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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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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相拥,不知是谁那么滚烫。
应慎之贴在落地窗前,冰凉的玻璃硌得他生疼。
身后传来男人命令的声音:“抬高一点,宝贝儿。”
只是这种程度而已。
应慎之还是发出了声音。
这种奇妙的感觉太过耻辱,腿根的疼痛像是刀搓。
一种澎湃的浪花从心头翻涌,却被山峦阻拦,桎梏其中,就算再怎么翻天覆地,也翻不出掌心。
他控制着。
他压制着。
他折磨着。
残破的声音像是被野兽咬断脖颈的小兽发出的惨叫,痛苦弥漫开来,带着血腥的味道。
野兽没有将小兽猛然吞入腹中,而是细细咀嚼,血肉的香味飘散其中,深埋于他的鼻腔之中,蔓延于他的喉咙之中。
这是一种折磨,也是一种奖励。
野兽托举着它残破的身体。
似乎在命令它不要发出害怕的颤抖。
玻璃像是一面镜子。
小兽可以看见自己泪流满面的模样,太过狼狈。
散落一地的摆件,将窗边的桌台搞得一片狼藉。
早上新换的花瓶也没能幸免于难,随着它凄惨的死去,花瓶之中的鲜花甩飞了出去,洁白的水随之扬起,一起坠落在大理石地面上。
大理石灰色的花纹之上,一层淡淡的晶莹,在昏暗的灯光下勾勒点点。
应慎之在这场野兽的博弈中占了下风,完全不是沈琮的对手。
他哭声阵阵,“不要欺负我……不要欺负我……”
沈琮在他的脸颊上落下细细的吻,轻声安慰:“小知,不哭。”
“对不起……”
他在为自己的卑劣道歉。
他在为自己的疯狂道歉。
他在为自己的虚伪道歉。
应慎之侧脸去亲他,像是下意识地讨好。
“老公……”
水雾扬起,拓印在玻璃窗上。
是这场博弈的战利品。
沈琮夸道:“小知真棒,乖小知。”
男人漫不经心地舔了舔自己的手指,却被应慎之拦了下来。
“脏死了……”
沈琮轻轻笑了笑,“都挺脏的。”
……
两人简单清洗了一番一片狼藉的战场。
应慎之在浴室也没能老实下来,被沈琮狠狠打了屁股教训了一顿,才满怀喜悦地,老实下来。
两人靠在一起,只剩下一盏床头灯淡淡的黄光。
像是一盏落日洒在惨白的墙壁上。
沈琮睡着了。
应慎之却依旧睡不着。
沈琮依旧点到为止。
这让应慎之有些过于烦躁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昏昏沉沉地陷入了梦境之中。
他的呼吸急促,带着夜晚的凉。
冷风穿过他的肺部,像是无数鞭子抽打。
少年奋力奔跑着,似乎身后有人在追赶他。
小知拽着他的手腕,焦急道:“跑!不许歇!不许歇!”
