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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5章 厉鬼迎亲 ...

  •   “唔……唔……”
      因为愤怒,柯澄的身体不住地颤抖,却无法挣开压制他的力量,只能发出些含糊的呜咽。
      …………
      “哎呀呀。”
      一声怜悯似的叹息落下,那人不情不愿地放过了他,欺身上来,枕在他颈窝蹭了蹭,又探出舌尖吮他的酒窝,一下又一下,似要把那酒窝舔出火来。
      “百花冠替代殓妆,长伴有心郎。”
      “长伴有心郎。”
      ……
      待柯澄醒转,天已全黑了。
      他来不及开灯,伸手先往下探,脸颊顿时爆红,直挺挺地跳了起来,冲进卫生间,拉开裤子往里瞅,果然亮晶晶地湿了一片。
      他燥得慌,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做了个那么荒唐羞耻的梦。
      红着脸冲完澡,柯澄认真考虑起师母之前的提议。
      “……难道真该找个对象了吗?”
      正擦着脸喃喃自语,左手小指倏地抽疼了一下。痛楚转瞬即逝,短暂得来不及反应。
      柯澄随便揉了两下。近来生意兴隆,数钱数多了,手抽筋也是难免的。

      数钱数得手酸并不是夸张修辞。
      随着几件古玩陆续售出,赏趣阁账面上的利润累计到了惊人的数额,而作为最大的功臣,柯澄更是拿到了一笔巨额分红。
      第一次赚到那么多钱,他既兴奋又惶恐,当即把大部头存进了银行,还特地买了个保险柜拿来锁存折。
      思虑再三,他还是把保险柜的密码告诉了柯佳。
      虽说柯佳以前是个混不吝的,但如今已经改过自新了。这半年来老老实实,断了跟狐朋狗友的联系,有了几分成熟大人的样子。
      柯澄老怀甚慰,心想臭小子总算是过了叛逆期,让他掌握一下家里的财政情况也无妨。
      手上生意暂时告一段落,有了闲暇,柯澄便琢磨起那被搁置的谜团来。
      周末得了空,他拎上老字号酱牛肉,前去拜访熟识的老教授。
      老教授姓邵,是柯澄以前的邻居,退休前在b大教民俗学,于宗教文化研究上颇有建树。

      “‘伏请世尊为证明,五浊恶世誓先入’
      “这是句梵语。”邵老先生放下拓印纸条,扶了扶老花镜,“摘自佛教典籍《楞严经》”。
      柯澄:“什么意思?”
      “大致是,阿难尊者请求佛陀见证,发誓要先进入五浊恶世进行教化,受尽所有困难,帮助众生脱离苦海。”
      柯澄点点头,若有所思。
      “这楞严经啊,是佛教的重经之一,每一句都是诸佛的心地法门,字字奥妙,即使只念一字一句、都可使妖魔远避,魑魅遁形……”
      老先生摇头晃脑,“据说,常年持诵,能够消除自身业障,斩断邪念,破魔破妄。”他翘起二郎腿,调侃道:“怎么,你开始研究佛学了?”
      “没有。收了点东西,有点关联。”柯澄笑笑,用手在脖颈比了一下,“把楞严经纹在这儿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闻言,老先生坐直身子,感兴趣地问:“怎么说?”
      柯澄正要把包里的照片拿出来,忽听从楼下传来收废品的喇叭声。
      “你等一下。”老先生起身,“我先把家里的旧报纸卖了。”
      “您坐着。”柯澄拦住他,撸起袖子,抱起角落里的旧报纸,“有我在这儿,还能让您搬东西不成?”
      老先生嘿嘿一笑,也不跟他客气,悠哉地呷了口茶。
      邵老先生子女都在外省,日常生活难以照拂。平日里修家具、换灯泡、通水管的活路,尽数都包在了柯澄身上。
      旁人总道小柯老板精明事故,只有他们这些雪中送炭的旧邻,才体会过那一腔热心肠的妥帖之处。

