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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逐水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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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回到县衙，陆七去安置歌女的尸体，李渔随着陆缜眠到了书房。关上门，李渔问：“刚你出去追黑衣人，发生了什么？”
陆缜眠没立刻回答她的问题，端坐于案前，看着陈列于案上的娄山烟雨图与逐水县舆图，食指在膝上一点一点。
李渔好奇：“难得看见你这幅样子，怎么，今天晚上那黑衣人很棘手？”
陆缜眠沉吟一声，问：“你猜今晚的黑衣人用的什么招数？”
李渔摸摸鼻子：“这哪能猜得到，不过竟然能从你手下逃走，放眼整个武林上也没几个吧，招式路子很奇怪？”
陆缜眠其实不是想卖关子，而是事情正在往他最不愿意看的方向发展。“对方用的剑法是有凤来仪。”
“啊？不过这也不奇怪，虽说这套剑法最初由我所创，但后来被天禄院改良成了全民强身健体的基本剑式，大庸人人皆可练习。有凤来仪多了些变化而已，稍加琢磨，还是能参透几分的，招式相同并不奇怪。”
陆缜眠摇头：“不仅仅是招式相同，从对方出招时吐息的规律就能看出，应该是先练习了心法，才学的剑招。”
“所以，你是怀疑对方是我亲近之人？因为除了我亲近之人，也没人能有机会窥得有凤来仪的心法了。”
陆缜眠点头：“龙涎玉丢失后我追着柳上梢的踪迹一路而来，案子越深入，发现越不对劲，桩桩件件，似乎都在针对你。我之前一直不愿往这个方想，但如今看了，不能再回避了。”
“该来的终究是来了，不过龙涎玉又为何会丢？”
“你消失以后，只找到了玉佩，因为暂时还不确定你是否真的……死了，所以也没安排衣冠冢，只是将龙涎玉暂时供在天禄院。但不知何时，江湖上开始流传，龙涎玉里藏着逍遥游的心决，得到龙涎玉，就能参透逍遥游。”
“啊？那玉佩当年是我亲自看着匠人雕刻的，再说了，逍遥游是我师父口述传与我的，根本没什么文本，子虚乌有的事情，这都有人信？”
“逍遥游的威力太过逆天，加之有人在背后故意推波助澜，所以相信的人不在少数。”
李渔不久前刚经历一次毒发，又一夜未睡，打着哈气说：“果然是庸人自扰啊。算了，反正和我也没什么关系了，等会陆七回来，咱们商讨一下观音庙的部署吧。”
听她提起陆七，陆缜眠捏了捏眉心：“殿下，你能否和陆七保持些距离？”
李渔抻着懒腰的手还没收回来，听他这么说动作一顿，差点没闪到腰。
李渔：！？
陆缜眠：“他对你的情感并不一般。”
李渔疑惑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陆缜眠说的“你”指的是启昭。
陆缜眠：“焚文山剿匪，你记不得你救了一个村子？”
李渔皱着眉回忆：“好像是有那么回事，都好多年了，你提这个干嘛？”
陆缜眠：“当时那孩子被匪徒掳走，是你把他从地洞里救出来，抱了他一路。他吓傻了，嘴里只知道念叨你的名字，后来是舒正痒给他扎了针，还灌了几副药才好的。”
李渔：“怪不得他这么怕鬼。”
陆缜眠难得露出一点不耐烦的情绪：“这是重点吗！”
李渔缩了下脑袋，哦了一声，恰巧此时陆七敲门进来。他走到陆缜眠跟前汇报了一下处理情况，发现李渔看见他以后退后了两步，举止有些奇怪。
“李姑娘，怎么了？”
李渔立刻站到陆缜眠身后：“没怎么，说案子呢！”
陆缜眠按照娄山烟雨图上星辰所列的位置对照舆图说：“现在可以确定，下一个动手的时间就是第五颗星星闪现之际，也就是后天，而动手的地点，就是观音庙。”
陆七：“可是这次凶手杀人已经被咱们发现了，下次凶手还会按照原计划进行吗？”
不等陆缜眠回复，李渔出于习惯先开口了：“会。如果这只是普通杀人事件，凶手可能会因为被发现而改变行凶方式，但在这种和祭祀扯上边的凶案中，被发现只会令凶手更兴奋，因为有更多的人‘加入’他们的祭祀，让这场祭祀更加‘瞩目’，对吧，陆大人？”
陆缜眠点头。
陆七：“可观音庙是整个逐水县最大的庙，每天来上香的，来游玩的人跟流水似的，这么多人，要怎么布控和埋伏？而且老百姓多了，这万一动起手伤了谁可如何是好。”
陆缜眠略一思索说：“我与观音庙的无意大师有过数面之缘，可以请无意大师去庙北面的天琼阁开坛讲经，这样能吸引一部分香客过去。”
