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京华》带鱼的带

9、第九章

　　“不许这么说。”沈安桐道。
　　宣璃听了愣了片刻，沈安桐接着道：“生命是最值钱的东西，你要好好活着，以后不许说这种话。”
　　沈安桐这一整天都呆在军营里，晚上又跟宣璃回了将军府。
　　今天的任务是把昨天做的花瓣骨架连接在一起。
　　沈安桐坐在院子里看宣璃组装时认真的样子，从头看到了尾。
　　不得不说，宣璃的样貌放在整个京城都是出彩的，不同于很多女子或柔和或妩媚的长相，宣璃的骨相是带着几分英气的，可偏配上了一双桃花眼，如果单独只看眼睛的话，会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柔情似水。
　　“以前都没仔细看过，宣将军的眼睛怎么那么好看啊。”沈安桐突然说道。
　　宣璃手上的动作一顿，然后继续手上的活儿，没有回应沈安桐的话。
　　沈安桐往前凑了凑，说到：“以前有没有人夸你的眼睛好看？”沈安桐见宣璃不说话，“我不会是第一个夸的吧。”
　　“公主殿下......你离我太近了。”
　　沈安桐离得那么近，宣璃甚至可以看清楚她有几根睫毛，一对黑眼珠映着月光变得亮亮的，看的宣璃心跳都快了起来。
　　宣璃组装好了骨架已经快到亥时了。
　　今日沈安桐不好再在将军府留宿了，不然皇后知道了怎么也要骂她几句。
　　沈安桐回了寝宫屁股还没坐热呢，就有人敲响了门，门外传来了一个太监的声音：“公主殿下睡了吗？”
　　沈安桐想着应该是皇后要召见自己，便说了声进，等人进来了沈安桐脸色立刻变了，因为来人是皇上身边的人。
　　“陆公公......你来找我是父皇有事要见我吗？”
　　“是。”陆公公恭恭敬敬道，“公主殿下请吧。”
　　此时此刻的陛下正在御书房里批阅奏折，沈安桐敲门进去，变看见堆成小山的奏折和点灯熬油处理政事的陛下。
　　“参见父皇。”沈安桐行了礼。
　　皇上看完手里最后一本折子才开口道：“听说你昨天一整天都不在宫里，前天晚上也没回皇宫里住。”
　　“是。”
　　“去哪啦？”
　　皇上询问的语气并不严厉，乍一听真的就好像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关心。
　　“宣......将军府。”
　　“看来你与宣将军关系很好啊。”皇上拿起毛笔不知写起了什么，“不过你作为一个公主还是不要在臣子的府上留宿好，有失皇家体面。”
　　“儿臣知道了。”
　　在皇上心里，皇室体面大于一切，沈安桐深知这一点，也不敢与他顶嘴。
　　“你也过完十七岁生辰了，到了能婚配的年纪了。”皇上语气随意的说着，仿佛只是突然想起来了某件事顺口提了一嘴。
　　沈安桐没有回话，等着皇上的后文。
　　“你觉得何相的儿子如何。”
　　这不是询问，只是在告知沈安桐他想让她与何相之子成亲。
　　沈安桐也知自己没有商量的余地，但还是开口道：“可是我听说他行事作风很纨绔，儿臣不想嫁给这样的人。”
　　“那，朕再斟酌斟酌，你回去吧。”
　　“儿臣告退。”
　　沈安桐出了御书房，回寝宫的一路上都心事重重。皇上虽然说再斟酌，但是他又怎么可能改变原本的想法，又怎么会在乎沈安桐成亲后过得如何，他只在乎朝中各方势力是否平衡。
　　几日后的早朝。
