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恋花》山铅桐木

8、番外四

　　“姑娘，姑娘醒醒。”
　　李瑞香睁开眼睛，看见面前有两个模糊的人影。
　　她伸手要揉眼睛，却被其中一人拉住。
　　她正欲骂，眼前却明亮起来。
　　拉着自己的是个极其貌美的女子，绿色宛若宝石的双眸担忧的看着自己，棕色的头发看上去十分柔顺，一直垂到腰际。她的手白净修长，握着自己染血的手。
　　血？
　　她茫然的低头看向西叙白。
　　啊，对，他死了，被……
　　她怔怔的看着他的胸口。
　　匕首呢？
　　“姑娘，你没事吧？”
　　“……”李瑞香缓缓地看向女子，“你是谁？”
　　“我是小白的嫂子鹤兮娜，你就是他提到的妻子李瑞香吧，我们来接你们离开。”
　　李瑞香看向另外一人。那是个男人，他抱着孩子，绿色的眸子好似蒙上了一层雾气，沉默的看着西叙白。
　　“你还记得什么吗？”
　　“我只记得他让我去给爹娘烧点东西，自己去和乡亲告别，然后，然后一转眼，我就看见，我，是我杀了他！”
　　“好妹妹，别自责了，这不是你的错了，是我们在路上耽搁了，没有早些过来。”鹤兮娜扶着李瑞香起来，而后看向男人，“他把修为都给她了。”
　　男人点了点头，道:“你先送孩子和弟妹回去，我调查一下这地方，然后再送小白去皇陵。”
　　“好。”她问，“你要带什么东西吗？”
　　“东西……”李瑞香下意识的伸手摸向胸口，“项链，我的项链呢？”
　　她连忙翻袖袋，而后又扑倒西叙白身上，去扒他的衣服，嘴里一直念叨着项链。
　　“什么项链？”鹤兮娜抱住她。
　　“蝶恋花，这是白大哥给我，怎么没了呢？”
　　女人看向男人。
　　男人伸出手，变出一个蝴蝶项链，安慰道:“在这呢，这是神器，你一个凡人带着太危险了，等回去了我再给你。”
　　“你是谁！”她叫道。
　　“我是西叙白的哥哥，我叫西瑾延。”男人将项链收回，看向女人，“她精神状态不好，先带人回去，这里我会安排好的。”
　　“好。”鹤兮娜抱过孩子，扶着李瑞香走出去。
　　外面天还黑着，一只体型巨大的丹顶鹤在院子里站着。鹤兮娜带着李瑞香坐上鹤背:“回都城。”
　　西瑾延看着丹顶鹤消失在夜幕下，无奈的拿出那个项链，那项链在他手上变成了一根木头。
　　“母亲的遗物，你怎么给弄丢了呢……”他抱起早已冰凉的尸体，放到竹床上，“还把自己的命给丢了，真是傻……”
　　李瑞香再次醒来时，已经到了仙界。她躺在那女子的怀里，小宝趴在自己怀里睡着。
　　丹顶鹤缓缓落在地上。
　　这是个庭院，李瑞香扫了一眼，觉得和以前去过的县老爷那没什么区别。两个婢女站在厢房门前，见鹤兮娜来，毕恭毕敬的喊了一声殿下。
　　她抱起孩子，拉着李瑞香下来，温声细语:“我们先去见过奶奶。”
　　“白大哥的奶奶吗？”她的声音嘶哑低沉，有气无力。
　　“对，亲奶奶。”
　　婢女推开门，两人走进去。
　　“你怎么带了个凡人来，”一个女人躺在长椅上，一只手垂下来，玩弄着地上带血的绷带，“不是说找到小白了？”
　　“我们去晚了，”鹤兮娜道，“这是小白的妻子李瑞香，还有他们的孩子。”
