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因》十九余一

9、因果

　　“种叙，你……不恨我吗？”秋屿垂眸不敢看他。
　　“……恨？”种叙不明白，“为什么是恨？”

　　种叙那么喜欢他，怎么可能会恨。

　　秋屿视线落到种叙身上，一字一顿道：“你身上的伤是因为我。”
　　如果不是因为这次意外，种叙的结局不是一个人孤零零的死去，不是父母白发送黑发人。

　　闻言，种叙却笑出了声。与以往不同，发自内心的笑觉得秋屿太可爱。
　　“秋屿，你有时候真的很笨。”种叙摇头轻笑，秋屿却委屈地皱着脸。
　　笑停了，种叙才认真开口：“你知道你每次放学，我都跟在你身后吗？”
　　秋屿某种闪过一丝讶异，“为什么……跟着我？”

　　问完秋屿便不再说话，他好像知道种叙为什么跟着他了。养父母弃养他后，他租的房很远也很偏，那片地段问学生要钱的流氓混混很多。秋屿被抢过钱也被那帮人打过，但除了从那条路回去，他没别的办法。
　　问题是种叙竟然都知道这些，所以跟在他身后保护他吗……可是为什么……
　　种叙家住豪华别墅，家境好人优秀，怎么会每天偷偷摸摸跟在秋屿身后，他甚至都没察觉到种叙的存在。

　　种叙挑眉，饶有兴致地看他。

　　秋屿却语出惊人：“你是想要我的钱吗，可我身上没钱。”那帮混蛋流氓有时候也会跟在他身后找他要钱。
　　“…………”

　　种叙听到秋屿说的话，蹙着眉头捂胸口。
　　秋屿以为他身上又疼了，焦急问他哪里疼。

　　“听到了吗，我的心碎了。”种叙抬起深邃的眸子郁闷地看着秋屿。
　　秋屿一时无措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只好张口说“对不起”。

　　秋屿完全没开窍，种叙无可奈何地又笑了笑。
　　种叙对他不是暗恋，而是明恋，只有秋屿不知道。

　　“秋屿，你还记得以前我告诉过你。”种叙语气轻和：“不要总是对我说谢谢还有对不起，很生疏，我不喜欢。”

　　秋屿低下头又想说抱歉，但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他说：“只是习惯性，没别的意思。”

　　“我不管是不是你的习惯，在我面前不需要一遍一遍的道歉。”种叙望着他。

　　“至于我身上受的伤是我咎由自取，和你没有任何关系。”种叙坚定地说：“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有人因为我的事故意怪你。”
　　“所以笑一笑好吗？”

　　秋屿抬眸，紧闭的唇终于微微弯了弯。

　　“秋屿，你真好看。”情不自禁，种叙的心里话露了馅。

　　闻言，秋屿脸热了起来。

　　“我……我是说，你笑起来真好看。”种叙的耳朵红了，他把脸偏开，不好意思直视秋屿。

　　氛围很暧昧，祝川柏张牙舞爪地望着病房内的两人。
　　主人，你怎么能对种叙那个混蛋脸红！！祝川柏咬牙切齿在心里骂。

　　种叙咳嗽一声，耳尖薄薄的那层红还未散去。
　　“我以后每天都会来，直到你痊愈为止。”秋屿配合他转移了话题。

　　“你的意思是……你会留下来陪我？”种叙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他知道自己可能随时会在某一天清晨日暮或是霞光日落时死去。
　　可自私的心理使得他想在最后的日子把最在意的人留在身边。

　　“嗯。”
　　秋屿点头，好不容易得来一次弥补遗憾的机会，他只想尽可能的多陪在种叙身边哪也不去。

　　“等我一会儿，我的包在外面。”秋屿站起身准备走时，种叙抓住他的手腕，秋屿回头看他，“怎么了？”