　　“陛下，前几日臣清点今年上半年的税收情况时发现今年的税收与去年同时期比虽然无太大的变动，可前几日臣派去视察佃户的人回来告诉臣，税收从去年的十五税一变成了十三税一，可我朝并没有更改税收制度，多余的银两也没有纳入户部的账本。”
　　陈锦寰没有直接说户部有人靠鱼肉百姓贪污，但说完这些就已经很明了了，朝中官员都在互相交换眼神，没人说话。
　　“既然如此，那必然是要查一查这事了。”沈晏衡随意的说道。
　　“自然要查，靠着鱼肉百姓贪污，实在罪无可恕。”沈晏齐看了一眼陈锦寰，“父皇，儿臣愿意与陈尚书一起彻查此事，还百姓一个公道。”
　　“那便你来和陈尚书一起查吧。”皇上说道。
　　皇上又怎么看不出来这是沈晏齐和陈锦寰排的一出戏，他就是想看看沈晏齐想干什么。
　　沈晏衡也是一样，他不信沈晏齐是个多么体恤百姓的人，就是想看看沈晏齐要搞什么名堂。
　　这天早朝后第二天，沈安桐和何致的赐婚圣旨便已经传到了相府和沈安桐的寝宫。
　　没人为这场婚事而高兴。
　　沈安桐接过圣旨的时候连眼神都是冷冽的，丞相府里也没有因为要与公主联姻而变得欢喜。
　　沈安桐听说了沈晏齐要查户部税收的事，知道他大概是要对何致有什么，心里并没有什么太特殊的情绪。
　　两人的婚约很快在京城传播开来，宣璃很快也听说了，不过她不是听别人提起的，是在圣旨下来的当天晚上听沈安桐亲自说的。
　　“可是我还不想成亲啊，何况我根本就没见过何相的儿子。”沈安桐在宣璃旁边发着牢骚。
　　宣璃拿了一根短粗的蜡烛固定在莲花的花蕊位置，完成了莲花灯的制作，转头说道：“你是公主，让你与谁成亲是陛下的考量，陛下这样做总有他的道理。”
　　宣璃嘴上这样说，但是心里却对沈安桐被赐婚这件事隐隐觉得不舒服。
　　“可是我要是成亲了就不能总来找你玩了。”沈安桐郁闷的说道。
　　只过了四五天，就在观莲节的前一天，沈晏齐在早朝时拿出了关于户部税收的调查结果。
　　证据齐全到完全不像四五天就能得到的。
　　其实要查户部的账不难，陈锦寰作为户部尚书，只要是户部的卷宗都可以翻阅，何致和户部那位外郎早就有很多上不得台面的交易，只是今年动作大了些，正好又赶上这么个节骨眼便让陈锦寰给利用上了。
　　在户部没什么事是陈锦寰不知道的，只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何致是何相的儿子不好去得罪，而且他胆子也没那么大，更何况他也不是户部的人不好做太多手脚，所以陈锦寰也没管他，这次要不是因为沈晏齐找他或许他还是不会太理会。
　　皇上看到了证据之后没有立刻表态，只是转头看向何相，说道：“看来这事不只是户部的事，怎么何少卿跟户部的人还有勾结，并且不是一天两天了，何相说朕该如何是好。”
　　何泓良没想到户部的的事还跟自己亲儿子扯上关系了，立刻站出来说道：“陛下，臣实在不知道犬子与户部的人还有交集，平日里他确实有些不像话但也不至于贪赃枉法啊。”
　　“但是证据都摆在这了，朕也不能因为他是你的儿子就包庇啊，不如何相说一个处置方法吧。”皇上淡定的说道。
　　何泓良思忖片刻，道：“按我朝律法处置便可，臣坚决不会允许臣的儿子做一个贪官。”
　　沈晏齐看了一眼何泓良说道：“何少卿与二公主前几日刚被赐了婚约，何少卿也算是我的妹夫了，没想到出了这么一桩子事......我是看着二公主长大的，也希望她能嫁个良婿，要是何公子是这般做派的话，本殿可是实在不放心让自己的亲妹妹嫁到何家啊。”