在小知的牵引下,少年一路躲避,在肺部快要撕裂之前,找到了一出掩体。
他和小知躲藏在巨树的根部,周围的气温下降了不少,两人只能缩在一起。
小知声音颤抖:“好冷……”
少年与他贴近了一些,周围的杂草还带着晨霜,寒气阵阵。
只有两个少年体温的滚烫,他们紧贴着对方,互相燃烧着。
等到了许久,直到周围没有了怪物的气息。
少年牵着小知从遮蔽中钻了出来。
两人手牵着手,一前一后跨过小溪。
他们沿路捡了一些干燥的树枝,朝着不远处的洞窟佛龛走去。
像是得到了某种神的指引。
这是一处早就废弃的山神爷爷的佛龛,里面的石像已经破败,脑袋像是被人砸了个洞,已经看不出形状。
两个人小孩在外面生了火,两人蜷缩在一起,躺在烂泥一般的山神尸体上。
别样的温暖。
小知摘了很多果子,但大多都是有毒的。
好在还有一些可以吃的,两人就这样简单的果腹。
少年睡得并不安稳,他总觉得有人在盯着他们。
这令他每时每刻都毛骨悚然,这种阴沉的注视完全无法忽视。
他不由地看向小知,将自己的担忧告知了他。
小知已经困得不行,但是回话:“可能是被害妄想症吧,小知你太紧张了,疗养院有个孩子就跟小知一样,每天战战兢兢的,连觉都睡不好。”
好吧,小知都这么说了。
虽然少年依旧一知半解,但他知道这是正常现象之后,的确难得地安心了。
等到寒冷的深夜过去,两人打算继续朝着深处走去,希望在两天之内翻过山头,成功顺着山路下山。
他们已经决定,登上山脚下的一辆大巴。
他们没有票,但可以钻进行李舱。
其实无数次问过这辆车会去哪。
但小知总说是去真正的黎明。
少年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小知想去。
两人手牵着手,以此来避免摔跤。
事实证明还是很有用的,两人很少再摔跤了。
小知总爱摔跤,还好还有他。
今天,他们已经找不到可以吃的果子。
于是他们去抓虫子。
这山里有很多虫子,有些事可以吃的,比如那些胖嘟嘟的肉虫。
地面里的爬虫。
大部分都是可以吃的,味道其实很不错的。
但是小知一开始太害怕了,似乎接受不了。
尤其是那些还在蠕动的虫子,他害怕跳舞的虫子。
于是少年便给他架在火上烤,那些虫子在火上跳得更欢了,不过这次没一会儿就死了。
虫子不再跳舞,小知才愿意咬断它们的尾巴。
少年有些庆幸,自己没有把小知饿死,不然他也会死。
少年带着小知继续向前走,从山间的河流中抓了不少长得很丑的,像是大蚂蚱一样的鱼。
少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次小知说,去掉脑袋应该都可以吃。
好吧,这次听小知的。
如果这次我们死在大蚂蚱的肉上,也没关系,最起码我们死在一起。
我们这次没死。
小知说大蚂蚱的味道很不错,肚子上的肉很多很软。
少年多烤了一些。
两个小孩继续赶路了。
这一天却下了雨。
山间下雨过后,路就更难走了。
小知和少年都摔倒了。
身上的伤口好痛。
小知比较严重,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脚给崴了。
走起路一瘸一拐的,还好还有少年搀扶着。
雨停了。
小知的状态看起来却没有好转。
小知发烧了。
少年将自己的衣服和小知换了换,小知的衣服太湿了,还带着淡淡的臭味。
换了衣服之后不知道能不能让小知舒服一点。
他们必须尽快下山了。
少年将小知背到了背上,小知身上真的好烫,少年一点都不冷了,甚至有些出汗。
小知总是呢喃着喊我。
这让少年感觉到小知的生命似乎在快速地流逝。
他太害怕了。
脚下就更加快了一些。
最后还是不注意摔了一跤,两个小孩一起滚了下去。
少年忍不住疼,大哭了起来。
但还是迅速地爬起来去找小知,小知如果死了,那他也没法活了。
小知摔了一跤后,倒是恢复了神志。
也许是因为太疼了。
天色再次暗了下来。
少年再次感觉到了暗处的目光,而且在飞速地朝着两人靠近。
他似乎想要收网了。
少年太害怕了,他知道那是一个怪物,正在虎视眈眈地盯着两人,随时会把他和小知一起吃掉。
少年着急忙慌地将小知背了起来,朝着山下狂奔起来,
他的嘴里念叨着各种求饶的,求救的,阿弥陀佛和耶稣将结合的四不像的诵经。
似乎这样就能得到庇护。
少年奔跑起来,雨水的声音再次响起,像是无数把尖刀在他的身后催促。
