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灵籁3 ...
-
顾君园的小姐公子、院仆婢女们或惊喜,或后怕,或悔恨当时紫千真君来时怎么不去求一下。
“要是紫千真君能保我今年课业甲等就好了!”
谢长雁懒得想那些有的没的,靠在一个刚萌新芽的樟树下,静静地等了好一会儿,又急匆匆跑到一个湖边,洗洗脸,看见倒映在湖面上自己的脸,果不其然,自己现在的样子越来越不像令歌园,反而有几分像自己。
先前重生,她为了还愿,一直是令歌园的模样,而现在令歌园两个愿望已经达成,她自然会变成自己本相。
只是人死后变作鬼,往往只有魂魄一条,脆弱无比,谢长雁虽是比较特殊,却也难逃这一法则。
若想真正成为一个实打实的鬼,只能去寻得一具尸体,最好是自己前生的尸体。最坏的打算,也是找别人的尸体归身。
宋念逢突然发现一个大活人突然不见了,到处去寻,看见一个人蹲在湖边,跑过去道:“姑娘,你、你看没看到一个……”
定睛一看,此人虽面容不同,却是和方才令歌园同样的衣着。
宋念逢真是聪明:“令歌园,你竟真是邪魔外道!”
谢长雁道:“小公子,你这说的什么话?你我认识吗? ”
宋念逢道:“令歌园,你别以为你变了一副模样我就不认识你!”
谢长雁竟不知这孩子这么聪慧,便改口:“哈哈哈哈哈,小公子真是聪慧。可我的确不是令歌园,方才你见到的也不是。但我还是告诉你,谁要是敢造我的谣,管是什么轻薄下贱还是邪魔外道,我听见一次,我就撕烂他的嘴!”
她说得狂妄无比,却又令人不得不为之震慑。宋念逢沉思片刻后,道:“你不是令歌园?”
谢长雁道:“看你怎么想。不过我告诉你我真名也可以。听吗?”
宋念逢迟疑点头,看他不过稍微有些修为,还不足以洞察她此刻魂魄一条,她悄悄地望向四周,随即凑在他耳边道:“我叫——向、泉!”
宋念逢似乎相信她的本名真是这个,道:“那日,在见君山画下的符咒究竟是什么?”
谢长雁笑道:“你猜。”
那符咒才不是我画的,是令歌园画的。
宋念逢道:“你若不说,我便传通灵给怜尘君,向泉。 ”
方才在顾君园就看见她和楚鸢问及怜尘君,谢长雁头一下子抬起几分,道:“小公子,你们家怜尘君这么厉害,要不赶紧让他过来给我施法让我变个神仙?”
谢长雁一早便知道宋念逢敬仰怜尘君至极,现在该干的事情已经干完,曾经认识自己的人八成也不在半画城,还不如发发疯,恶心所有人,尤其是那些大小神官。
宋念逢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纸一笔,写下一咒语,纸上的字微微闪出白光,想来这纸笔是件法宝。
宋念逢道:“可以。你在纸上写下你的名字,我驱法力将其传给怜尘君,三日之内,怜尘君自然会来。”
谢长雁接过笔,随意地写下“向泉”二字。
从前她在楚家就经常罚抄家规,听学
时与人私下扔的纸团堆起来能用人高。因此,曾被当时远近闻名的好学生日日盯着她,光是和别人扔的纸团就被拦截十几个,死古板的先生不少次气得咬牙切齿,十遍规训家常便饭。结果收上来交的罚抄全是草书,每一张的字体还各不相同,索性直接交给那个好学生来管。
……后来不用想,他那个好学生肯定也被自己气死了。
谢长雁将纸一捏,递给他:“去吧。”
纸上字飘扬又刚劲,傲气横天,肆意潇洒。她下笔本不重,却像是在某一瞬间停下片刻,留下一个墨点,其余的几笔写得更为用力。“宋念逢接过纸,伸出两指,白火顺着纸的一角燃起,一直燃道纸已烧尽。
宋念逢:“姑娘籍贯何处?”
