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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兔死狗烹 ...

  •   第二日早朝,大理寺卿窦逢泓带着人证物证,当众斥责杜威八大罪。

      “杜威第一罪,罪在内乱,□□亡弟之妻;第二罪,罪在不义,昔日身为御史中丞,借审问之名逼死上级,即前御史大夫;第三罪,罪在不睦,为财下毒谋杀亲弟;第四罪,罪在不孝,辱骂父母双亲、供养有缺;第五罪,罪在不敬,假陛下之罚以彰己之威,假传陛下口谕,强抢贵女为妻;第六罪,罪在不道,审问官员施以极刑;第七罪,罪在恶逆,殴打叔伯,目无尊长;第八罪,罪在谋反,在京,杜威大肆诬告国之栋梁,致陛下蒙骗,致社稷不安,在外,地方官员惧杜威淫威,多有行贿于杜威或纵容其子奸淫掳掠,行贿之财取之于百姓,杜威之子迫害百姓,百姓怨声载道,若非陛下德泽深厚,天下激变也。”

      窦逢泓义愤填膺、慷慨陈词,杜威一人纵是打断,也被窦逢泓怼了回去。朝臣闻杜威之恶,毛骨悚然,未到初秋,已有寒意。

      不等曾媓表态,太子赵崇苻呈上奏折,斥杜威有不臣之心。他性子说好听是谨慎,说难听些就是软弱,素来不愿掺和是非,可他觉得赵月华这次说得对。

      “杜威嚣张,陛下莫不是在利用他铲除我们。”赵崇苻听赵月华说起杜威陷害他一事,眼里心里都是恐惧,他知道太多人被杜威害死,实在不敢冒险反对曾媓。若是曾媓非要杀他,他只能选择引颈受戮。起码那样,他能死得体面些。

      “阿兄,阿娘若是真要杀你,早就动手,何必等到今日。母子间的事,再怎样也容不得一个外人来做。”

      是的,这是他和陛下母子间的事。东宫詹事崔戬也这样提醒过他。

      赵崇苻顺从本能,信了赵月华,他唯一的妹妹。

      安王曾少川随即附和,多添上几桩杜威的罪过。一时间,不少臣子随安王出列,怒骂杜威十恶不赦、罪不容诛。

      杜威早已战战兢兢,见窦逢泓身旁的侯惇恨毒了他的眼神,险些失声,冷汗一滴一滴从额头上滚落。他心知,唯有祈祷曾媓网开一面。他不断在心里说服自己,全身却不自觉发软,抖如筛糠。

      赵月华尚不知道早朝上的事,而是临近蔓儿回府的时候,先到蔓儿府上候着,带着两坛好酒,兰徽酒楼新酿的好酒,暂称“醉三生”,还未在市面上售卖,她就先得了几坛,来借花献佛,恭候佳音。

      蔓儿自端午后,一直在盘查曾媓发怒前见过谁,是谁在捣鬼。在赵月华的牵线下,蔓儿同董与乐见了一面。这一面既是道别,亦是找人。

      层层抽丝剥茧后,蔓儿传来消息,找到了朝中最有可能、最有能力说服曾媓怀疑蔓儿的人,即杜威。

      董与乐对亲朋好友从未袒露过心有所属。唯有一次,一次醉酒。杜威在参加宴席时,曾试探过董与乐为何年过三十,尚未婚娶,称一位貌美如花的侄女爱慕董与乐已久,想招董与乐为婿。三下五除二间,借着醉意,杜威将董与乐的心思套了出来。董与乐还自以为将情意掩饰得很好。

      近日,杜威在审问昔日同僚后,求见曾媓次数最多,每次都有告发之人。只是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曾媓只命杜威审问几个位低权轻的官员。渐渐,蔓儿也觉得杜威面圣时常常观察着自己,待她发觉后,杜威又面色如常,不再紧盯。

      蔓儿自以为身正不怕影子斜,才没当回事,却不知她早被盯上,更不知她与董与乐的关系在杜威耐心地打探下,露出端倪。

      杜威针对蔓儿,让赵月华意识到杜威已经是一条疯狗,在到处咬人,只为稳固他在曾媓身边的地位,为让曾媓只愿意信任他,他将竭尽所能让曾媓怀疑一切。今日是蔓儿,下一个或许就该是太子、是她。

      可万幸在杜威这类人在曾媓眼中也只是条狗。曾媓看上去再怎么宠信他们,都只是让他们呆在御史台,还有刑部、大理寺在名义上制衡御史台,不曾将杜威提拔至宰相这一重位。在曾媓设局敲打杜威时,赵月华就知道曾媓从来不在乎杜威等人的声誉,曾媓只在乎刀子朝向何处,刀子锋利与否。

      恶犬凶残狠毒,为主人看家护院、捕杀猎物最为高效。一旦恶犬毁了主人的名誉,就到了兔死狗烹的时候。

      曾媓现在觉得杜威还有用,没有弃之,或许认定朝中杀的人还不够多,没能全换成她的人。

      但赵月华等不及了,她不想去赌曾媓的英明神武,不想去赌曾媓会不会再次疑心她们。历史总是告诉赵月华,“不要做羊,要做一只狼”。她选择先下手为强。故而,她托和音同兰徽去调查杜威、杜昌铭和杜威刚提拔到身边的亲信。

