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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那双眼睛 ...

  •   二人往外走。
      “瞳哥,”应不尘说,“你名声又坏了。”
      “我还差这点儿?”周瞳吐了牙签,叼着根烟说。
      “你可干不出来搞人闺女的事儿。”应不尘说。
      “我有病啊,关人家闺女啥事儿嘛,再说了,那不是你姐姐妹妹。”周瞳说。
      “她俩都差点没哭开了。”应不尘说,“看都不敢看你。”
      “那没招啊,”周瞳说,“那对付这种无赖,报警啥的你婶母不能怕啊,咱两也不在,就算我现在去挂上大锁了,她也能撬不是。”
      周瞳弯腰下来看着他,“还难受不?”
      “不难受了。”应不尘说。

      刚走出来没几步呢,昨晚上那皮猴子又来了,没烟,来蹭。
      周瞳给他点烟,他笑嘻嘻的说,“周哥,他婶母那种人早该有人收拾了,太贪,就得有脾气的以恶治恶。我家门口的柿子都叫她偷完了,啥都要往家拿。”
      “啊,”周瞳说,“饭吃的还成吗?”

      “我姐的号码你留没呀,昨天不是也打了好一会牌吗?”皮猴子说,“我姐平常都不出来吃丧家饭的,今天还特意来了呢,”皮猴子吐着眼圈,撞了一下周瞳说,“你们又是同学,都没成家,你当我姐夫呗,教我开小车。”
      “瞎说八道的,别调笑你姐。”周瞳敲了一下他脑壳,说,“回去读书去。”

      “诶诶,”皮猴子又上来了,“周哥周哥,我姐来了。”
      应不尘看着周瞳,这目光让他不寒而栗。
      对比应不尘的婶母,应不尘可比他难缠太多了。
      “你,你你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啊,我啥也没干。”周瞳说。
      “那你结巴啥?”应不尘冷冰冰问。
      “我我我哪里结巴了。”周瞳说,“烟烫舌头了。”

      “周瞳啊。”应不尘说。
      “别用这种腔叫我,”周瞳说,“我汗毛都立起来了。”
      “你不是说昨天打牌,啥事儿没有吗?”应不尘问。
      “这有啥呀,这都啥呀,这没啥呀。”周瞳说。

      周瞳的老同学来了,咋手都开始抖了呢,应不尘作天作地的,他可不能好。
      “你俩都没吃什么饭,一会儿还要回去,要不要去我家吃一口算了?”周瞳的女同学问。
      “他吃了,我,我也不饿。”周瞳说,“挺着急走呢还。”
      “我没吃饱。”应不尘说。
      周瞳踩了他一脚。
      “踩我干啥?”应不尘问。

      “不能叫弟饿着呀。”女同学说,“上我家吃一口算了。”
      “谢谢姐姐。”应不尘说。
      周瞳真的服了。

      “弟,你爱吃啥?”女同学问。
      “酸的,我都爱吃。”应不尘说。
      “行,那我给弄点儿醋蒸鸡你吃吗?”女同学问。
      “吃。但是会不会太麻烦?”应不尘慈眉善目,说,“哥哥,你说呢?”
      “怪,怪麻烦的。”周瞳说,“要不算了吧。”
      “哥哥,我觉得这个姐姐人很好,也很漂亮,”应不尘说,“我会不会在这里有点儿碍哥哥的事了?”
      “说,说得啥话吗,你,对吧,哪有,别别瞎说。”周瞳说。
      皮猴子笑着打趣,“周哥,你害臊了啊?咋还结巴了呢。”
      “看来是我碍事了,那我去那边了。”应不尘说,“你跟姐姐去吃吧。”

      “诶诶诶!”周瞳抓着应不尘说,对女同学说,“谢谢你招待,我弟他刚这么大事儿,心理压力有点大,别别见怪啊。”
      “当你弟弟好开心啊。”应不尘说。
      “你开心就好。”周瞳拉着他,“拜拜,拜拜,”的跟同学打招呼。

      前面刚走出去没两步。
      周家的伯母也过来了。

      云渔不大,但是分东西两爿,也有快十来个小队。
      “你回来了,家也不回来一趟。”伯母说。
      周瞳也不是对自己家伯母有啥意见,那个年代,上你家吃了一口不给第二口都是升米恩斗米仇的,小时候也是借过伯母家的米,借也还不上。
      伯母那会儿自己家也有孩子,过不下去,因为周瞳的关系两口子也吵,那米大伯母还得回娘家借,周瞳也不好意思去。

      “伯母。”周瞳喊。
      “还得我出来找你。”伯母说,“你大伯都在家骂你,饭都是要回来吃一口的,咱也不来占你便宜,好的赖的,都是你自己的。”
      “我心思这头弄完去呢,”周瞳说,“昨早上一早才到,我带着人呢。”
      “那也不差一双筷子。”伯母说。

