揽住我的肩膀,朝着天空指了指我,又指了指段茵茵:“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块儿的!”
段茵茵把相机挂在胸前,双手聚拢在唇边,“我们都会实现自己的理想!我们要一直成为彼此生命的一部分!”
“啊啊啊啊啊!”我对着江边大叫
“啊啊啊啊啊”夏炽势与我一争高下
段茵茵掩醉笑了起来,也加入了我们俩。
我打开季焱的微信聊天框,长按语音,将这长长的呐喊声一并共享给他。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我希望将此刻缤纷的夜空、热烈的嘈杂分享给你。我希望同样的热烈、同样的烟火将你包裹。
我希望我希望的都能在不久的未来如约而至。
但很多时候,希望之所以是希望便是因为希望难以到达。
新年结束了,奶奶再一次病重住院了。
我总以为有些事情只要不去想它,只要尚未发生它就会慢慢消弭,就像被遗忘在角落里的玩偶和束之高额的月饼盒。
但很多时候,它又像丢掉的钥匙一样当你不再想起时,它就忽然出现。
只是在生活里,这种惊讶要么是喜极而泣,要么就是痛彻心扉。
白色的明晃晃的灯光,刺得人头晕目眩,冰凉凉的瓷砖在白晃晃的灯光下跟着反光。
护士阻拦的双手、嘀嗒在瓷砖上的脚步声,毫无规律地撞击着人的耳朵,发出像指甲划过玻璃板的刺耳声音,在心上挠出一条沙哑的悲鸣的泪痕。
我捂住耳朵,只觉得世界像是万花筒里的镜片,颠倒、旋转、让人呕吐。
当一切归于平静,当等候的长廊只剩下消息的叮咚声和呼吸声,大脑就开始自我运转,于是刚刚指甲划过玻璃的刺耳声音又再一次响起。
呱呱呱地一道又一道在身上留下白色的红色的痕迹。
当意识开始回魂,世界短暂地冲破迷障在眼睛里出现。
爸爸扶着爷爷坐在了对面,妈妈去倒热水了。我深吸口气,大脑在一瞬间停机。
“叮咚。”微信的消息提示音响了好几声,我倏然从空白中走出。
夏炽:小白,炽哥热线24小时在线。随叫随到。
yy:知知,我们都在呢。奶奶也肯定会没事的。
我揉了揉眼睛,回了几句并附上表情包后关掉了手机屏幕。
这一晚,季焱没给我发过一条消息,而我也没想起来。
在医院等了半宿,手术结束了,奶奶病情暂时稳定了。后来医生一脸严肃地找爸爸说话,我什么也没听见,只是人的表情有时候胜过千言万语,往往更快更准确地将信息传达。
我想找人说话,他不能是事件的经历者,但可以分担我的情绪。
“嘀嘀嘀。”电话忙音没拨通
“在吗?【小猫哭泣】”
你拍了拍“火火火”。
没有回应。
我蹲坐在医院的大门口,抖动着腿试图在仍然寒冷的初春中汲取热量。
我看着马路上人来人往,看着阴影在太阳下不断变化着。手机响了,我抬起手机,是夏炽的。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便挂了电话,冷风中有人在背后抱住了我的肩膀。
是夏炽和段茵茵。
我反抱住夏炽,手不断拍打着他毛茸茸的外套,眨眨眼睛,眼泪又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转。我抬起头,不停地眨眼,让它沾着着我的眼睫毛跳走了,我做这套老熟练了。
段茵茵踮起脚,把用温水湿过的纸巾轻轻地给我擦了下脸,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暖呼呼的烤红薯递到我手上。
“热的,暖暖手。”段茵茵温柔地招呼我快暖暖。
“走,带你去吃东西。”夏炽又拍了拍我的肩膀。
该死的,我又抬起头熟练地开始了我的泪水消失操作。
吃完东西,我热乎了很多。夏炽和段茵茵来的路上吃过了,一个安静地坐在我对面划手机,一个安静地看着我吃。
看着我吃的差不多了,夏炽把纸巾递到我跟前。
“出去转转?”
我摇摇头,“我要回家一趟,然后再回来。”
虽然爸妈让我回家,医院有他们就可以了,但是我就是犟,就是想待在医院和奶奶一块儿。为了不让他们担心,我也绝对不会落下学习,我要回家拿习题册。
“成,咱和你一道。”夏炽道,段茵茵也跟着点点头。
我没拒绝,我知道我需要他们,我也知道他们不会走。
回到家,收拾完行李后,夏炽和段茵茵又陪着我回到医院,又去买了很多吃的喝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了,他们那样子简直像儿行千里母担忧的父母,比我爸妈还爸妈。
知道看见我安定地在病房里写卷子后,他们才离开。
吃过午饭后,我收到了季焱的消息。
火火火:颂知,还好吗?
火火火:你在哪?我去找你。
火火火:刚刚家里有事,没有接到你的电话。
我很平静地看了看消息,我很想说我不好,让他关心我。但实际上,我现在心情平复了。
我没办法再一次强烈地爆发出几小时前的情绪,因为已经有人给过我力量了。就像是已经充满的手机电量,我不再需要充电了。
“还好,没事啦。你不用来找我,我在医院,奶奶睡了,之后再约。”
“家里出事了吗?有我可以帮到的吗?”
火火火:没什么事。
火火火:嗯,那之后约。
对话就这样结束了,等下一次再和季焱见面却是到开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