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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良禽 ...

  •   良禽择木而栖,这是自然定律,朱棣很早就懂这个道理。他忽然想起了远在燕国的道衍,这个秃驴常常在他面前说些大逆不道的话自己却一再容忍他,大概是因为他表达的也正是自己的不满吧。朱棣相信自己有着被良禽们选择的才能,只是在朱标还活着的时候,他们始终缺乏一个正当的理由去争取。现在这个障碍已经不存在了,他们向着自己想要的一切冲刺也就完全合情合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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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应天的良禽的人是徐允恭。朱棣早就知道徐允恭做事很有一套,但他没料到他居然连朱允炆这样的人也能煽动。如此一来,他的所作所为就有不择手段之嫌了,即便是对父亲无辜被害的怨恨也不能使它们变得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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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允炆离开后,徐允恭果然立刻出现在他面前。在这之前,他发现朱允炆并未带走他声称要送给他的匕首,为怕被人发现,朱棣只好把它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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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允恭,你不要做得太过分了。”朱棣一见徐允恭就警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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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王您害怕?”徐允恭的语气有些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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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害怕了,我只是在担心。”朱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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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担心谁?”徐允恭讽刺的意味就更厚了,“担心自己的脑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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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朱棣说的是担心朱允炆,但他知道如果这么说的话,别人一定会以为他疯的,所以他只好说:“我是担心你啊,允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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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王,卑职是没什么可担心的。”徐允恭神秘地笑了笑,“卑职只问您一个问题,您对皇位感不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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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感兴趣,这还用说吗?但朱棣没有说出来,因为他怕徐允恭策动他去对付朱允炆,而他暂时还是很相信朱允炆是站在他这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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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些事情就算卑职没有说燕王您也明白,您是个聪明人,相信眼线在朝廷也摆了不少吧,现在他们谈论的事情,您是了若指掌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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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不是看在妙锦的份上,刚才你的那番话已经足以让你掉脑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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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是想帮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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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只是区区一个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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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徐允恭叹了口气说,但是他马上恢复了自信,“但你应该知道皇长孙信任我,我说什么,他就信什么,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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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意思是说只要你对皇长孙说让他站在我这边,他就会照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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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是已经照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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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好吧,但是,我希望你不要殃及无辜。”朱棣若有所思,他担心的不是别人,而只有朱允炆一人,“但是那个蓝玉,也不能骄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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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王您是怕陛下顾念蓝玉功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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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呀,上次他明明暗箭伤人,但是父皇都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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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了,景隆他怎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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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事儿。”朱棣不是不知道他老爹的脾性是不会顾念功高就由得他的臣子胡来的,于是在说出那样的借口后,不禁头疼是否能避开徐允恭那敏锐的观察力。然而他即使觉醒了,就干脆把他最担忧的事情说了出来,“我担心的是,父皇想要借蓝玉的手除掉我,然后传位于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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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王您多虑了,看晋王的反应就知道了,那件事情之后,他就想和蓝玉一刀两断了,只是碍于是姻亲脱离不了关系,一直到现在他还在为这事儿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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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玉太骄纵了,要抓住他的把柄很容易。”朱棣说,“但我不认为皇长孙会站在我们这边,因为撂倒蓝玉的同时会有许多人陪葬,以前胡惟庸案你还记得吧,我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只不过那时候皇长孙还小,所以应该没有什么印象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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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王,要撂倒蓝玉不需要皇长孙帮忙,只要他能袖手旁观就可以了,四皇孙的那件事情已经让他对蓝玉没什么好感,现在我们只要找个法子让他管不了不就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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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棣不作声,徐允恭明白他不作声的意思就是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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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玉有很多事情不明白,他不明白陛下为何不批准他请战北元,虽然北元已经实力大减,但蓝玉希望他们永世不得翻身;他不明白晋王为什么对他总是能不见则不见,他明明把全副家当都押在了他身上,而且还很有胜利的希望;他不明白这段时间他为什么常常想起了常遇春和徐达……然而一天,他忽然全明白了,这时侯锦衣卫嗖嗖地包围了他的将军府,然后拿出了圣旨宣读了他的罪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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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刹那间蓝玉的脑袋空荡荡,他忽然想不起来他究竟干了什么以至于遭到这样的事情。在周围尖锐的哭吼声下他被押着进了阴暗而冰冷的天牢,直到他坐在枯草堆中凝望着窗外若有若无的光线时,他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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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怎么脑袋发热干了那么多混账事哦,已经忘记了徐达是怎么死了吗?大概要死了吧,不会诛九族吧……蓝玉忽然打了个冷颤。晋王能救我吗?他还没有完全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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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蓝玉被抓进去不知道是死是活晋王坐不住了,他来来回回地在大厅里踱来踱去,只要外面稍稍传来一些声音就浑身打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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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王,冷静些,说不定会没事的。”晋王世子朱济熺看着父亲焦急也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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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济熺……”见儿子孝顺,晋王的心中稍稍有了些安慰,“济熺,好好照顾弟弟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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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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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事……我去想办法……”说完晋王去了书房,书房一整夜都灯火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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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父亲这么说,朱济熺就由得他了,如果不是宁王过府找他父亲,他都不敢去打搅他。
