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特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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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下午，陆颜刚到医院，就在病房外碰到了一个人，是时韫浓的那个小师弟王然。
王然看到陆颜也是一愣，估计是没想到会遇上，他张了张嘴，表情显得有些局促。
倒是陆颜很自然地打着招呼：“来看你师哥啊？”
王然点点头，不知为何总觉得在这人面前，自己就好似无形低了一等。
陆颜拉着王旭说：“走，陪我抽根烟去。”
王然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陆颜拽去了吸烟室。
陆颜掏出烟盒递给王旭，王然连忙摆手拒绝，再一看那牌子，他忍不住一阵咋舌，还真是有钱任性，之前顾局也送过一包给所长，听说这个牌子的香烟都能抵上他半个月工资了。
王然一本正经地劝说道：“二少，你少抽点吧，毕竟吸烟有害健康。”
陆颜被他的话逗乐了，这要是季梵在场，肯定得笑翻，这家伙简直就是个国际稀有动物啊。
“听时韫浓说，你好像很喜欢这份职业。”陆颜点了根烟问：“究竟是哪里吸引你？”
这怎么搞得就像领导在问话一样，王然表情怪怪地回道：“我喜欢抓犯人，抓到犯人很光荣。”
这种一本正经的理由，让陆颜很没形象地大笑起来，他差点没被自己笑呛，这家伙果然很有趣。
王然一脸郁闷地看着陆颜，有什么好笑的，自己讲的是实话，又不是笑话。
“啊，对了，我还没跟你说谢谢呢。”王然突然不好意思地说：“这次多亏了你，及时送师哥去医院，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看样子你和时韫浓的感情不错。”陆颜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问：“你们认识多久了？”
“要说多久……”王然想了想：“我分配过来也有大半年了，反正一直都是跟着师哥的。”
原来从毕业后就一直跟着时韫浓了，话说之前陪自己吃饭那次，也是因为他这个小师弟，时韫浓还真是很照顾他啊。
陆颜倚在墙边，抽了口烟问：“那关于时韫浓的事，你知道多少？那天在去医院的路上，时韫浓嘴里念到了一个人，你认识那个小雪么？”
时韫浓那时的状态，陆颜没办法不去在意，因为无法向他亲口询问，所以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去了解了。
“小雪？”王然一脸诧异地问：“你是说……小羽的妈妈？”
陆颜表情一僵，空气里的半截烟灰，差点烫伤了他的手：“小家伙的妈妈？”
原来一直让他感到困扰的那个人，竟然就是时韫浓心里的那个结，陆颜狠狠吐出了一口烟圈。
“我还以为你知道这事，毕竟你和师哥都那么熟了……”王然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也是听其他同事说的。”
细想想，认识了时韫浓这么久，其实也不算太熟吧，关于他的事也根本就不了解，甚至用一厢情愿来形容更贴切些。
思绪有些烦躁，陆颜猛抽了口烟，尼古丁一直浸泡在肺里，还是无法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看向王然问：“小家伙的妈妈是怎么过世的？”
想要彻底了解时韫浓的过去，想要去触碰他的伤口，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离他更近一点。
王然皱了皱眉说：“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说当时师哥在执行任务，嫂子为了救他被误伤了，后来在送往医院的路上，因抢救无效不幸生亡了。”
原来是为了救他而死的啊！所以那天在车里，时韫浓才会露出那种表情来，是因为又想起了这些往事？
当时那感觉简直就像……
心脏反复地被真相揉捏着，迟缓的痛觉，逐渐蔓延向身体的每个部位。
分不清具体是哪里痛，只是感觉一阵一阵的，扯着自己的神经。
“你都不知道，几乎所有的人都说，从没见过那样的师哥，眼里只剩绝望，甚至都让人有股错觉，好像下一秒他就要随嫂子一同去了。后来师哥一直都振作不起来，别说是外出执行任务了，就连内勤也没办法处理，几乎连这份工作都做不下去了。”王然表情难过地说：“师哥曾经是那么优秀的一个人，本来也会有更好的前途，却出了这样的事，大家都觉得很可惜呢。”
