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当空照》雪夜归人

6、早朝

　　第二日，曙光熹微，赵照从床上爬起准备赶早朝。

　　大夏皇室对文臣武将一视同仁，三品以上官员的朝服都是朱红色。赵照身为正一品的大将军，上早朝自然也要穿上这朱红色的朝服。

　　说实话，赵照不太喜欢这身朝服。

　　倒不是对它的外观颜色有什么意见，而是因为不方便，不方便她下早朝后直奔京城兵营操练。

　　不过这也没办法，她总不能手执长矛身披铠甲站在金銮殿上，这岂不是时刻在威胁皇上的安危！

　　当朝皇上虽然爱护臣子，但也没有对臣子放心到这种地步。

　　除非那个皇帝是顾槿辰。

　　是的，前世顾槿辰登基后，为表对武将的尊重，特例允许武官之首，也就是她赵照，上朝可以穿盔甲带武器！

　　小孔雀也真是心大，难道就不怕自已有一天想谋朝篡位？她站在金銮殿的最前面，离龙椅可谓非常接近，是一个弑君的绝佳位置。

　　于是，在顾槿辰下了那样一个圣谕后，赵照感动得肝脑涂地，发誓要为大夏王朝流尽最后一滴血。

　　没想到最后一语成谶。

　　小孔雀笼络人心可真有一套！她都为大夏死过一次了，今生也不曾后悔过前世的捐躯。

　　赵照一边感叹着，一边将昨晚翻到的锦盒揣在衣袖中，想着今日就用它来讨顾槿辰的欢心。

　　*

　　一个时辰后，早朝终于开始了。

　　大臣们陆陆续续排队站好，太子也是需要上朝的，以往顾槿辰偏爱她身旁的位置。可今日，依着他以往和赵照赌气时的习惯，他应当会和喜欢站在文官之首的大皇子互换一下位置。

　　待会儿她要道歉，顾槿辰还是站在她旁边比较方便。

　　想到这一点，赵照凭借自己武将的优势，特意冲在了上朝队伍的最前面，站在那里守株待雀儿。

　　果然，小孔雀看到了她，但立刻偏过头去和户部侍郎问好，脸上一派温润亲和。

　　赵照满脸戏谑地看着他在那里装模作样，很不幸地又被小孔雀记恨上了。

　　顾槿辰挺起胸膛，款步前来，他左看右看，和众多文臣武将问好，就是不朝赵照那边扫一眼。

　　结果因为他这磨磨蹭蹭的做派，大皇子顾英早就站到了文官的前面，那里已无小孔雀的位置了。

　　小孔雀僵在了原地，踌躇着想要不要将大皇子赶到赵照那边，可是这和他一贯在百官面前表现的仁和宽厚的性子不符。

　　就在这时，赵照看准时机从背后伸出手，一把拽住了顾槿辰的衣袖，成功将他拽到了自己前面。

　　顾槿辰踉跄了几下，考虑到这仪态有损太子的威严，赵照赶紧双手按住小孔雀摇晃的躯体，用蛮力使他停止摇晃。

　　都这样了，小孔雀也不愿回头看她一眼。

　　赵照确信自己都听见他生气的喘息声了！平日他是一定会回头控诉自己的。

　　看来是气急了，都不愿意理自己了，赵照有些失落。

　　现在，就连顾槿辰也讨厌自己了吗？

　　她昨日确实是为了沈岭，一个不爱她，总是对她冷眼相待的男人，冷落忽视了待她一片赤诚之心的小孔雀。

　　这样子，值得吗？

　　应当是……不值得……

　　赵照神情低落地站在朝堂上，没有注意到前面之人曾几次三番偷偷侧首看她。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今日早朝无大事要商讨，很快就退朝了。

　　“退朝！”

　　管事太监喊话的声音尖细刺耳，赵照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又因为沈岭恍惚地混过了早朝。

　　虽然今日的早朝只是商讨了一些和她无关的事情，可以往，她虽管不到这些事，也是会认真对待早朝的。

　　她总觉得，这是正事。姑且不论她身为大将军理应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担君之忧，单就说，为了黎明百姓，她也应当认真对待每一次早朝。