　　种叙嘴角微微扬起，他说：“总觉得你比以前更在意我了。”
　　真好。

　　大概是失去过才懂得珍惜当下这一刻有多么重要。秋屿笑着摇头，“我从来都没变过。”
　　我们之间的羁绊一直都存在，只是在你没看我的时候我都在看你。

　　种叙看着秋屿转身离去的背影，害怕他走了就不回来了。就像从前的每一次，他不曾回过头。

　　就在他目光坠落时，走到门口的人回头了。
　　这一幕，他等了那么久。

　　“我会回来，很快。”秋屿说。

　　足以为之倾落的画面出现了，那些自诩和他关系好的人只有在他站在舞台发光的时候凑上来享其荣誉。秋屿不一样，他的每个细节都藏在秋屿的眼睛里。

　　种叙赢了，秋屿站在远处为他鼓掌。输了，就站在他背后默默守着。这大概就是种叙为之心动的缘由。

　　种其因者须食其果。
　　秋屿，你是我的因，我是你的果。
　　请不要抛弃我。

　　门被敲了几下，除了秋屿外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隔壁班祝川柏。种叙见他，眼神自带敌意。

　　“种叙，他……”秋屿回头看了一眼帮他拎着书包的人。
　　祝川柏和种叙正式的第一次见面。
　　准确的说是灵魂与灵魂之间的碰面。

　　“我是主人的——”秋屿手动替他闭麦，眼神暗示他叫错称呼了，祝川柏眸光看他，很快明白了秋屿的意思。

　　“主人……？”种叙不可置信，心里有罐醋坛子翻了。
　　祝川柏清了清嗓子：“我是说我是秋秋的跟班，你不介意吧？”

　　种叙：“介意！”
　　秋屿：“秋秋？”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
　　三人一同沉默，空气陷入一片死寂。

　　“好的，我就知道你不介意。”祝川柏把秋屿的书包放好，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你什么时候和秋屿关系这么好了？”种叙想到刚才祝川柏踹门进来的时候还牵着秋屿的手。
　　重点是，他都没牵过秋屿的手！！

　　祝川柏双臂环胸，头往后靠向椅背，像是某种挑衅：“怎么，还不允许他和别人好？”

　　种叙想反驳，可暗恋者的确没有资格选择。

　　“祝川柏。”
　　秋屿只喊了一声，祝川柏就不再说话，而是挺直背坐好。

　　“种叙需要好好休息，别再逗他了。”
　　祝川柏乖乖点头，从秋屿包里把作业拿出来递给他。

　　“你要写作业？”种叙勾起唇看他，“我可以教你。”
　　秋屿坐在他床沿，抬眸就能对视，“不用。你先闭眼好好休息，我在这守着你。”

　　“不去学校了？”
　　“不去。”
　　“那你会落下很多进度。”
　　“都没有你重要。”
　　一句话就能让种叙暗爽。

　　祝川柏：“…………”

　　窗外的光线掉进人的心房，晒得人懒洋洋。纸笔沙沙作响的声音不禁令人放松，种叙直勾勾盯着秋屿看了好一会儿才渐渐睡着。

　　“主人，你偏心。”祝川柏低声埋怨。
　　秋屿一直在看数学卷子，但……一题都不会。他刚才只是为了蒙混过关，在草稿纸上作画。听到祝川柏说的话，秋屿瞥他一眼，低声轻言道：“你是病人吗？”
　　“我是一颗无助弱小的种子。”祝川柏嘴里嘟囔。

　　“种子先生，收起你那无处安放的演技。”秋屿低笑一声，“你又不是小猫小狗，哪里弱小了。”

　　“我不管，我吃醋了。”祝川柏弯腰低头蹭了蹭秋屿的手背，“主人哄哄我。”

　　秋屿有些无奈地摇头笑笑，他伸手摸了摸祝川柏的头发，“这样好点了吗？”

　　“再摸会儿，种子需要主人的温度。”祝川柏享受来自秋屿狗狗式的抚摸。

　　秋屿手上的动作没停，但却说：“祝川柏，你知道我喜欢——”
　　祝川柏打断秋屿的话，他低语：“我知道你喜欢种叙不喜欢我，我只是一颗对你没什么用的种子。讲先来后到也是我迟了，我都知道。”

　　种叙也喜欢秋屿，祝川柏看得出来。

　　“我只是想在他不占用你时间的缝隙里，求你多看我一眼。”祝川柏没给秋屿说话拒绝他的机会，起身坐到了另一侧，去看窗外的树与花。

　　秋屿欲言又止，最终不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