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京华》带鱼的带

14、第十四章

　　很快到了去尚书府吃饭的日子，这天沈安桐起的很早，简单梳洗打扮了一下就去给皇后请安。
　　皇后，露妃，甘妃，沈安桐，沈安灵，沈晏景和皇上是一起出发的，做了两辆马车。
　　皇后和皇上必然是要一辆的，沈晏景年纪小皇后要带在身边，剩下的人便一辆马车了。
　　众人到了尚书府，沈安言一早就在门口等着，沈安桐这一批是最晚的，她的几位皇兄早就已经到了。
　　虽然这只是一场家宴，但是哪有儿女让父母等的道理，更何况还是皇帝这样的父亲。
　　众人落座等着上菜。
　　本来沈安言张罗这场家宴的由头就是夏季的虾最是肥美，所以今天这顿有虾的菜有两三道。
　　“皇姐府上的厨子手艺确实不错，这道什锦虾球做的不比外面酒楼里的差，以后我还是要多来皇姐这做做，不然怎么吃到这么好吃的虾啊。”沈晏衡恭维道。
　　“皇兄平时那么忙哪有空常来啊，我平时清闲倒是总来，皇兄是没有这个口福了。”沈安桐接话道。
　　一群人看似是亲人，实则各怀心思，幸好这场家宴是沈安言张罗的，大家来也真的都只是为了吃顿饭，也便少了许多勾心斗角的气氛。
　　可偏偏有人要在这里提不该提的事。
　　“晏衡，你现在这个年纪该娶个太子妃了。”
　　沈晏齐听了放下筷子道：“父皇说得是，只是这京中世家小姐众多，儿臣也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世家小姐是多，但总有那么一个独特的。”皇上便吃着饭菜边漫不经心的说。
　　“独特的？”露妃笑了笑，“要说独特谁能比宣将军独特啊。”
　　提到宣璃沈安桐手上夹菜的动作立刻一顿，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露妃说的对，宣将军确实独特。”皇后也觉得这话头起得不一般，有些不明所以。
　　“当年宣府男丁都死光了连宣夫人都跟着去了，我以为她会就此消沉，谁知道她竟然跟陛下要虎符。”露妃说道，“不过她也是没有让陛下失望。”
　　沈晏齐和宣璃都看向露妃，等着她的下文。
　　“我见过宣将军几面，这姑娘长得确实标致，放在一种世家小姐里一点也不艳俗。”
　　沈安桐暗暗呼了一口气，她心里已经明白了陛下突然提沈晏衡的婚事是为了什么了，再看露妃说的话，两人应当是事先串通过的。
　　果然，皇帝开口道：“晏衡，你觉得呢？宣将军是个怎样的人？”
　　皇帝这话问出来，在座的众人也都心下了然，即使是平时再骄横无理的沈安灵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儿臣以为......宣将军确实是位好将军，无论是行军打仗还是为人臣子都做得很好，有这样的将军是我朝之福分。”沈晏衡故意将话题转向不相干的方向，但皇帝明显就不买账。
　　“朕没问你这些，朕是想问你，如果要你娶了宣将军你愿不愿意。”
　　沈晏衡必然是不愿意的，现在明面上宣璃是沈晏齐的人，如果自己娶宣璃算是断了沈晏齐在军中的势力，他必然是乐意的，可为了制衡沈晏齐的势力有很多种办法，娶一个其他有兵权的将军的女儿妹妹也不失为一个万全之策，皇上偏偏挑中了宣璃这个独特的存在。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皇上想以后宅不得干政的理由拿掉宣璃的兵权。
　　如果宣璃的兵权被拿掉，那沈晏衡娶她便对自己毫无益处，至于皇上想把兵权给谁，这谁都猜不到。
　　沈晏衡刚要推脱，沈安桐先发话：“父皇，儿臣觉得皇兄和宣将军并不算是良配，宣将军在战场上征战多年，如果要她当太子妃管理后宅她自然是憋屈的。”
　　“朕在问你皇兄呢，你别插话。”说着看向沈晏衡。