　　女人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她坐起来，道:“真是逆孙啊。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鹤兮娜拉了拉李瑞香的衣袖，示意她快说。
　　“太小了，只有个小名叫小宝。”李瑞香开口道。
　　“娜娜，把孩子抱去给老祖宗瞧瞧，正好今天姓白的在，让他取个名字吧。”女人看向李瑞香，“你身为凡人，经历这种事，就先留在这里，和我一起吃饭吧。坐过来吧。”
　　“那奶奶，我就先走了。”鹤兮娜抱着孩子快步离开。
　　李瑞香迟疑了一会儿，走到奶奶身边，坐了下去。
　　“好孩子，告诉我，你怎么看上小白的？”
　　“他长得好，干活又利索。”李瑞香心不在焉的道。
　　“干活利索？他在家里可什么都干不好。”奶奶摇了摇头，“不过长的确实好，像他的娘。乖孩子，你放心，我们不会亏待你的，想用什么，尽管说吧。”
　　“我听说仙人无所不能，那能不能让他起死回生？”李瑞香的声音染上了点生气。
　　奶奶闭上眼，悲痛道:“我们哪里是无所不能呢，不过是天的木偶罢了。若是几十万年前，还能这么做，但是现在……”
　　话音未落，一个婢女走进来，手一挥，李瑞香面前就多了一张桌子，上面布满了佳肴。
　　“三皇妃，请用。”婢女看向奶奶，道，“殿下，请不要悲伤过度，到时候伤口又要哭裂开了。”
　　“你真是话多，反正痛的又不是你。”
　　“殿下，但是我得为您重新上药包扎。”
　　“去宫里取点钱出来，就说是小白的妻子和孩子的月俸，再去库房拿块上好的布料来，给瑞香做几套得体的衣服。”
　　“是，殿下。”婢女正欲退下，忽而瞧见被扔进躺椅下面的绷带，只能用哀怨的眼神看了一眼女人，而后退了下去。
　　“吃吧，不必拘谨。”
　　李瑞香拿起筷子，小口小口的吃。这些食物真香，比白大哥描述的还要好吃。是昨天晚上没吃，所以饿坏了吧，不然，白大哥刚刚死，怎么还有胃口吃呢。
　　等她回过神来，她已经解决了大半，手上还拿着一个很像鸡腿的肉。
　　李瑞香悄悄瞥了一眼女人，发现她正看着自己，瞬间打了个激灵，想到了那个狗东西说的话，默默将筷子和肉放下。
　　“奶奶。”
　　“嗯。”
　　“我吃的很粗鲁？”
　　“谁说的，奶奶看你吃的很爽快，很豪迈，”她笑了一声，“你一定饿坏了，快吃吧，想怎么吃就怎么吃。这个时候，吃的下是好事。”
　　“奶奶为什么不吃？”
　　“奶奶要空腹喝药。”说完，她满脸遗憾的看向一边。
　　等这一餐吃完，鹤兮娜也回来了。
　　“他怎么说？”
　　“明天可以求出来。回来路上遇到了太傅，她取了小宝一滴血，说要测测天赋。”她抱着孩子坐到奶奶身旁，伸手拿了一颗葡萄吃，“瑞香妹妹，吃的可还习惯？”
　　“嗯，这些菜都很好吃。”
　　“喜欢就行，这吃饱了人看着也精神了。等会儿我带你去小白的院子，你看看还缺些什么，嫂嫂给你添上。”
　　李瑞香估摸着又坐了一炷香，这期间两人和她说了好些话，安慰她。
　　最后孩子留在了女人的身边，鹤兮娜带着她离开。
　　刚到时无心欣赏这院子，现在才发现，虽然已经到了秋天，但是这里的花开得十分繁盛。
　　那只丹顶鹤跟在她们身后。
　　“瑞香，你记住，这王府，不是你可以乱走的。”鹤兮娜突然开口，语气十分严肃，“不然……”
　　她伸出手折下一朵黄色的小花。那花立刻生出獠牙咬住鹤兮娜的手腕。