　　大人们轻飘飘的一句话，可关乎着每一位黎明百姓的生计，所以，她对有关百姓的事总是慎之又慎。

　　而且，眼下胡人奸细还未揪出，旱灾之事她也还没有想出个应对的法子，她昨日本来打算和太子先商讨一下的，也被沈岭给打乱了。

　　今日早朝前她故意强迫自己不关注站在一众文官队伍中间的沈岭，就是为了不被他扰乱心神，没想到，还是失败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的精力有限，与沈岭那拧巴的感情让她劳心伤神，她就没有更多精力操心她身为大夏子民该操心的事了。

　　要亲手斩断这段感情吗？

　　可是，她到底还是很喜欢沈岭的，而且，当初她让沈岭一个前途无量的新科状元做赘婿，导致沈岭受了很多耻笑和攻讦，这点，她是对不起他的，她本该好好包容补偿沈岭······

　　赵照就这么纠结着从皇宫来到了京城的兵营。

　　将士们正在分组操练，见到他们的大将军来了，训练得愈发用力。

　　熟悉的景象终于使赵照将自己的烦心事先抛在了一边，她也投入了训练之中。

　　换上甲胄，赵照上场选了几个百夫长，让他们一起上，用缨枪和他们打了几个来回，又指导了他们几个队形阵法，命令他们一个月内将各自手下的士兵训练到对此阵法了熟于心。

　　她到底用不惯缨枪这类的兵器，战场上她最喜欢用的武器还是她的佩剑霜寒。赵照给各个将士安排好这几日的训练任务后，就找了一片空地练起了剑法。

　　突然，她听到军营一阵喧嚣。

　　是谁扰乱了军营的纪律？赵照皱眉看去，只看到士兵们三五成群围在一起窃窃私语，眼神不住地往同一个方向瞥。

　　赵照顺着他们眼神一看，发现他们看的人竟然是——顾槿辰！

　　顾槿辰也发现了赵照，立刻跑到了她面前。

　　赵照注意到顾槿辰看见她的那一瞬，脸上明显露出了喜色，可往她这边跑的时候，又故意板起了脸。

　　原来小孔雀还是愿意理她的，赵照心下一松，脸上也不自觉带了笑意。

　　“喂！大将军！本太子今日可不是专门来找你的！”

　　顾槿辰跑到了她面前，就差围着她转圈了，偏偏还欲盖弥彰地嘴硬。

　　人们都说煮熟的鸭子嘴硬，在赵照看来，煮熟的小孔雀嘴恐怕也硬。

　　赵照忍笑，哄道：“末将不知太子殿下到来，有失远迎，在此谢罪了。”

　　说完，赵照朝他作揖赔礼。

　　顾槿辰果然不再故意板着个脸，他看向赵照，道：“本太子今日是专门前来视察军营的！不知大将军可否愿意陪本太子切磋切磋，也让本太子瞧瞧朝廷一品大将的实力。”

　　赵照一怔，几年前顾槿辰混入她麾下当大头兵的时候，他就喜欢私下找她切磋。可后来他回京继续做太子，她就再也没有机会和他切磋过。

　　今日机会难得，赵照也想看看顾槿辰这个她一手带大的小兵如今武艺有没有退步。

　　赵照没有推脱，霜寒出鞘，她扬头挑眉看向顾槿辰，像之前无数次那样说道：“请吧，我大夏的小太子！”

　　顾槿辰不知为何突然转过身去，再回首时已经红了眼眶。

　　似乎是害怕赵照追问其中缘由，他没有给她询问的时间，也拔出了自己腰间的佩剑，然后立刻朝赵照发起进攻。

　　“嘭！”剑刃与剑刃相碰，发出清脆的声音，紧接着，这声音越来越急促，隐约的火花不断在剑刃之间闪现。

　　两人打得难舍难分，引得军营里的众人都跑来围观。

　　“好！”

　　“漂亮！”

　　“大将军厉害！打他个落花流水！”