谢长雁:“见君山上,怨鬼阴魂。”
她又反客为主问道:“说说你们怜尘君。”
宋念逢道:“怜尘君宋悯,字凝风。怜尘君早年是帝君捡过来的孩子,在此之前,也只是一个有点法力的凡人——但其实也不要紧,我那个傻朋友也是怜尘君从以前的古战场带过来的……”
宋悯?
像是触道某根神经,她嘴角下意识抽搐一下。
“何时飞升为神?”
片刻后,宋念逢道:“大概十七年前。我继续讲吧!怜尘君从前下凡,又回到了凡间,帝君抹了他的肉身,让他投胎于凡间。二十一岁时飞升。怜尘君待我和允湄极好,尤其是允湄。不过性子极冷,古板重礼,也……”
话音刚落,像是有静花飞过,谢长雁也没想到顾君园的梨花居然这么厉害,一下子飞到这儿来。明明三月,她却觉背后一凉,直觉使然,她猛地一回头,那人身旁淡白的梨花如雪似霜,似乎在替他浅笑。他的神色冷淡无波澜,白衣映这他这张俊雅的脸,疏离古板。
他行步不快,正一步一步从树影飞花中走来。
像是下意识地,谢长雁竟没有挪开视线,事实上,也确实没有,挪开眼睛的那份必要。
宋念逢:“怜尘君,这个便是相离山上动用邪术向泉。”
怜尘君是天庭乃至三界对于宋凝风的尊称。诸天神官到了一定高度的,往往都会各自养一些辅神,平时遇到一些微不足道的小祈愿交给那些小神官即可,钱权、声誉照样收。对比下来,宋凝风是少见的淡泊寡欲、端方清明,降妖除魔一类的不看回报、不求名誉,也没有让其小神官代行过,可以说自飞升以来,人间遍地赞其无私淡泊的品性,是真正的怜尘清月。
相应的,不少天庭神官也忌惮起此人。不为旁的,只因怜尘君实在是肃雅清白,仿若没有欲望,性子又极为冷淡,甚至沉闷,又似早已拒人无声。勾结、权斗、传言、敛财……等等全无沾染,实在令人敬而远之。
谢长雁心道:怎么会这么快!
未等他回话,谢长雁疯疯癫癫的声音响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还以为怜尘君是个英姿飒爽的风流公子!没想到啊没想到,是个面瘫!!”
宋念逢道:“你说什么!……哎!跑过去干什么吗!”
宋念逢满身冷汗地跑去,只见一只厉鬼正从枯木间爬过,窸窸窣窣一阵响声,那只鬼浓长的发丝不知何时往两边散开,露出一张狰狞的脸。
谢长雁又叫又哭地躲在他身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救命啊救命救命救命!!”
方才狰狞的厉鬼扬头望见她的脸,腿脚一下子麻利起来,飞一样的逃回鬼界。谢长雁一来凡间就碰到这个小古板,想起从前被收走的那么多张纸条,可得好好恶心一把!
“啊!!怜尘君!!我好害怕呀!你快点保护我!啊啊!那鬼来吃我了!
似乎他与身后的谢长雁刹那相视了一眼,只是太短了,短得这份注视若有似无,让谢长雁怀疑是不是自己被他身上法力影响,幻觉都出来了。低下头,方才那只厉鬼已经没了鬼影。
谢长雁依旧笑嘻嘻地恶心他:“好厉害,怜尘君不愧是天上真君!”
“你……你快从怜尘君身上下来!”
谢长雁笑道:“我偏不。怎么,犯天条了?”
说罢,她又把头往宋凝风的身上一蹭,摆出一个做作无比的表情,心道:恶心不死你!
宋凝风并未推开,不仅是方才气得脸都绿了的宋念逢,就连谢长雁自己也愣住了,又飞速仔细地观察此人究竟是不是宋凝风。若是认错了人,那还真的有点尴尬。
越是要看清,越是靠的近。
毕竟谢长雁此刻一个姑娘,和一个二十左右模样的男子靠在一起,多少有点羞耻。
宋念逢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副画面,气得脸都红了。
怎么可以玷污他高洁无暇的怜尘君!
