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当空照》雪夜归人

29、疯魔

　　在竹思宣布退还粮税后，洛城百姓顿时欢作一团，赵照的棺材就是趁乱运出去的。

　　待运到郊外下葬处，顾槿辰屏退众人，赵照掀开棺材板“诈尸”。

　　“昭昭？”顾槿辰似乎入戏太深，误以为赵照是真的死而复生，他上前一把环腰抱住赵照，边啜泣边道，“太好了！昭昭我又能看到你了，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留我一个人？就算，就算你是个鬼魂，可不可以也陪在我身边？”

　　这小孔雀什么时候连鬼魂都不怕了？赵照挣开顾槿辰令人窒息的拥抱，她双手扶着他的肩，挑眉故作苦恼道：“可是姐姐只是不放心弟弟，回来看一眼就要回地府报道。”

　　“啊？”顾槿辰泪如潮涌，他嗫嚅道“姐姐，那你可不可以多待几年？过几年等我自裁和你一同回地府。”

　　这小子脑袋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他可是大夏的太子殿下，是出生就定下的下任大夏君主，顾槿辰要是真随她去了，那大夏百姓可怎么办？

　　赵照蹙眉道：“抱歉，槿辰，姐姐不能陪你，因为若是姐姐不及时喝孟婆汤过奈何桥，姐姐就要做永世不得超生的孤魂野鬼了。”

　　赵照说完，突然一拍额头，心道：“真是的，怎么还真和他演起来了！”

　　“不要！不要！”顾槿辰又环腰抱住她，这次抱得更用力，哪怕赵照常年习武也被他抱得有些喘不过气，她听到顾槿辰用很偏执的声音道，“昭昭，做孤魂野鬼吧！我死后陪你一起做孤魂野鬼，我们一起在天地间飘散游荡，永远都不要再分离！”

　　喂！少年你醒醒！你在说什么疯话呢！赵照长叹一声，打算开导开导顾槿辰，她希望，若是有朝一日她不幸再次战死，顾槿辰可以伤心但不要变得这么疯狂。

　　看来，前世她似乎，小孔雀肯定伤心得不得了……

　　赵照拢了拢顾槿辰凌乱的发丝，然后，她回抱住他，边轻拍着对方的背安抚边道：“槿辰，若是姐姐……”

　　“姐姐，我没事的。”顾槿辰打断了她的话，赵照听到他用含笑的略带轻快的语气道，“姐姐，忘了我刚才的胡话吧，姐姐去投胎吧，做孤魂野鬼不是什么好出路。”

　　太好了！看来槿辰还是有分寸的，赵照放开顾槿辰的怀抱，却蓦然发现他含笑却眼神涣散的容颜。

　　顾槿辰明明是笑着的，嘴角也是高高扬起，但赵照却一眼看出他除了那张含笑的假面，全身上下都弥漫着深深的哀恸。

　　真是的……不敢细想前世的事，赵照决定结束这荒诞的戏码，她用力拍了拍顾槿辰的肩，故作爽朗笑道：“哈哈哈，槿辰，当小寡妇可不能上瘾哦，你昭昭姐可还活着呢！”

　　“啊？”顾槿辰一脸茫然，片刻后，他突然从怀中掏出匕首对着自己胸口狠狠刺去，待胸口血流不止后，他脸上竟然带了真心实意的笑意，“是真的昭昭，太好了，刚才只是一场梦！”

　　“喂！槿辰你干什么呢！快住手！”赵照欲上前阻止顾槿辰自伤，却发现他熟练得好似做过千万遍自伤的动作，哪怕是她也来不及阻止。

　　伤势已成定局，赵照拿出伤药准备替顾槿辰止血，但这次，她又晚了一步，顾槿辰已经熟练得给自己上药并包扎好伤口了。

　　少年，你的动作为何这么熟练！你今天很不对劲哦！

　　赵照心底疑窦丛生，但看顾槿辰恢复血色的面庞，她又稍稍放下心，不再提刚才的事免得顾槿辰再陷入魔怔。

　　这厢，顾槿辰包扎好伤口，又恢复成活蹦乱跳的小孔雀，他上前挽着赵照的左臂，道：“昭昭，我穿这身孝衣和赵熹比谁更俏？”

　　这也要比？赵照看着眼前这除了一张脸，身上其它地方都被鲜血染红犹如出自修罗的少年，干笑了两声，企图糊弄过去。

　　“怎么样啊昭昭？”顾槿辰星眸中满是希冀，他瘪嘴露出梨涡，小犬牙若隐若现，追问道，“难道昭昭你觉得我没有赵熹俏吗？”

　　看着顾槿辰耳边晃荡的铃兰耳坠，耳坠一荡一荡就像荡过她的心田，赵照鬼迷心窍道：“你更俏！”

　　说完，赵照在心里找补，她可不是瞎说，若小孔雀身上的孝衣没被染红，那他就是天底下最俊俏的小寡夫！毕竟小孔雀样貌绮丽，而缟衣朴素，两相结合，便衬得顾槿辰清雅出尘。

　　“我就知道，我穿什么衣服在昭昭心中都是最好看的！”顾槿辰暗自扩大了赵照的语义，并在赵照身前转起了圈圈。

　　坦白说，十六岁的少年在你面前怀着一腔赤诚肆意开屏，只要那少年不丑得惨绝人寰，那怎么看都是赏心悦目。

　　赵照确实被取悦了，待少年转够了一个趔趄被赵照抱在怀。

　　少年嘴角勾起恰好露出梨涡的弧度，眼含春水看向女子，不解风情的女子却道：“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哼！”骄矜的少年愤怒起身，头也不回往客栈奔去。