      一打开门,把头颅悬在横梁上的晋王把朱济熺吓得“嘭”的一声跌在地上,他的嘴巴张大了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尖叫了。尖叫声引来一大堆家丁,他们也慌得不知道怎么办,直到宁王过来才急急忙忙把晋王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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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晋王保住了性命,却终日卧病在床,过了一些时日,朱济熺就向朱元璋请辞,带着病恹恹的晋王回到了他们的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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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玉清醒了,晋王指望不上了,人是一定要死的了,他只希望不要牵连太广。但蓝玉知道这些事情不是他能控制的,唯一能控制的人之皇帝朱元璋,而他明显没有任何想让他继续活下去的意思。真是残酷的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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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多年前,蓝玉想过自己会怎样死,他认为他应该和他姐夫常遇春那样战死沙场。他已经不年轻了,没有多少机会,所以每当他想起常遇春时,就会向朱元璋请战北元,他想要抓住所有机会去成就他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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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现在他明白了,宿命之所以是宿命,就是不能为自己所编写。无论他多么遗憾,却只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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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仁,原来最幸运的人是你,我和天德都不及你幸运……”他拿起狱卒给他带来的之前从未有过的美酒,想向故人敬酒,但是他迟疑了片刻,就把那杯酒倒入口中,“不敬你了,都快见面了还敬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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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放下酒杯,旁边忽然跑过一个又黑又肥的老鼠,老鼠停在他旁边的监牢里面,悉悉索索地不知道正在吃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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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倒是自在……”忽然,蓝玉瞪大了眼睛,看着旁边的监牢,他的眼泪唰的流了下来,“天德,我不及你幸运啊,你还能知道大限将近,在皇帝发怒之前给自己一个了断。”他不可自制地哭吼起来,他看见那只老鼠吃得有滋有味的正是若隐若现在枯草堆中的一只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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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玉被吓得把身体紧缩进墙角,周围很安静,只有老鼠悉悉索索的声音。当一声一声渐行渐近的脚步声响起的时候,蓝玉知道催命符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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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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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蓝玉没有理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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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将军,您做人做事太张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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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到如今,就算知错也不会逆转,于是蓝玉就不愿意再听什么说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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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也知道晋王的事情了吧?他回封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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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放过他了?”听说晋王可以免难,蓝玉似乎又燃起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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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把和你的关系撇的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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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啊?要死了吗?”蓝玉忽然笑了,他觉得自己刚才实在是太天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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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剥皮实草,传示各地。”这宣告他命运的几个字冷酷得将近没有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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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剥皮实草,传示各地?”蓝玉知道自己要死,但是没想过自己会死得那么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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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陛下要施以凌迟,但是好在皇长孙替您求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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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真得谢谢他。”蓝玉讽刺地笑了笑,忽然,他发现他这样死了实在不明不白,“什么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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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谋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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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谋反?”蓝玉哈哈大笑起来,“有何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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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说是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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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仁,我终于明白当初你为什么总是劝天德干掉那老头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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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将军您现在真是什么都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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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怕什么?”虽然对像狗一样地被弄死深深不忿,但知道结局后,蓝玉坦然了许多,“还是谢谢你还来看我,允恭,我出事之后,都没人敢来看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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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将军,有件事情我要向坦白您,使你陷入此般境地的人是燕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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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老头子早就说过燕王从他,老头子是什么人,他儿子就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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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一个人是我。”徐允恭面无表情地道出事实后,递给蓝玉一个青色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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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吃惊后,蓝玉面带讽刺地一把夺过徐允恭手中的青色瓶子,他知道那里面装着最厉害的毒药,些许便可让他立刻死去,“人死了,管他千刀万剐还是剥皮实草的!”说完他打开瓶子把里面的东西全倒进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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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允恭没有看蓝玉如何抽搐着痛苦地死去,在蓝玉把药吃下去时他便转身离去。随着一声一声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天牢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老鼠悉悉索索的声音,最后,就连那点声音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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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弄死了你爹的老朋友,我怎么觉得你倒是挺高兴的?”刚出天牢,朱棣就在那儿等着他,一见他,朱棣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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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离成功又近了一步,当然高兴。”徐允恭脸上的微笑,忽然让朱棣觉得很陌生。但是朱棣无所谓,如果徐允恭认为只有靠他才能保命就由得他,只要自己能够得到他想要的到的东西,不论什么样的人都可以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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