      送走了收废品的伙计,柯澄回身上楼。地上落了份遗漏的报纸,他弯腰捡起,入眼就是一张占据了大半版面的照片。
      他愣怔几秒。照片上的那对男女他不认识,但隐隐觉得眼熟,总觉得在哪儿见过……
      新闻的落款时间是一年前,标题黑体加粗,触目惊心:
      [邹氏集团老板酒后驾车,不甚与货车相撞,夫妻双双殒命。]
      *
      “哥,我给你盛汤吧。”饭桌上,柯佳嬉皮笑脸,大献殷勤。
      柯澄心不在焉地接过碗,思绪还停留在那份报纸上。
      站在医院庭院里合照的三人里,两人的身份已经水落石出。
      按报道所言,男人姓邹,是邻市的著名企业家,因着乐善好施的行迹,风评甚佳,多年来与妻子互相扶持,琴瑟和鸣。唯一的遗憾之处是夫妻俩一直没有孩子。好不容易妻子怀上身孕,两人回乡散心,不料遭逢车祸,双双殒命,喜事变丧事。徒留下偌大家产,便宜了唯一的血亲,不成器的二世祖妹妹。
      如此看来,白瞳青年与二人之间没有亲属关系,这条有希望能牵扯出青年身份的线索算是断了。
      至于那抹纹身,也无甚稀奇。
      邵老看了照片后,说正统佛教里没有把楞严经纹在脖颈上的讲究,或许是其他不入流派系的习俗,更或是极端虔诚教徒的私人行为。
      细究起来,那箱子古玩,相机,邪佛画,大概率来源是不同的人,旧货市场总是这样的,你来我往,挑挑拣拣,到最后胡乱混作一堆,谁还在意原主是谁?
      而白瞳青年的存在,只是混杂在东拼西凑的二手物件里,与柯澄毫无交集的一个插曲罢了。
      再怎么牵强附会,那人也与蜜罐里长大的纨绔少爷形象相距甚远,作为虔诚信徒,大概率也画不出亵神的邪佛画。
      柯澄有心想探究,但那个叫李忠实的汉子出了这批货之后,再也没有来过琉璃街,或许去寻了新的营生。
      就算柯澄再好奇,对方的名字、年龄、姓名皆已无处可考,无迹可寻。
      两人间这份隔着时间空间,遥遥的相见了一面的因缘际会,大概就此而止了。