　　众人一边看一边喝彩，而顾槿辰到底不像赵照常常要上战场厮杀，他渐渐落了下风。

　　大庭广众的，赵照顾忌着小孔雀的自尊心，而且自己昨日还让人家受了委屈，便有意让他一让，想着让两人打个平手好了。

　　结果她刚有了这个想法，顾槿辰就趁二人交锋间隙，气鼓鼓地说道：“输就输！我不要你让！”

　　既然如此，赵照便也不收着自己，手下的剑法越发凌厉，不断朝着顾槿辰的方向进攻，最后将他逼退到军营的一处墙角。

　　点到为止，赵照反手收回刺向顾槿辰的剑。

　　“大将军英明神武！”

　　“大将军战无不胜！”

　　众人没有脸色地为他们的将军庆祝胜利，赵照转身将这群看热闹的都打发走，想着，兵营的纪律还得加强。

　　终于，此处只剩下赵照和她面前的小孔雀。

　　看着低头站在墙角的顾槿辰，赵照正斟酌着怎么开口说两句安慰的话。没想到，顾槿辰先开口了。

　　顾槿辰垂眸看向赵照，边喘息边小心翼翼问道：“昭昭，你打过瘾了吗？”

　　被沈岭阴阳怪气惯了，赵照蓦然间还以为顾槿辰是在质问她。

　　小孔雀顶多嘴硬了点，可从来不喜欢阴阳怪气啊？不会被沈岭带坏了吧？

　　赵照在心底对沈岭这个坏男人发出强烈谴责！

　　顾槿辰没得到赵照的回答，又发现她脸上的表情奇怪中带着点愤怒，他就知道，她早就忘了。

　　“嗯哼，”顾槿辰低头小声补充道；“昭昭，你以前不是说过你心情不好时喜欢和人比剑法，比过瘾了，你的心情就会好起来。”

　　“所以，昭昭，你今日和我打过瘾了吗？”

　　赵照沉默了很久，不知在想写什么，过了一会儿，她抬头看向顾槿辰，直视着他的眼睛，认真地回道：“很过瘾，很开心，多谢。”

　　顾槿辰的星眸愈发亮了起来，这让赵照想起了她今日特意带来赔礼的那堆黑宝石。

　　没想到，自己还没有对顾槿辰赔礼道歉，他就先低头来哄自己开心了。

　　但既然将锦盒带来了，她还是想将它们送给小孔雀。

　　赵照卸了自己的盔甲，将锦盒从怀中取出，递给顾槿辰。

　　“谢谢昭昭！”

　　顾槿辰欢天喜地地接过，他总是这样，不论自己送他什么，他都很开心地收下。

　　想到到今日还要在军营好好操练，尤其是重点整治一下士兵纪律松散的问题，赵照没有在此多加逗留，重新穿上甲胄后就准备离去。

　　不过，临走前她突然想起她还有件事要和顾槿辰说一声。

　　“槿辰，明日我阿父归家，你来定军侯侯府一趟，我有事相告。”

　　顾槿辰欢喜的神色一僵，心有戚戚地开口，道：“昭昭，你阿父……应当不会轻易让我入府”

　　是的，赵照的阿父看顾槿辰十分不顺眼，原因未知。

　　至少赵照是不清楚为什么的，阿父也不肯说。

　　虽然顾槿辰身为太子身份尊贵，阿父只是一个侯爷，他不能明着对顾槿辰不敬。但阿父十分会找各种“合理”的理由阻止顾槿辰进侯府。

　　比如说，侯府今日因为下人的不小心被淹啦，或者说侯府今日要关门打扫不能待客，甚至一向不信鬼神的阿父还会搬出道士掐指一算，说侯府闹鬼驱鬼期间外人不得入内的理由吓退怕鬼的顾槿辰。

　　次数多了，顾槿辰也察觉出定军侯对自己的不喜。

　　但明日的事太重要，顾槿辰身为太子必须知道，她道：“这样吧，明日巳时，你在军营门口等我，我亲自接你进府。”

　　“昭昭，你是说，你来接我进府？！”

　　顾槿辰又莫名其妙欢喜起来，赵照满脸不解，但他愿意来定军侯府就好。

　　赵照：“是，那槿辰，明日巳时见。”

　　“一言为定！昭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