　　“知道了吗？”鹤兮娜特意把手在李瑞香面前晃了晃。
　　“家里为什么要种这种危险的东西？”李瑞香有些惊讶，但并不害怕。
　　“这玩意可以炼回血丹。”她把花一巴掌拍死，将汁液在伤口上均匀涂抹，“明天我会给你安排一个侍女，她会告诉你哪里危险的。”
　　李瑞香再次看向路边的花圃，仙界真是神奇。
　　西叙白的院子离主院有些距离。李瑞香在经过第三个荒废的院子时，忍不住问:“这里没有人住了吗？”
　　“这里啊，嗯，很久没住过人了。”
　　李瑞香站在门口，忽而看见里面的窗户闪过一道人影。
　　“那是……”她看向鹤兮娜，却发现她的表情阴沉下来。
　　“这是公公婆婆住的地方，他们死了很久。”鹤兮娜拉着李瑞香的手，带着她离开，“他们兄弟难过的时候，就会待这里。”
　　那只丹顶鹤没有再跟上，而是飞进院子里。
　　“呐，这里就是小白的房间。”她推开院子门，“他不怎么在家，就要了个小院子，也没养什么东西。你要是有什么喜欢的，可以改造。”
　　李瑞香环顾了一圈，只有两个厢房，院子铺满了石板，没有一点绿色，正中间有一个石桌，上面刻着一个棋盘，数枚棋子放在上面。
　　她走过去，拿起一枚黑子，有些若有所思的样子。
　　“咦，上次来还有几颗白子，又被什么鸟叼走了吗。”鹤兮娜没有太关心这个，她推开房间门，道，“快来，这有个东西你绝对喜欢！”
　　李瑞香放下棋子，走了过去。这是个书房，只是柜子里只有屈指可数的四本书，剩下的都是石头。就连书桌上也堆满了石头。
　　白大哥喜欢赌石吗？
　　鹤兮娜取出一块石头，将它放到书柜旁一个大镜子后面。
　　那镜子如涟漪般泛起波浪，最后显示出一片有着奇怪绿光的天空。
　　“今天是11月24日，”西叙白的声音从镜子里传出来，“我来到了凡界特科磨冰原，极光非常漂亮。”
　　画面突然抖动起来，西叙白出现了，他的身后还有几个男男女女和一只白色的熊，都坐在一个法阵里面。
　　“亲爱的朋友，欢迎来特科磨过摩梭丽节！”他们举起了手里的一碗热酒，“特可利亚！”
　　西叙白也举起酒:“特可利亚！”
　　镜子又是一阵涟漪，变回了原样。鹤兮娜又去换石头。
　　这次是一条很大，很宽的瀑布，整个世界都是水的声音。
　　画面里出现一个在木桶里的男人:“只要你这样从世界瀑布上平安下去，你就会得到神的祝福！”
　　后面，换成了男人的声音在画面外，西叙白坐在木桶里面，在河流上面飘。画面一直在晃，最后是掉下悬崖。
　　画面一点点模糊，李瑞香伸手捂住脸，哽咽道:“他说要带我去游历，要去看比县城更远的世界……”
　　“他已经去了，你还要好好活着。”鹤兮娜抱住她，“如果你想他了，可以看看这些，你没有去过的地方，他还可以带你去看。”
　　李瑞香放下手，看着那面镜子，她看见自己倚着鹤兮娜，脸上都是泪痕，双眼因为哭的太厉害而发红，头发是乱的，连昨天摔跤粘上的野草都还在。
　　只有手，因为要吃饭洗干净了。
　　她觉得自己狼狈极了，比上次一个人去杀老虎还要狼狈。
　　“我当然要好好活着，”她看着镜子道，“活着才能，才能有机会……”
　　白大哥，我想去看这世界，你走过的，没走过的，我都想去，等抓到杀你的那个狗东西，我就出发，带着蝶恋花和小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