　　沈晏齐此时已经图穷匕见了，证据摆出来牵扯上何致的时候沈晏衡怎么也不可能不明白沈晏齐想做什么了，这次两人也算是有同一个目的——那便是毁掉何致和沈安桐的婚事。
　　“是啊何相，安桐也是我的妹妹，我和皇兄一样希望她能有个好的归宿。”沈晏衡看向皇上，“父皇，安桐的婚事还需您三思啊。”
　　皇上看了看下面的几人，心知这是一场由沈晏齐主导，陈锦寰做配，沈晏衡见机配合的戏。
　　虽说何相是沈晏衡的人，但此刻事实也是不容置疑的，更何况沈晏衡原本也打算想办法毁掉两人的婚约，只是没想到沈晏齐的动作比自己快这么多，就直接顺水推舟促成这件事。
　　“父皇。”沈晏齐看皇上一直没发话，“皇室的婚事向来重要，不可能人人都像陈尚书一般既有相貌又有才学，父皇万万不可拿安桐的婚事儿戏啊。”
　　沈晏齐甚至自己的父皇一向最关注皇家脸面，特地将两者关联起来。
　　“你们兄弟两个还真是爱护自己的妹妹啊，可这婚是朕亲自赐的，这才过了没几日怎么能随随便便了了呢。”
　　见皇上还没有将这门婚事作罢的意思，沈晏齐和沈晏衡都不好再继续说，只好闭嘴。
　　谁知道这时候何泓良突然上前两步，跪下来行了一个大礼，说道：“陛下，臣未能教育好子女，实在不敢让二公主嫁给犬子，还请陛下为二公主另择良婿。”
　　三人种种言行已经算得上是逼迫皇上取消两人婚约了，如果皇帝顺水推舟取消婚约那便没有方法可以限制沈晏齐和沈晏衡之间的势力关系。可如果不顺了三人的意思，皇上默许公主殿下与罪臣成亲的话便会传遍整个京城，既然有罪之人都可以成为驸马那谁还会遵守律法。
　　可最后此时还是没有在早朝上解决。
　　但是沈晏齐觉得，皇上十有八九会下这个台阶取消沈安桐与何致的婚事。
　　何致贪污的事只用了几个时辰就在京城传开，陛下刚赐的婚也被人们拿来当谈资，京中不懂朝堂政事的世家小姐都在私底下议论纷纷，似乎大家都觉得与这样的人有婚约是委屈了二公主。
　　次日，沈安桐起了个大早，赶着早朝刚结束的节骨眼跑到了御书房。
　　此时的皇帝刚下了早朝回来，便看见沈安桐站在门口。
　　不出意料她也是为了婚约的事来的。
　　一进御书房，沈安桐立刻跪了下来，说道：“父皇，想必你也知道儿臣此次来是为了什么吧。”
　　皇上不紧不慢的做到椅子上，边翻看奏折边说道：“你不满意你的婚事。”
　　“儿臣与何少卿未曾谋面，他又是这样一个目无王法之人，父皇叫儿臣怎么能愿意嫁给他。”沈安桐说得真情实感，甚至有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皇帝只看了一眼沈安桐，便仿佛看到了当年的沈安桐的生母，她们两个长得实在是相像，性格却大相径庭。
　　整个皇宫对皇上都无比敬畏，从嫔妃到皇子再到下人都对他毕恭毕敬，除了一个新入宫的宫女，那个宫女性格与其他宫女不同，甚至与他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同，有着中原女子没有的坦率与豪爽。
　　那位宫女甚至没有像其他人一般的对帝王有应有的畏惧，很快皇上便对这个独特的女子产生了兴趣，甚至想要立她当妃子......可惜她身份卑微，于理不合。但那几年她给予他的感情与回忆都是美好的，不可忘却的。
　　“罢了。”皇上终于还是松了口，“你不愿意嫁就不嫁了。”
　　“谢父皇。”沈安桐行了礼，转身擦去眼角的泪珠，连带着脸上感激的笑容一起被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