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当空照》雪夜归人

26、竹思

　　赵照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城，她让伪装成镖客的将士先在客栈休息，她则打算带着顾槿辰和赵熹先去打探一下米价。

　　出了客栈，赵熹便自觉前往城东打探米价，赵照带着顾槿辰前往城西。

　　顾槿辰特意打扮得花枝招展，浑身穿金戴银的，使人一看就是富商老板的娇娇娘子。

　　很快，很多有意卖米的洛城商贩知道这小娘子的夫君定然富得流油，便纷纷主动围了上来。

　　有小贩吆喝道：“老爷，买米吗？一两银子一石。”

　　“怎么这么贵？”赵照脱口而出，她在京城筹粮草一两银子都能买三石了，洛城怎么比京城还贵？！

　　这小贩听了赵照的质问，他也不恼，揣手笑道：“老爷，近来洛城买米的商贩多，您多转转就知道我这价还是便宜的了。”

　　真的吗？赵照看向小贩身后一众也是来卖米的商贩，那些商贩一与她对视，眼神便纷纷看向别处。这么多人，竟没一个报价低于一两银子一石的。

　　赵照婉拒了一众商贩，她决定再到处看看，待了解了情况再做打算。

　　“昭昭，你有没有感觉洛城很不对劲？”顾槿辰搀着赵照的臂弯走在街市，侧头小声问道。

　　赵照点了点头，神色凝重道：“确实不对劲，买米的多小贩趁机涨价很正常，可涨到原来的三倍甚至四五辈就很不正常，要知道现在外面的米价还没洛城高，洛城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顾槿辰摇了摇头，二人一起来到街市一卖米的小贩摊前，准备再仔细打探些消息。

　　“老伯，请问一下，这——”

　　赵照话还未说完，一红衣女子纵马越过街市，路过赵照的时候，她突然长臂一伸把赵照掳上马。

　　“昭昭！”顾槿辰欲出手，却被赵照眼神制止，顿时明白赵照不想暴露身份。

　　赵照就这么被那红衣女子掳走，顾槿辰追了上去。

　　红衣女子把赵照带到一处竹林，她放下赵照，用绳子将她的双手反捆在身后。

　　这种程度的捆绑，赵照一用力就挣开了，但她想看看这女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象征性挣扎两下，佯怒道：“放开我！”

　　红衣女子伸出纤长的手指挑起赵照的下颌，她左看右看，似乎对赵照的样貌满意得不得了，然后，她开口了：“娶我，答应了我就放开你。”

　　“……”赵照还以为会有意外发现，没想到人家只是来抢夫婿的。

　　见赵照不言，红衣女子似也不急，就这么看着赵照。

　　很快，顾槿辰追了上来，赵照看向顾槿辰，对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意，这才回了红衣女子的话：“在下家中已有妻室，还请另择佳婿。”

　　红衣女子显然也看到了顾槿辰，她笑了笑，道：“休了她，娶我。”

　　顾槿辰闻言，身形顿了一下，进而直接上前，二话不说钳制住这女子，赵照趁机挣开绳子，二人就用这绳子绑住红衣女子。

　　红衣女子坐在地上，神情恳切地看向赵照，眼里泪光点点，一副惹人怜爱的娇柔模样。

　　顾槿辰挡在赵照面前，一副正宫的架势。那女子转变攻势，娇娇柔柔开口道：“请老爷怜爱，小女子竹思，是洛城上任城主的女儿，我阿爹去世后，因他膝下无子，我二伯就成了洛城现任城主。二伯生活奢靡，平日最喜铺张浪费，洛城的税收很快就被他花完了，后来二伯加大粮税，洛城的仓库屯了上千万石粮食。他如今想把小女子嫁给家中做生意的表哥，因为表哥答应婚后和二伯合作去洛城卖粮。”

　　赵照眯了眯眼，没有应答。

　　竹思继续哭诉：“思思不想嫁给表哥，表哥比思思大十几岁，家中妻妾孩子一堆，而且长得又胖又丑，身高还不足六尺，思思实在难以接受，今日思思骑马散心时看到了老爷，思思对老爷一见倾心，一时冲动才掳了老爷上马，还请老爷原谅思思的无礼。”

　　说完，竹思看向顾槿辰，又补充道：“若是老爷实在舍不得夫人，思思也可做平妻的。”

　　她这最后一句话委委屈屈，若真是个好色之人，恐怕早就忍不住答应了。

　　可赵照还是沉默，她站在顾槿辰背后抱臂思考许久，最终，她轻轻拉了拉顾槿辰的衣袖，顾槿辰朝她颔首，赵照这才开口道：“思思小姐，不必如此作态，你早就猜出他的身份不简单了不是吗？”

　　竹思停止啜泣，昂首看向赵照。

　　赵照推开顾槿辰走到竹思身前，边替她解绳扣边道：“你今日虽掳的是我，但纵马时一直控制着速度，刚好控制在槿辰能看见但徒步又追不上的程度，待将他引进竹林，你先是故意惹怒槿辰让槿辰绑了你，然后你就先着重哭诉你二伯作为洛城城主的奢靡独裁，接着才是卖惨，你是想让槿辰帮你废了你二伯的城主之位！”