　　怎么就生气了？小孔雀已经好久没耍大小姐脾气，赵照还真有点怀念。

　　少年就该这样才对，像刚才那样疯魔她还真应付不过来。

　　不过，对于眼前这熟悉的小孔雀，赵照已经很有经验应对。想到少年身上还穿着吓人的血衣，赵照追上少年，将其一把拦腰抱起，然后，足尖轻点，就这么抱着少年回到客栈。

　　洛城，城竹府。

　　“老爷，一百五十万石赈灾粮已全部清点完毕！”赵熹手捧账簿道。

　　赵照颔首，看向被“镖客”护送着的一车车稻谷，这是竹思在当上城主清点了仓库余粮后，决定以一两银子五石的价格卖给她的。

　　“赵老爷，”竹思道，“这些赈灾粮可够用？不够等我退还完百姓多缴的粮税再给你匀点。”

　　说到这，竹思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她继续道：“给百姓退完粮税至少也是一两个月后了，不知赵老爷等不等得起？”

　　“多谢，”赵照道，“明日我们就要动身，城主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灾区的百姓实在等不了那么久。”

　　“好吧。”竹思上前挽着赵照的臂弯道，“三日后是我新任城主的大宴，我知道赵老爷你没有时间参加，那我今晚为你们开一个送别宴，你们一定要参加
　　啊！”

　　“这个倒是可以，”说到一半，赵照话锋一转道，“只是‘赵老爷’已死，就让赵熹代替米商的老爷出席吧。”

　　“哦，也行。”虽然有些不圆满，但竹思还是懂轻重缓急的，竹思把赵照拉到一边，悄悄问道，“那赵老爷你到底是谁呀？我们都认识这么多天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叫什么名字是什么身份呢。”

　　赵照剑眉微挑道：“思思小姐不是早就猜到了不是吗？”除此之外，她看竹思不过半日就能上手好城主府大大小小的事还不出错，恐怕她早就有意城主之位，偏这丫头还要等她主动提起……

　　算了，赵照不多计较，反正只要洛城百姓换了好城主就够了。

　　竹思听到赵照的反问，她呆愣一瞬，下一刻她朝赵照抱拳道：“镇远大将军赵照，幸会了！”

　　赵照和她拳碰拳道：“幸会！”

　　“对了，”赵照想到顾槿辰，蹙眉道，“槿辰昨日感染了风寒，今晚亦不能出席送别宴，还请思思小姐体谅。”许是顾槿辰昨日做小寡妇哭得太伤心，再加上他又刺伤了自己，她昨日抱他回客栈后，不消半个时辰，顾槿辰就发起了热。因是男扮女装，顾槿辰没让大夫来看，他替自己诊脉开了药方，现今就躺在客栈养病，赵照有些不放心。

　　“知道了，”最想宴请和感谢的两人都不能出席，竹思显然很是失落，她问道，“赵将军，你和太子殿下没有生我的气吧？”竹思知道，赵照和顾槿辰现在一定明白她利用他们坐上了城主之位，她不想让这两人讨厌她，虽然再重来一次她还是会利用他们的。

　　“不会生气的。”赵照拍了拍竹思的肩膀，解释道，“我和槿辰都明白思思小姐的难处，只要思思小姐好好珍惜这城主之位，好好对待百姓，那我们不仅不会生气还会感到开心，毕竟这里面也有我们一份功劳。”

　　“嗯！”竹思连连点头，“我明白了，我一定会做洛城有史以来最优秀的城主！”

　　“好孩子。”赵照说完，转身走出城主府，顾槿辰还生着病，她想去客栈陪他。

　　“昭昭！”竹思唤了赵照的小名，在背后和她招手道，“昭昭，明日我不便出面为你送行，在这我想把祝福的话先说了，祝赵老爷和赵夫人百年好合白头到老！祝昭昭你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做大夏的常胜将军！”

　　赵照还未应答，她脑海里的小阿统就已经荡漾道：“多谢了！祝福收到啦~”

　　赵照摇摇头，只当小阿统又在为有人祝福她能活到白头而开心，她朝竹思招手回道：“承思思小姐吉言！”

　　说完，赵照发现天色已晚，她加快了回客栈的脚步。

　　来到顾槿辰房门前，赵照突然察觉出不妥，她和顾槿辰分明不是夫妻，怎么她还应下了竹思的祝福？算了算了，赵照自欺欺人想道：“竹思祝福的是赵老爷和赵夫人，我应下来就应下来，而且后面竹思也祝福我做大夏的常胜将军，我主要应的是这句话！”

　　赵照摇摇头，推门进了顾槿辰的厢房。

　　因为“赵老爷”已死，赵照现在的身份是商队为守寡的赵夫人新买的粗使婢女，所以她进顾槿辰的房门客栈的人已习以为常。

　　顾槿辰躺在榻上，听到她开门的声音突然拿被子捂住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