      她会给曾媓一个必须杀杜威的理由。

      和音废了不少功夫收集线索,甚至去了一趟黔州。待和音基本上将杜昌铭在黔州所作所为查清楚后,她先到杜昌铭府上蹲守,蹲守的第一日,就碰到一女子要逃出杜府。

      杜府家丁不是好惹的,很快发现有人逃走,将此女子追到河边,要将她逮回去。黔州城中的河水湍急,多有人不甚掉落下去,葬身河中。甚至,河中还有多具奉杜昌铭之命丢下去的尸体,家丁以为眼前女子不敢动作,正要逼上前去。女子刚烈,看出家丁心思,宁死不从,等不及和音出手,那女子面无惧色,直接跳入河中。

      家丁见后,面面相觑,不愿下河捞人,只有先回府禀告再做打算。

      和音趁人不便,下河救人。那女子识水性,跳河只为自保,逼家丁离开后再上岸。谁料她还是低估了水势之凶,幸得和音帮忙,才将她平安救上岸来。

      二人就此相识,和音才知女子叫岑依依,黔州人士,父母早亡,夫君被杜昌铭所害,自己被抢入杜府,好不容易瞅准时机逃了出来。

      “杜府是人间炼狱,杜昌铭就是个夜叉。我刚被掳到杜府时,只剩一个浑身是伤、奄奄一息的女子,她说杜昌铭打死了太多人,即便俯首做小,只能躲过几日,都难逃一死,劝我务必要找机会逃出去。第二天,她就死了。”岑依依说这话时,已经痛得流干了泪。

      和音查到杜昌铭强抢民女一事后,一直在想如何救人,又怕打草惊蛇,就先蹲守在杜昌铭府上,听到岑依依的话,和音行走江湖多年,自认为见过太多腌臜事,心不可自主地痛起来。事到如今,和音选择速速回京复命,好将杜昌铭绳之以法,不再为祸一方。

      为掩人耳目,和音不敢道出真实身份,在岑依依面前自称是路见不平的江湖人士,刚出来没多久,正要回京探亲,而岑依依也说要回京认亲。和音怕黔州到京师的路途遥远,岑依依孤身一人易被歹人盯上,多生变故,就带着岑依依上路。

      起初,和音还不知道这位岑依依的身世,只知道她一心想入京,完成夫君生前想见父亲的遗愿。

      当和音到京后,才知岑依依要去的是侯府,她是侯惇的儿媳。侯惇之名,和音近段时间在赵月华处听过多次,她忽然意识到侯惇的重要性,便当着岑依依的面,怒骂侯惇为虎作伥多年,是杜昌铭之父杜威的亲信。

      岑依依伶牙俐齿又爱憎分明,知阿翁在帮仇人之父,定会在其面前据理力争,让侯惇萌生出滔天愧疚,继而不顾自身得失,也想要杀了杜威。

      赵月华十分认同和音的想法,继而联同御史台的万秉之,让他无事多多劝慰侯惇弃暗投明,同时只需几句话让侯惇意识到只有赵月华可以帮他。

      就此,赵月华掌握了有关杜威最多的消息。

      朝中对杜威声讨的折子来来去去只是几人。太子赵崇苻、安王曾少川至少明面上都没有动作,可见所有人都惧怕杜威淫威,还在观望杜威是否得圣心,都不愿意当出头鸟。

      可兔子急了也咬人。

      很多人都在等一个杀杜威的契机。这个契机,在赵月华看来,就是赵崇苻、曾少川合起来对付杜威。前者是朝中残存老臣认定的皇室正统,后者是朝中大多新贵讨好的亲王。他们二人联合起来,加上后背的支持者,就会带动一群苦杜威已久的臣子想要拨乱反正,日月重光。

      只有当曾媓无比清楚杜威犯众怒时,是不会保他的。曾媓自诩仁慈,想效仿大昱太宗皇帝收拢天下之心,一想到战事已平,民心稍稳,杜威却成为她皇权中的污点时,便可以下定决心抛弃杜威。

      赵月华的办法是让赵崇苻、曾少川知晓杜威要对他们下手,且全是杜威一人所为,杜威所作所为与曾媓无关。只是赵崇苻、曾少川同杜威到了你死我亡的地步。

      本来,赵月华想着杜威当前若无对付赵崇苻、曾少川的计划,她就编一个以假乱真的证据。谁知,杜威还真到了这地步,甚至包括诬陷赵月华她本人,当前正纠集侯惇等人做准备。

      为了让赵崇苻、曾少川不觉得她是别有用心,为一己私利逼他二人合作,赵月华特意让赵崇苻、曾少川不知杜威有针对她。

      “公主,成了。”

      蔓儿回府,见赵月华在她府上,并不惊讶,冷静说起早朝上的事。

      聊起曾媓,她听大理寺卿窦逢泓振振有词时,起先曾媓脸上露出一丝惊讶,在赵崇苻、曾少川请奏后,逐渐恢复平静,波澜不惊地听完朝臣请求,当众将杜威收押,杜威罪名经由三司会审。面色惨白、目光空洞的杜威只有听到曾媓提及“杜威之子杜昌铭所为,兹事体大,需郑重审理清楚”时才回过神。

      “看来杜昌铭是陛下保证杜威不会胡言乱语、玷污圣誉的筹码。”赵月华对曾媓的打算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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