　　竹思咬唇，愤愤道：“我看不惯二伯的所作所为，你就说愿不愿意帮忙废了二伯的城主之位，要是你们记恨我，我可以自裁谢罪，前提是你们答应帮忙，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二人的！”

　　赵照拍了拍竹思的肩，笑道：“小小年纪说什么疯话。放心，我们都不会记恨你的，毕竟你引我们来也是为了给洛城百姓换下这个不合格的城主。”

　　不过，有一件事需要先搞清楚，赵照问道：“你是如何猜到槿辰的身份？”要是他们的伪装哪里出了问题，趁时间还早，他们要赶紧注意，太子微服私访的消息可万万不能被有心人知道。

　　竹思看了顾槿辰一眼，道：“我其实也不确定这位到底是谁，只是前两年阿爹恰好带我去过皇宫，我在那里见到过今上，这位姑娘和今上的面容有四分相似，我想，她不是公主也该是郡主，无论是公主还是郡主，凤体贵重思思不敢冒犯，但要是我把她的夫君抓来她一定会焦急跟上来的。”

　　竹思说完，赵照和顾槿辰都面色怪异，没想到竹思什么都猜到了，就是没猜对顾槿辰的性别。

　　见身份暴露了七七八八，加上一会儿还要利用身份做事，赵照索性拉着顾槿辰到竹思身前，认真道：“这位，不是什么公主郡主，而是大夏唯一的太子殿下，思思小姐私下还是不要再喊他小姐了。”

　　“啊？”竹思呆滞住，她在顾槿辰身上巡视一圈，似乎难以接受这么个大美人其实是男子假扮的。这么说来，这位“姑娘”刚才说话时她就发觉不太对劲，但因为“她”的脸太过惑人，她就忽视了这股违和感。

　　对了，竹思忽然想到什么，她看向赵照，艰难启齿道：“难不成，‘她’是男人，而您是女人？”

　　“自然。”赵照的回答言简意赅。

　　赵照好心给竹思留了片刻时间让她接受事实，待竹思涣散的眼神重新恢复光彩，赵照才道：“思思小姐，我们合作一件事，我们帮你登上洛城城主之位，而您，需要答应以往年洛城米价把仓库中的屯粮卖予我们。”

　　“啊？”竹思再次瞳孔骤缩，她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听错了，“您是让我当洛城城主？不可能吧……”

　　赵照道：“怎么不可能？”

　　竹思低头闷闷道：“因为我是女子啊……我阿爹当年都没考虑过让我继承洛城城主的位子，从没有人这么说过……”哪怕是一向疼爱她的阿爹，也只会把城主之位交给废物二伯。

　　赵照叹了一口气，上前扶着竹思的肩膀，她道：“竹思，以前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做那以后的第一人，待做的人多了，世人的观念就会发生变化。”

　　竹思茫然道：“我可以吗？我从未想过，我，我该如何才能做一个好城主？”

　　赵照适时出口道：“与其在这纠结，思思小姐不如趁这段时间多读几本书，多看看你阿父留下的手稿卷轴，你阿父如何做，你慢慢学就是了，怎么也不会比你二伯还差，不是吗？”

　　竹思闻言，好似被点通了，她确实不放心把洛城百姓再交到旁人手中，万一那人又是个和二伯一般只会吸百姓血的废物怎么办？但倘若她做洛城城主，虽不能保证做得多好，但至少她是真的爱洛城百姓，况且，以她的聪慧，应该要不了多久她就能学做一个好城主了。

　　最重要的是，她可以在做城主之后选一个品性皆佳的继承人培养，这样她至少能保洛城百姓百年安宁。

　　竹思重重点头道：“我明白了！我答应你的合作。”

　　“好，”赵照道，“那我们接下来就讨论一下，如何让你二伯卸下城主之位，毕竟洛城情况特殊，哪怕是大夏的皇帝也不能随意废除洛城城主的位子，还需师出有名。”

　　“这我知道，”竹思举手道，“我早就留意了，我二伯之所以要我和表哥结亲，是因为他和表哥手里都握着对方的把柄。二伯手里有表哥在洛城外行商但做假账蒙骗大夏商人的证据，表哥这个把柄要是被人知道他就算是洛城人也需交给大夏处理，表哥手里也有大伯挪用洛城税收的证据，洛城收多少税大夏不管，但洛城城主到底还是大夏的官员，大夏官员私自挪用税收可是要砍头的死罪，哪怕是洛城城主也逃不过这一点！”

　　“聪明！”赵照打了个响指，心情显然很愉悦。

　　竹思见她这么潇洒，人又长得这么英气，不禁心神驰往，也有样学样打了个响指。

　　结果，一点也不响。

　　“啪”，是顾槿辰在赵照身后打了个响指，他微微仰头，挑衅地看向竹思。

　　竹思顿时了然，原来这位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