      周瞳的大伯有点威严,听了周瞳在别人家灵堂上唱戏,大放厥词就没好脸给他看。大伯母一直都是这样的,也没什么反应。
      家里菜都上了桌子了,周瞳拎着东西进来。

      “你拎几个苹果就好来,不用拎这么多。”伯母说。
      周瞳嗯了一声,坐下吃饭。
      应不尘刚刚的酸味都散了,坐在周瞳的边上。

      “你现在在外面搞什么东西。”大伯问。
      “小买卖。”周瞳扒着饭吃。
      “咽下去再说话。”大伯说。
      周瞳不吱声。
      应不尘心里也发虚。

      “你在外面结婚没有。”大伯问。
      周瞳咽下去了,说,“没。”
      “什么时候结,”大伯敲敲筷子,“三十了,还在浪!”
      “不打算结。”周瞳说。
      “你当光棍啊?”大伯问。
      “就那么回事儿吧。”周瞳夹着菜。

      “你是不是没钱结婚。”大伯问。
      “没。”周瞳说,“有也不结。”
      “你要是没钱结婚,家里简单也能办,你人带回来,总是过了仪式了。”大伯说,“我跟你爸好交代。”
      “没交代,”周瞳说,“结不了。”

      大伯拿着拐棍,朝着周瞳就要来,“我叫你过年来我家过,你不来,你守着你奶,你奶奶没了你也没了,这么多年没消息,你回来了也不过来,你要干什么!”
      周瞳说,“你俩钱收好呗,非给我干啥啊,我自己能活。”
      “你得结婚生孩子!”大伯说,“你爹没了,我跟你最亲!我不管谁管!”

      应不尘低头吃饭不敢说话。
      “你,夹菜吃,干饭咋吃?”大伯对应不尘说。
      “上别人灵堂,你跳脚骂人,”大伯说,“孬东西!”
      “呐,合着让人欺负了就是好东西。”周瞳说。
      “一点脸皮不要!”大伯说。
      “就那样呗。”周瞳说,“要那玩意儿干啥。”

      “你明年,你给我带人回来,你把婚结了。”大伯敲着棍说,“三十了三十!你没人认识我叫你大伯娘给你介绍。长得也不孬,咋就结不了!”
      “喊啥嘛,”周瞳说,“我真带人回来也结不了。”
      “你带回来咋结不了?”大伯问。
      “我实话跟您说了吧。”周瞳一拍应不尘的背,说,“这个,我带回来了,你看看咋结。”
      “这不是你养的吗!”大伯喊。
      “啊。”周瞳说。
      应不尘头都大了。

      周瞳支着脑袋点了根烟,四个人同时安静。
      大伯的胸口猛喘,大伯娘的筷子也停在那里。
      还是大伯娘见多识广,气氛冷了半天,说了一句,“男,男老婆,也是,老婆嘛。”

      *

      “瞳哥,你大伯看起来有点生气。”应不尘上了车,周瞳倒是搓着方向盘就走了。
      “迟早得说,”周瞳说,“不然老惦记我那档子事儿干啥,那几个钱他赶紧自己花了吧。”
      “你不是说出来了别把咱关系弄开吗?”应不尘问。
      “说不上来。”周瞳说,“我大伯长得跟我爹太像了,说话也像,我一看见他跟看见我自己爹似的,是我爹,我就想说,没啥好藏的。”
      “你刚刚回家了一趟啊,”周瞳问,“回去给你爸妈上柱香没?我用去吗?”
      “不用,啥也没有。”应不尘说,“在哪上都一样。”

      二人往镇上开。
      “那个女同学,我真没咋的,人家人挺好的。”周瞳观察着应不尘的脸色,说,“你别阴阳怪气。”
      “我知道,我逗你玩呢,”应不尘说,“你那么骂婶母,还能来关心我们俩吃没吃饭,已经很好了。”
      “那你搁那吓唬我,我还以为你又要炸毛。”周瞳说。
      “我哪儿那么多毛好炸的,”应不尘说,“在外面叫你哥哥好玩。”
      “咋的,我出丑你就这么高兴啊?”周瞳摸他的狗毛。
      “你骂一宿的人舌头都不会打转儿,一碰到我就结巴,我觉得你对我好。”应不尘说。
      “知道对你好你还在外面欺负我?”周瞳问。
      “我哪里欺负了。”应不尘说,“我爱你都来不及呢。”

      “那我可没看出来,这账我给你记着嗷,找我乐子是吧,君子报仇,”周瞳驶离了渔村,打了个超大的哈欠,说,“咱得找个地儿睡一觉,我快扛不住了。”
      “怎么不在你大伯家睡。”应不尘问,“人家叫咱好几次。”
      “我要跟你光溜溜抱在一起睡,我上他家睡个啥。”周瞳说。
      “咋这么不害臊呢。”应不尘说。
      “我都跟你睡多少年了我都。”周瞳说,“你小时候我给你洗屁股的时候你咋不觉得自己不害臊啊。”
      “瞎说瞎说的呢。”应不尘说,“前面,这个前面就这儿住吧,你太困了。”