谢长雁甚至能听见他微微的呼吸声,两片梨花又落下了,抬起头,宋凝风的脸上一如既往似霜似雪,冰冷无比。
宋念逢怒极:“怜尘君可是不近女色的!”
谢长雁道:“近不近女色我一试便知!”
东风又吹过,吹得谢长雁衣衫飘飘,也恰好吹动挂在周围嫩芽新叶上,晶莹剔透的新露。宣长雁抖抖袖子上从很远很远的顾君园吹来、白玉似的梨花。
宋念逢道:“向泉!你……你怎么见到一个男人就缠着!”
谢长雁心道:从前令歌园究竟得多惨,明明只是帮人办事,竟然也会被流言蜚语缠上。
“再让我听到这话,我保证撕烂你一张嘴!我也不是见着一个男的就神魂颠倒无法自拔。”
想起某件大事,她又头故意往后一歪,笑道:“不过怜尘君娇娇公子举世无双,我可喜欢的紧。”
“既然如此,”宋凝风平淡道,“带去怜尘殿。”
怜尘殿也称寻笙,凡间怜尘君的居所,远离尘世,雾薄草青,宛若世外桃源之地。人常说一块地好得像神仙之地,而寻笙则是实打实的,住了一位天上神仙。
当然,现在还有一只鬼。
谢长雁大喊大叫地声音响彻整个寻笙,楼念逢恭恭敬敬地推门进入静室,但见那人白衣净明,正襟危坐,道:“怜尘君,向泉方才叫嚷不止,说要从这里出去。”
宋凝风道:“让她继续。”
“快放我!!出去!!!!”
宋念逢道:“夜姑娘,你前面说喜欢怜尘君,现在把你送过来你开心了吗?”
谢长雁嘶吼的声音响彻云霄:“我现在不喜欢,放我出去,小心别人说你们怜尘君心术不正淫慢放纵!不放我出来,我现在就一把火烧了这里!”
宋凝风不做声响,关上了窗子,冷冷道:“再喧哗,禁足。”
谢长雁自是坐不住的,把寻笙所有的地儿翻了个遍,还是没找到能解开楼定风布下法阵的令牌。
好,找不到,再找。
突然一声细长的“喵”,林长雁蹲下来,竟然看到了一只橘猫,从桌底下的阴影里面缓缓走出来。
楼定风叛逆了,多年不见,从前不近人情的心理丢得一干二净,还养起小猫了!
谢长雁对着这个小猫又抱又哄好一会儿,那只白猫却又一下子从她手上跑开,两只爪子扒拉着一屉子,谢长雁反应过来,这只猫大抵是通了灵性的,顺着它的意思,抽开屉子。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张写满字的规训、诗册。纸上的字清秀雅俊,端方大气,令人惊奇的是,这纸上没有半点折痕,也没有一个墨团墨点,不用想,定是从前宋凝风的写的课业和楼家家训。
谢长雁小心地拿起一张细细欣赏:宋悯从前在学堂不愧为步月公子第三名,鬼神古史政论样样甲等,实在令人佩服。
再抽开下面一个屉子,里面也是放着些纸页,同样的写过字,不同的是,这里面的几张纸字迹极其狂野,堪称低配版草书,纸的某些地方,还画了千奇百怪的表情,恐怖如斯。即使被悉心压平过,依旧皱皱巴巴。而写得内容,自然不是同前面一叠纸一样的诗文家训,而是——
方方正正的字迹:“阿雁,步月国自建国以来飞升第一人是谁?何年陨落?步月四才中尚存于世的是哪位?”
潦草肆意的字迹:“净元将军陈渡。天昭十九年。元华皇后谢师唤。”
不禁脑子翁了一下,谢长雁物归原位。
嗯,毕竟看别人纸团不是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