直到听到怪物追逐而来的声音,以及他带着口水的呼吸声。
少年惊恐至极。
那卑劣的诵经声更大了一些。
嘴里还有着害怕的呕吐声。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谁来救救我们——”
直到一道劲风从少年的背后袭来,他吓得大叫一声,带着小知侧身躲过,却在下一秒被石头绊倒,顿时眼前天旋地转。
少年和小知黏连的血肉奋力,朝着山间的两端抛洒。
大雨瓢泼,少年看不清那怪物的容貌。
却记住了他的眼睛。
那双来自黑夜的,近乎吞没生命的,无边无际的血色。
像是少年曾经读到的课本里,那团诡异的宇宙黑洞。
少年害怕的无以复加,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他想要高喊出声,让小知快跑。
但因为恐惧,却发不出一丝人的声音,只剩下牙床打颤的,类似甲壳虫磨动爪子的声音。
怪物扑到了小知的身上,将他撕咬。
少年痛哭流涕,吓得捂住嘴巴。
他那可笑的诵经声再次响起。
“神啊,就算要我死,也不要这样的方式。”
神的眷顾并没有降临,那怪物回头看见了他。
那阴恻恻的目光,足以将他的身体贯穿。
疼痛刺穿了胸膛。
呼吸像是破了口子的风车,太过悲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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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慎之猛然睁开了眼睛,他感觉到了短暂的窒息之后,冷气抽搐,刺痛他的肺部。
沈琮察觉到了他的不对,用手掌捂住了他的口鼻。
男人的力气并不是很大,只是稍作辅助将呼吸即将过度的应慎之从噩梦中拉回。
沈琮眉头微蹙,担忧地注视着少年。
应慎之醒了过来,他伸手擦了擦沈琮额间的细汗。
少年的黑色瞳仁中,闪过的恐惧烟消云散。
他的呼吸平稳了下来。
沈琮松开了他的口鼻,湿润的气息暴露在空气中,有些微微发凉。
“又梦到车祸了吗?”
应慎之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
“明天约好了要去疗养院查看资料,若是小知状态不是很好,可以和明生留在家里等我回来。”沈琮说道。
应慎之抱着他,扑进他的怀里。
少年的声音带着鼻音:“我状态不好的时候,最好跟哥哥形影不离。”
沈琮亲了亲他的耳朵。
“好。”
应慎之的眼眸暗了暗,他不敢去看男人的眼睛。
他害怕自己被识破。
不安令他微微发起抖来。
……
次日一早,两人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从医院接上周明生,便朝着那座疗养院的山头发动了车子。
三人来到了山脚下,眼下只能徒步上山。
这里依旧有长期送物资的村民,可以捎带几人一起上去。
一路上,应慎之都显得格外安静。
沈琮看出应慎之似乎有些心事,有些担忧地询问:“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还是想到了什么?”
毕竟眼下的这条山路,说不定应慎之走过。
应慎之只是摇了摇头:“没有……我没什么事。”
“哥哥心疼我?”
沈琮下意识地看了看周明生,那少年快步走在前面,丝毫没有注意到两人。
应慎之轻笑一声:“哥哥亲亲我,我就好了。”
沈琮揉了揉他的脑袋,低声:“胡闹。”
应慎之垂眸,看向一旁的山林。
他在观察周围的地形,的确在重新走这条路的时候,脑海中闪过很多片段,但是却无法捕捉。
应慎之越往前走,就越发的觉得自己和“小知”的遥远。
两人的长相相似,却有着大相径庭的生命轨迹。
看起来就像是面前这条一步就能横跨的小溪,但其实费劲一身力气也无法企及。
应慎之的心情沉重了一些。
他想起了自己学不出灵气的那架钢琴。
想起了自己背不会的数学题。
想起了多少夜晚的难眠,才勉强走向了“小知”。
但他始终与“小知”天差地别,无法企及。
“我不是小知。”
不知是不是心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