李渔接着说：“庙北面有个八宝楼，里面最出名的要数八宝鸭，只不过每天限量供应，如果能说服掌柜的后天晚上不限量供应，应该也可以吸引过去一部分游人。”
“还有！”陆七在两人的启发下开口：“最近县里发生了命案，可以以此为由提前一个时辰关城门，这样不住在县城里的人就要提前回去，人就又少了。”
李渔刚竖起大拇指，感受到陆缜眠锐利目光，立刻将手指调转方向指向陆缜眠：“名师出高徒！”
陆缜眠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三人又预先研究了一些突发情况的应对策略，最后决定提前去观音庙摸摸底。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折腾了一夜，陆缜眠最后决定：“大家先回去休息一下，一个半时辰以后，县衙门口见。”
部署完毕从观音庙回县衙，路过一个馄饨摊，李渔和陆七都不由的慢下脚步。折腾一晚上，早晨、中午都没吃饭。馄饨的香气不受控制的直往鼻孔里钻。
陆七咽了口唾液，算了，他家大人从来不吃路边的东西。
“饿了？”陆缜眠问李渔。
“饿的能吞下一头牛。”李渔盯着馄饨的眼睛都直了。
“吃点东西再走吧，时间来得及。”陆缜眠说。
陆七先是惊诧，随即便欢快的喊了声“好耶”！
他现在是越来越喜欢和李姑娘在一起了。因为他发现，只要李姑娘说什么，他家大人几乎都从不反驳，可以说是百依百顺。他跟在旁边也能捞到不少“好处”。
三碗馄饨上来，陆缜眠把其中一碗特意多加了香菜和辣椒的推到李渔面前。
李渔拿起筷子，捞起一颗馄饨入口，发出了满足的叹息：“太好吃了！”
陆七塞了满嘴的馄饨也在一旁连连点头。
“卖桂花糕喽~香甜软糯的桂花糕喽~”
“陆七。”
“大人！”
“去买点桂花糕。”
“是！”
陆七觉得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在自己面前打开。他家大人从来不吃甜食，这糕点卖给谁的自然不言而喻。于是卖完桂花糕以后，他很识相的直接推到了李渔面前。
李渔有个特点，就是吃饭的时候特别认真，眼睛里看见的都要往嘴里塞一口，因为当年带兵打仗的时候，很多时候根本没时间吃饭，喘口气的功夫，一个包子就吃进去了。
一块桂花糕扔进嘴里，香甜的气息在口中充盈。
“陆大人还是这么喜欢桂花啊。”
“不是我喜欢，是你喜欢。”
李渔愣住了。
行军打仗，讲究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行踪不定。今天在山北，明天就有可能在水南。
所以寻常书信根本就不可能送到她手上。
唯有一样东西，皇帝会派人风雨无阻的送来——弹劾自己的折子。
在众多折子中，陆缜眠的与其他人有很大不同，他确实能很准确的指出启昭的一些问题：治军之道，待敌之策，行军路线。而且他不光会指出问题，还能提出解决问题的方式，不像其他老匹夫，除了骂她，还是骂她。
而且陆缜眠提出的意见，实践下来，大部分意见都是可行的，以至于她时常感叹，陆监学这十二岁就状元及第的脑袋，真不是白长的。
所以但凡是陆缜眠的折子，她一般都习惯放在床头，没事的时候就看看，研究研究。日积月累，快有她一人高了。
她把陆缜眠的折子放在床头还个原因，那就是陆缜眠的折子很香。
就是字面意思的香。
他写字用的墨应该是浸过桂花的，每每打开他的折子，扑鼻而来的就是桂花的香气。
启昭最喜欢桂花的香味。只是塞北苦寒，大漠酷暑，军队走的地方大部分都寸草不生，鲜少能看见新鲜的植物，就更别提闻到花香了。
所以她很期待陆缜眠的折子。
晚上冷的或者热的实在睡不着的时候，她就随便抽一封，摊开盖在脸上。
五年，一千八百个夜晚，都是这么熬过来的。
只是随着她作战越来越熟练，军功越来越多，可以指摘的地方也就越来越少，奏折，也就越来越少。
从原来的一个月十几封，变成了七、八封，五、六封，到最后，一个月都不见得有一封。
先前来的折子上，味道已经淡了，最后都闻不出来什么味道了。
转眼十年过去了，原以为再也不会相见的人如今坐在她对面，告诉她，因为她喜欢；原本以为再也不会想起的事情，一件件重新浮现于脑海之中，历历在目。
那些在记忆里已经埋尘的折子也褪去灰扑扑的外表，一个个的长出手脚和脸，化身成一个个方块形状的陆枕头，对她招手，围着她转圈。
一个不可思议，但又万分说得通的可能出现在她脑海中：
陆缜眠，对她有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