      二人匆匆洗了身热水澡,都烟熏火燎的一身味儿,应不尘把周瞳给拎来的衣服都翻出来。
      应不尘看着衣服说,“这么冷你也不穿秋衣秋裤,死骚骨头,这啥呀,秋裤你给我带两条没秋衣,不带棉袜你带尼龙袜,你带牙膏你带个药膏。你脑子想啥呢?这咋弄。”
      周瞳说,“哈哈,这不是脑子的事,你那会儿睡觉呢,我没开灯,我眼睛又不太好,长得像。”

      应不尘突然沉默了,捂在周瞳的肩膀上,不说话。
      周瞳说,“干啥呀,刚刚还吱吱吱吱的,怎么又变脸了祖宗。”
      “我真是没良心。”应不尘说。
      “你这不是也,也哎呀,”周瞳说,“你洗完,你躲被子里抱着我哭,别让我干站着成吗?”

      “马上马上。”应不尘匆匆收着东西就要给周瞳洗。
      这水太冷了,二人一冲一跑,就健步上来躲床上了。

      “唉,”周瞳躺在床上叹气,说,“年前我还想着兜里有几个子儿了,就这一通造,我真迷糊。”
      “呐,”应不尘掀过去翻着兜,说,“给你。”
      周瞳一下子坐起来,说,“你他妈的哪儿搞来的?”
      “你那会儿跟我说我奶那口棺材好,”应不尘说,“然后我一想到我叔他就是个窝囊废,我就想起来了,我爸这么骂他,我婶母也老这么骂他,打个鱼有啥窝囊不窝囊的,我感觉有别的事儿。”
      “我就你大伯那叫你说话那功夫我就回去了,家里被翻得不像样,是我婶母翻的,我家有船,经常有人骂我全家都贪,遭天谴啥的,打个鱼扯上这些干什么,我就去抽屉里翻了翻,乱七八糟的很多东西,值钱的不值钱的少的老的男的女的东西都有。”应不尘问,“瞳哥,你那会儿想离开云渔,咋走?”
      “就俩走法啊,扒车,偷渡。”周瞳说。

      “那会儿,我记得他们干的热火朝天,大过年也出去,好像说是最后一年了,以后吃不上这口饭了。”应不尘说,“我想了一下,93年严打偷渡了。”
      “我窝囊的叔是不敢的,我爸是干偷渡的,偷过去,敲竹杠。”应不尘说,“我就在家里翻,我从前总翻到,我妈就藏我翻不到的地方。比如那种我小时候最不喜欢的东西,痰盂尿壶啥的,我翻了一下,就翻到了。”
      “我草,你这个小脑瓜子咋这么好使啊?”周瞳木马的亲了一口,说,“我真服了你了。这都能推出来?”
      “这些够你开店吗?” 应不尘问。

      “咋不够呢,”周瞳看着手上的玉件跟老粗的项链,还有拉拉杂杂的戒指手表等物件,说,“这个玉,那会儿我出去跑车给你汪奶买手镯的时候,见过这样的,那可不便宜啊,冰种啊。”
      “够你开店就行。”应不尘黏上来说,“你咋眼睛都亮了,你别看它呀,你看我。”
      “看你看你,”周瞳抱着,说,“草,你这小脑瓜咋这么好使呢,你这些都挪我面前,问我都猜不着他们干啥的。”
      “我有点儿恨我自己。”应不尘邦邦打了两下脑袋,说,“我早几年咋想不起来,那你能少遭罪,虽然就也没多少钱。”
      “你那么小,你咋想得起来,”周瞳去拽他的手,说,“现在推得出来我都觉着你太聪明了。”周瞳还盯着玉件儿看。
      “都死人东西,有啥好看的,拿回去全卖了。”应不尘说,“赶紧扔远点儿。”

      “你这么一说我还觉得有点晦气了。”周瞳把东西扔在桌子上,擦了擦手抱着应不尘,“你小时候,好像我奶也这么说你家。”
      “所以你那会儿不想要我?”应不尘问。
      “那倒不是。”周瞳说,“我不想要你是怕咱两都得吃苦。”
      “那你最后咋又要了。”应不尘问。
      “没办法呀,姻缘天定呀。”周瞳抱着他,“我现在觉得挺好。”
      “为啥呀?”应不尘问,“瞳哥,你理想的对象是啥样的?”

      “眼睛。”周瞳说,“我看了就知道是我想要的眼睛。”
      “那我的眼睛你看了那么多年了。”应不尘说,“你啥时候恍然大悟的?”
      “我说了你别打我行吗?”周瞳说,“不然我胡诌了。”
      “你说,我不打。”应不尘贼期待,甚至此刻还刻意睁大了,
      “你给我口的时候,你那个眼睛,我直接我就爱上了。”周瞳抓住了他的手,说,“唉!说好不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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