　　“儿臣......觉得皇妹说的对。”沈晏衡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沈安桐把他想用来搪塞皇帝的话给说了，他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朕是问你愿不愿意娶宣将军。”
　　“儿臣......”沈晏衡说愿意也不是，说不愿意也不是，当真是进退两难。
　　“父皇，这婚姻嫁娶也讲究个你情我愿，父皇这般逼迫皇弟也不好。”沈晏齐也出来打圆场道。
　　但皇帝似乎是铁了心要沈晏衡在今天这顿饭上给出答复，于是说道：“那就让你皇弟自己说说愿不愿意。”
　　话说道这个份上，在座的人都有些尴尬，谁也不敢说话，这个时候谁说话说什么话都是不妥，唯一能说话的只有沈晏衡，而他也只能顺着皇帝的意思说自己愿意，不然今天这顿饭注定是吃不下去了。
　　正当气氛胶着到极致时，沈安桐站了起来，众人都望向她。
　　“宣将军不能嫁给皇兄。”
　　“哦？为何？”皇帝向后一仰，尧有兴致的说道。
　　沈安桐离开自己的座位，走到皇帝面前，行了个跪拜大礼，说道：“父皇，儿臣知道您今日问二皇兄愿不愿意娶宣将军是有自己的考量，儿臣不应该置喙，但是......”沈安桐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儿臣实在不愿意看宣将军嫁给自己不爱的人。”说着又一次叩拜下来，却没再直起腰，“儿臣和宣将军虽都是女子，可依旧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爱之事本就身不由己，我和宣将军是真心喜欢彼此。”沈安桐抬头望向皇帝，眼中已经蓄满了泪水，“儿臣知道这很荒唐，但是如果儿臣今日不把自己的心意说出来怕是一辈子都会后悔。”
　　在座的众人听了沈安桐的话都楞住了。
　　气氛安静了片刻，随即皇帝有些愠怒的说道：“胡闹！你方才说的朕就当没听见，你若是......”皇帝话还没说完，沈安桐立刻打断道：“父皇不可以当没听见，儿臣说的都是实话，不信现在就命人把宣将军给找来，儿臣相信宣将军对儿臣的心意，一定也会跟儿臣站在一起的。”
　　皇帝说话从来没有人敢打断，沈安桐这次打断他的话让他的怒火又添一分。
　　此时的沈安桐已经泪流满面，声音都带着哭腔：“父皇，儿臣此生没有没有别的愿望，就希望能和宣将军共度余生，哪怕一辈子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儿臣也认了。”
　　沈安言见沈安桐这副模样实在是不忍，想要扶她起来，却被皇帝的声音打断：“你是公主，你的一举一动都关系着皇家的脸面，你与宣将军都是女子却要成亲，成何体统？”皇帝的语气没带着多少怒意，却令众人都感受到了无形的威压。
　　“又不是没有先例，玄德年间一个女子女扮男装参加科考，高中状元被封了官位，即使后来被发现是女儿身也没有被革职，甚至娶了当时的长公主，虽膝下一直没有子女但也是成为了史书上的一段佳话，玄德皇帝容得下父皇为何容不下？！”
　　玄德是史书上有名的贤君，他能容忍女子在朝为官，也能容忍公主和女官成亲，当今圣上却容不下，沈安桐特地拿两人对比，即使没有说当今皇帝比不上玄德皇帝的意思，此情此景也会被读出这样的意思。
　　皇后听了立刻花容失色，赶忙说道：“安桐，说什么呢？！”
　　“父皇，就当儿臣求您了，成全我和宣将军吧。”
　　皇帝走到沈安桐面前，看着她满是泪痕的脸，沉默半晌。
　　其实此时沈安桐心里是恐惧的，来自帝王的威严让她的气势有些不稳。
　　“那好，叫宣将军过来见朕。”
　　在宣璃没来的这段时间，沈安桐一直跪在地上，谁劝也不起来。
　　等宣璃人到了见了此番情景，愣了片刻便向皇上行了君臣之礼。
　　“听安桐说，你们两个两情相悦，是否属实。”
　　宣璃看了看沈安桐大致猜到了刚才发生了什么，跪下来说道：“属实。”
　　皇上没想到宣璃能承认得如此干脆，他用力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又睁开。