陆颜感觉喉咙里堵了一口气，下不去又出不来，他眼神迷离地喃喃道：“确实很可惜啊。”
“所以有时候，我忍不住会想，是不是师哥心里一直都很自责，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嫂子？”王然抬头对陆颜笑了笑，那笑容却莫名有些伤感，他说：“可是，那并不是师哥的错啊。”
所以那时，你真正想救的人——其实是她！
陆颜的瞳孔猛然一缩，手指不可抑制地轻颤起来，心揪得越发厉害，每呼吸一口都隐隐作痛。
就是这种感觉！
时韫浓当时那样子简直就像生无可恋了似得！
这个男人究竟承受着怎样的痛苦？
因为拒绝触碰，所以无法愈合，就好像永远都得不到救赎，所以打算放弃一切，包括时羽，甚至是他自己。
王然顿了顿，又继续说：“小羽那时才四岁，那么小就失去了妈妈，局里也觉得这事亏欠师哥，在各方面都尽量照顾他，甚至还把小羽调去了那家机关小学，原本师哥是不愿搞特殊的，但是方老师也在那所学校教书，照应起来会更方便些。”
陆颜十分懊恼，自己那时还拿小羽毛上学的事调侃过时韫浓，还真是够差劲的。
王然愣愣地看着他问：“二少，你没事吧？”
王然原以为陆颜只是个纨绔子弟，根本就不懂什么人间疾苦，没想到他也会露出这种自责的表情，倒是挺让人意外的。
陆颜仰头低喃道：“我好像一点都不了解时韫浓。”
自己对时韫浓明明就一无所知，却那么任性的去指责他，甚至责怪他给小羽毛造成的伤害，而他自己呢，说出的这些话，又给时韫浓带来了多大的伤害。
如果从这刻开始，慢慢去填满那男人心中的伤痛，还来得及么？
好像此刻脑子里只剩下这唯一的念头。
也许是感觉到了陆颜的愧疚，王然忙安慰道：“其实师哥本来就是这种人，就算有心事也不会说出来，只会默默藏心里，大概是不想让人担心吧，所以你也不用太在意。”
陆颜黯然伤神地自嘲道：“所以，我们可能连朋友都不算吧。”
王然摇了摇头说：“我不这么认为，我觉得你对师哥来说是特别的，我反倒还有些羡慕你呢。”
陆颜好笑地否认道：“特别的应该是叶欣柔吧。”
“方老师啊……”王然的语气立马变得轻快起来：“师哥那人确实冷冰冰的，不过方老师是个例外，师哥对她很温柔呢，当然方老师对师哥也很好。真让人羡慕啊，能有这么体贴漂亮的女朋友，果然你也觉得方老师很不错吧，是不是跟师哥很配？”
说实话，陆颜并不否认，方柔确实是个称职的女朋友，不过要让他亲口承认出来，有点做不到。
“不过他们好像都不擅长表达，在一起时反倒有股距离感。”王谈说到这里，稍稍烦恼了一下：“师哥什么时候才能开窍一点啊，把方老师牢牢抓在手里，别让人给抢了，要是能早点娶进门就更好了。”
这话陆颜就不爱听了，他斜视着王旭问：“你好像很看好他们？”
“其实我也不太懂这些，毕竟我也没谈过恋爱。”王然挠挠头说：“但是我能肯定，师哥是把你当朋友的。”
这可真是活见鬼了，他这个当事人，怎么一点都感觉不到？
陆颜差点没笑出来：“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王然不假思索地回道：“因为你总是在惹师哥生气啊。”
哈？这算是什么狗屁逻辑？
“第一次看到师哥生气，我当时真的很诧异，原来他也会露出这种表情，总觉得师哥只有跟你在一起时，才会拥有正常人的情绪。”王然越说越觉得不可思议：“这一点，似乎连方老师也做不到，所以师哥心里一定是在意你的吧。”
那一刻，王然的话就像席卷而来的浪潮，胡乱撞击着他的心房，心脏剧烈地跳动，跳到隐隐发疼。
陆颜惊慌地垂下头，感觉大脑都有些失控了，那些情绪不断溢出胸口，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悸动。
王然没注意到陆颜的表情，他感慨道：“不管怎么样，我都希望师哥可以幸福。”
幸福这种东西，对有些人来说可能很简单，而对有些人却是一场奢望。
因为永远失去了，即使再如何思念，也无法相见，那样的悲痛，自己曾经也同样承受过啊。
感觉聊了许久，王然看了一下手表，当即惊呼道：“完了完了，来不及了，我还要去值班呢。”
王然走后，陆颜扔掉了手里的烟蒂，朝着病房走去。
夕阳逐渐从窗外爬进来，把所有的事物，笼上了一层朦胧的色调。
此刻时韫浓正倚在床头看书，侧脸明明没什么表情，可是在氤氲的日光下，他突然觉得时韫浓整个人，都被逆鳞的光照得格外柔和，仿佛有股不真实的感觉。
陆颜不禁喊了一声：“时韫浓。”
时韫浓微微抬起头，只见陆颜半倚在门边，嘴角划开一道好看的弧线，眼眸子里闪着点点星光，整张脸都熠熠生辉，令人移不开眼。
那抹笑容干净而纯粹，就仿佛天边最耀眼的一束光，一下子就钻进了他心头的裂缝里，轻轻触动着他的心弦。
两个人的身影落在彼此的瞳孔里，犹如一幅最美好的画卷。
时韫浓，你还能继续活在这世上，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