      “哥,你怎么了?”柯佳扒拉着饭,见他哥一直在揉左手,关切道,“手疼吗?”
      “没事,应该是不小心磕到了。”
      柯澄自己也奇怪,近来左手小指痛得越发频繁,手指根部像是拴着什么东西似的,牵扯着骨头,绵绵的疼。到医院检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对了哥,我同学报了个金融培训班,说是教人考MBA学位。哥你知道吗,那培训班可厉害了……”
      柯佳天花乱坠地吹了一通,觍着脸问他哥,“我能不能也去报一个啊?听说考上了特好找工作!”
      对于这个金融培训班,柯澄也略有耳闻,最近挺红火,还上了几次电视。
      “好,你有这份上进心,哥一定支持。”他给弟弟碗里夹了块肉,“不过,你得好好学,不准浪费我的钱。”
      “那必须的!”
      *
      柯澄小心地捡起地上的金元宝,揩去尘土,揣进怀里。
      抬头一看,夜幕无边无际,一轮惨白弯月高高悬在天边。
      店铺打烊之后,他关门回家,走在路上,眼角一亮,见地上掉了金元宝,还不止一颗。他一路捡一路走,金元宝揣了满满一兜,人也越走越远。
      等回过神来,已经走到了一条陌生的山间小路上。
      山路淹在黑漆漆的夜色中,路面坑坑洼洼,尖锐的石块像破碎的大腿骨从地底下刺出来,本就狭窄的道路被两旁疯长的荒草挤得透不过气。
      柯澄猛地停下脚步,抱紧了怀里的金元宝。
      被财宝迷晕了的脑袋现下才觉出不对来。
      太安静了。
      四周一片死寂,连草摇虫鸣之声都湮灭了,静得他能听见体内血液流动的声音。
      仿佛这天地之间只剩下了他这一个活物。
      “叮铃——”
      突然,一阵清脆的铜铃声划破寂静,紧随其后的,是高亢的唢呐和欢快鼓声,曲调欢快明艳,转音却尖利刺耳,如同磁带损坏时扭曲失真的杂音。
      柯澄循声望去,远处腾起一片烟雾,其间透着点点红光,随着雾气散开,数道矮小的身影显露出来。
      十几个童男童女身穿艳红吉服,手提大红灯笼,排成两列,蹦蹦跳跳,朝柯澄奔来,嘴上齐声唱道:
      “打锣鼓,吹唢呐,接新人,大红花,脚踩金钩和金鸭,今朝已定百年好,惟愿新人永生和……”
      小娃娃们苍白的脸上画着两团鲜艳腮红,笑容十分灿烂,嘴角咧到了耳根,夸张得像是画上去,他们整齐划一地扬手,将金箔洒向空中。
      柯澄心头一跳,顿觉不妙,转身想走,可刚迈出两步,就被拽了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那股牵制的力量从他左手小指上传来,拉扯间带出的胀痛感分外熟悉。
      他低头一看,无数根红线缠在了他小指上,密密麻麻地拧绞在一起,蜿蜒成一条鲜红长蛇,延伸到娃娃们身后的浓雾之中。
      在火光的映衬下,柯澄隐约看到红线那头现出一片悬垂红布,微微荡漾,因着浓雾遮挡,看不清全貌。
      他尝试着扯了扯,丝线看似柔软,却韧如铁丝,锋利得差点割破掌心。
      “打锣鼓,吹唢呐,接新人,大红花……”
      曲调一声高过一声,小娃娃们笑闹着来到了他跟前,簇拥着将他团团围住。
      “不好意思,你们认错人了,我只是路过的、路过的!”柯澄手足无措地转来转去。
      “今朝已定百年好,惟愿新人永生和!”娃娃们像是没有听见似的,一遍遍唱着相同的歌词,推挤着柯澄往另一端走去。
      那股红线也越拉越紧,笃定却不急切,如同收网的蜘蛛般,慢慢地拉近自己和猎物的距离,尽情享受对方的挣扎。
      柯澄以脚掌抵地,身体后仰,用力得额头绷出青筋,却完全对抗不了那股力道,挣扎间留下一条波折深刻的脚印,眼睁睁看着自己离红线那端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浓雾渐渐散去,隐在其间的阴影终于现出了原形。
      那是一顶花轿。
      漆黑夜色中,通体绛红的花轿格外刺眼,红得像用新鲜人血浇透了似的,周身织着金线,轿帘上映着凤凰交织的图案。
      红线在空气中微微震颤,带着炙热的缠绵,穿过轿帘的缝隙,没入了轿厢之中。
      坐在轿厢里的东西,似乎已经迫不及待了。
      柯澄脑袋一炸,警铃大作,骇得汗毛直竖,已然顾不得身外之物了。
      他将怀里的金元宝一扔,撞开围堵他的娃娃们,想挤出一条逃生的路来。
      下一秒,他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差点跪倒在地。
      那些娃娃像是纸扎似的,经不起撞,顷刻之间,几人的头和四肢都咕噜噜滚了一地,其他娃娃一看,拍着手咯咯直笑,似乎觉得很有趣。
      “哈哈哈哈,头掉啦,头掉啦,真好玩!”
      借着青灰色的月光,柯澄这才看清,娃娃们的皮肤上有着明显的折痕和棱角,眼角眉梢皆是由墨痕勾勒。
      他们不是像纸人……
      他们就是纸人!
      掉在地上的纸人头欢快地滚来滚去,歌声越发高亢,伴随着激昂的唢呐声,童声尖锐到了刺耳的地步。
      “今朝已定百年好,惟愿新人永生和。”
      “今朝已定百年好,惟愿新人永生和。”
      “今朝已定百年好,惟愿新人永生和。”红绳猛地一拽,力度骤然加大,柯澄被拽得趴在了地上,他奋力撕扯红线,掌心鲜血直流,骨节上的皮肉都绽开了。
      可红线没有一丝松动,反而越收越紧,紧得陷进了骨头里。
      钻心痛楚让柯澄冷汗直流,顷刻间,他与花轿的距离不断缩短,脸已经贴上了轿帘,柔软的绸缎凉凉地轻拂过他的脸颊。
      轿帘慢慢地掀开了一个口,在柯澄马上要被拉进去的刹那——
      他心下一横,对着小指,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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