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因》十九余一

7、谩骂

　　无法改变，他无法改变种叙会离开他的事实。

　　秋屿对祈愿树许愿想再见种叙一面，他见到了，却感到很痛苦。这些年不断重现种叙躺在病床上死去的梦，回到事发当天，依然逃不过会心痛。

　　“你还好吗？”一个穿着校服白净俊俏的男生向他伸出手。

　　秋屿抬起头，一滴泪从眼眶落下。男生愣了愣，眸光微闪。
　　“不用，谢谢。”秋屿伸手胡乱擦了擦脸，躲开男生的手。

　　“我姓祝，名川柏。”祝川柏伸手撑住他胳膊，温柔有礼道：“别害怕，我是你隔壁班同学。”

　　秋屿看了祝川柏一眼，只是沉默片刻，秋屿便猜了出来，“不叫我主人了？”

　　伪装路人甲失败，祝川柏被认了出来，他也只好承认：“主人，看来我演技很差，这么快就被你猜出来了。”

　　秋屿眼睛还红着：“我在学校没什么朋友，你怎么可能认识我。”

　　“主人……”闻言，祝川柏心脏疼了一下，“你……还难受吗？”

　　秋屿仰头眨了很多次眼，他淡淡地笑了笑：“没事。我接下来要去医院陪种叙，并且会一直陪着他。我只有一次机会，也不想留下遗憾。”
　　“你要跟着我一块去吗？”

　　“去！当然去！”
　　祝川柏没有犹豫，他拉过秋屿的手腕拦了一辆出租车便去往第一人民医院。

　　如果他不跟着秋屿去，他一个人可能很难熬下去 ，而且ICU躺着的人对主人意义非凡。

　　晚霞沉入海平线的时候，他看到秋屿在哭。
　　哭得很难过，主人眼睛变得很红。

　　就那一个瞬间，祝川柏改变了他最初的想法。
　　他舍不得秋屿落泪，哪怕只是一滴。

　　医院走廊聚集了很多人。

　　除了种叙的父母外，剩下的大部分人都是学校里的同学。

　　种叙从小到大一直都很优秀，家庭背景优渥，人缘很好，在学校既是校草又是实打实的学霸。
　　性格温柔谦逊，无论是老师还是同学都很喜欢种叙。
　　包括对种叙一见钟情的秋屿。

　　可当那群人转头看到秋屿也站在走廊时，他们的眼神里却充满了鄙夷与厌恶。吴媛站在人群中央，红着眼睛向秋屿走过来，她伸手想扇秋屿耳光却被祝川柏拦了下来。

　　“请你注意场合。”祝川柏冷漠地警告她，“你再敢动他一下试试！”

　　吴媛吸了吸鼻子，狠狠瞪着秋屿：“万一种叙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不会放过你！”说完便被两个女生拉走。

　　秋屿低下头咽了咽口水，他什么也辩解不了也不想辩解，他只想种叙快一点脱离生命危险。

　　祝川柏心疼地看着秋屿，他很难想象在此之前秋屿是怎么一步步过来的，面对着所有人的指责与谩骂。

　　种子拥有强烈的感知力，他一把拉过秋屿的手，轻轻将他抱在怀中抚慰。
　　有关秋屿从前的画面不断在祝川柏脑中一帧一帧闪过。

　　秋屿在学校面对所有人的谩骂与嘲讽，种叙离世后，整个年级都在嘲笑他是个没爹没妈的孤儿，骂他是个杀人犯，秋屿几乎把所有难听的词都听了一遍。

　　就连老师也不明事理的故意数落他。

　　他坐在课桌上写题的时候，经过的同学会向他吐唾沫，吐在他手上，他的书上，甚至可能在他的早餐里……

　　上厕所的时候总是湿着头发回来，放学的路上经常被拉帮结派的同学打，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听到像“孤儿”和“杀人犯”这样的词……所有人冷漠的像个机器人，没有人去管，也没有人同情他。

　　秋屿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熬过了最难的高三，考上了一所很好的大学后才终于将这些事平息。

　　可噩梦挥之不去，阴影伴随着他过了很多很多年。

　　闪过的画面差点让祝川柏喘不过气。他不禁握紧拳头，青筋暴露，他忍着负面情绪，温柔地抚摸秋屿的头发，说：“我的主人，不要听别人说什么。”

　　“谁也不知道意外会发生，这不是你的错，一直都不是。所以不要害怕也不要愧疚，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他轻声：“我在这里，想哭的话可以埋进我怀里，没有人会看到。”

　　这么多年过去了，关心秋屿的人寥寥无几。每次受伤舔舔伤口就过去了，现在却有人坚定的站在他身边替他说话，默默保护他。

　　原本不想那么悲观，也不想在有人的时候哭出来。可人一旦感受到被爱，会变得想去依靠，想去不那么逞强。

　　“祝川柏，我只靠一会，就一会……”
　　“嗯，多久都可以。”

　　祝川柏能感受到胸腔的热意和阵阵轻颤的啜泣声。

　　他望着刺眼的红字，抱紧了怀里的人。

　　种叙，喜欢你的人因为你背负了那么多痛苦，若你不好好挺过来，我不会把秋屿让给你。

　　祝川柏本能的恨着种叙，他们像两个极端。

　　种叙温柔示人，不争不抢，对待在意的事物只会默默关注。
　　祝川柏不一样，他像种叙的另一面，温柔却不让，有话直言以及拥有疯狂的占有欲。

　　祝川柏本来想独占秋屿的，可他现在做不到了。任何伤害秋屿的事他都做不到，秋屿所想皆是种叙，他能做的只有退场。

　　两天后，种叙被转入普通病房。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一天后，种叙平安醒过来了，幸好没有伤到要害。

　　秋屿站在病房外，看着学校的同学热情地都来看种叙。

　　这不禁让他想到七年前的今天，他也是这样站在病房外偷偷看种叙。
　　看着那些同学给他送花送新鲜的水果，坐在他身边和他说话聊天……

　　秋屿很自卑，他只敢站在病房外。
　　秋屿甚至没有勇气进去看种叙一眼，只是在外看着他，看着他情况稳定就好。

　　每一天，种叙的病房里都会有很多人来探望他。

　　终于有一次，秋屿下定决心想进去探望，他还买了一束花，是用他攒了很久的钱买的。

　　他刚迈出一步就被吴媛拦住了，她鄙夷地看着他，她说种叙不欢迎他，让他以后别再过来假装好心。

　　可种叙离世那天，吴媛却当着种叙父母的面说秋屿一次都不曾来探望过。秋屿不明白吴媛为什么要这么做。

　　秋屿每天都来，有时候是迈不过心理防线，有时候是被人拦下，还有一次也是他最后一次在病房外探望种叙。

　　那天，他看到种叙和吴媛抱在一起。
　　后来，他心里想，种叙应该不需要他。

　　直到不久后，秋屿收到种叙发来的短信。

　　种叙：我想见你。
　　种叙：我有话想当面对你说。

　　可种叙没能撑到秋屿来见他就去世了。这成了秋屿一辈子的遗憾，每每想起都觉痛心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