　　“父皇，儿臣知道，你有你自己的考量，你做的每个决定都关系重大，但是儿臣也是人也有自己的想法，儿臣从小就没了亲娘，有母后的照顾才能平安长大，儿臣自知父皇母后对儿臣很好，儿臣也从来没有求过什么，但这一次父皇就准许儿臣任性一次可以吗？”沈安桐望着皇帝，满眼恳求，“就当看在我死去的娘亲的份上，她泉下有知也是希望儿臣幸福的。”
　　沈安桐特地提起自己的生母，她知道这么多年皇帝一直对自己生母的死有愧疚，她也知道在这深宫之中自己的生母曾是皇帝唯一的慰藉。
　　皇帝听到沈安桐提及她的生母，便一直看着她，看着她与她的生母那张极为相似的脸，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某个夜晚，她还没死，在他的耳边讲着她家乡的故事。
　　皇帝刚想开口说话，沈安桐突然两眼一闭晕了过去，沈安言赶忙上去扶，但没宣璃的动作快，皇后也围了上去。
　　宣璃立刻起身将沈安桐抱了起来，转头刚想沈安言哪里可以安置沈安桐，还没说话呢沈安言便立刻道：“宣将军跟我来。”
　　沈安桐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大夫来瞧过之后说是情绪波动太大才晕倒的，加上前几日染的风寒本就没好全，这一下子情绪过于激动身子受不住才晕倒的。
　　沈安桐醒的时候第一个瞧见的是沈安言，然后是皇后最后是皇后身边跟着的沈晏景，周围再无旁人。
　　“皇姐。”沈安桐的声音细如蚊声，“母后。”
　　“你就别说话了，可吓死我了。”沈安言道
　　沈安桐撑着胳膊要起身，沈安言见状立刻扶了她一把。
　　“父皇呢？他同意了吗？”沈安桐看着皇后满脸希冀的问道。
　　皇后拍了拍沈安桐的手，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道：“你晕倒了之后，宣将军跪在陛下面前也是求了很久，想来宣将军亦是真心待你才会如此这般。”皇后叹了口气，“陛下没说同意，但似乎也不准备让宣将军嫁给晏衡了，他现在还在气头上，你等他消气了跟他赔个不是。”
　　沈安桐点了点头道：“那宣璃呢？她走了？”
　　“怎么可能，在外面等着呢，让她进来她也不进来。”沈安言说道。
　　听到宣璃没走沈安桐立刻就要掀开被子下床，沈安言刚想拦皇后就给她递眼色让她别拦，沈安桐连鞋都没穿就跑出去了。
　　“安言啊。”沈安桐出去之后，皇后突然语重心长的说道，“这样的心情你是不会懂的，你与陈尚书是陛下赐的婚，但是你们俩在被赐婚前便已经互相喜欢，赐婚只不过是锦上添花。”皇后看着前方眼神空洞，“可是对于两个没有情意的人来说，被赐婚是痛苦的，陛下还是太子的时候先帝给我和陛下赐了婚但是我当时是有喜欢的人的，可是圣意难违。”
　　皇后看向沈安言，说道：“你父皇也是这样的，他做无论太子还是做皇帝，做的每一件事都遵守着皇家的规矩，从来没做过出格的事，一辈子都束缚着自己，除了当年遇到安桐的生母。纳我们这些嫔妃是他作为帝王应该做的事，但安桐的生母他当年是真的动情过，我能看出他看她的眼神和看我们的不一样，我想陛下也是能体会到爱一个人时有多心切吧。”
　　沈安桐光着脚一路小跑着到了尚书府大门口，宣璃此时正依靠在门口的石狮子旁，不知道思考着什么。
　　“宣璃！”
　　宣璃听见沈安桐喊自己的声音，立刻转头，刚想说什么沈安桐就朝自己飞奔过来一下子就撞见了自己的怀里。
　　“你还跑出来干嘛，身子还没恢复呢。”宣璃说的虽是训她的话可语气却是心疼的。
　　“我不来你就在这待一夜吗？”
　　宣璃抱紧了沈安桐，说道：“怎么鞋都不穿就跑出来了。”说着一把抱起沈安桐放在旁边石狮子的底座上，让她双脚悬空。
　　姿势突然变换，沈安桐反倒比宣璃高出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