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那个我》虞照

58、苗头

　　在等待比赛结果期间，两个人除了吃饭唱歌就是闲逛，不过逛也是穷游。

　　他们甚至一度想在故饶找一个兼职先干几天。

　　半决赛过后第三天，周普举着手机轻车熟路地翻看招聘信息，下一秒屏幕顶部蹦出来条消息。

　　点开，是《时代之声》官方通知他们参加海选决赛，地点临昭，时间在后几天。

　　他从椅子上蹦起来，去拿陈在林的手机。

　　他知道陈在林的锁屏密码，索性替他一起查看了。

　　看到结果，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周普不由分说地推开盥洗室的门，冲着里面的人笑得一脸灿烂，嘴里报着喜：“我们都过了。”

　　陈在林正在用自带小盆清洗内裤，胸膛猝不及防地扑进来一只小动物似的，扯着他的衣领吱了哇啦地一顿叫唤。

　　揉搓衣物的手一顿，浸在水盆里，终究也没去搂他的肩。
　　到底还小，习惯于肢体接触。

　　他心情愉悦起来，嘴角也跟着周普雀跃的表情而倾斜：“至于这么高兴？”

　　如果仔细听，他的语气里是有些温柔的。

　　可周普以为这人又来打击他，站远了讽道：“你不想高兴，臭着脸也好。”

　　陈在林：“好？”

　　周普：“这样你走我旁边，衬得我更好相处。”

　　“……”陈在林不慌不忙点头，“有道理，一个家总得有个爱笑的。既然你是了，我就不用费力了。”

　　周普又怼：“你最好结婚的时候也这副表情。”

　　陈在林：“嗯，这样我走你旁边，衬得你更好相处。”

　　周普：“……”
　　怎么又绕回来了？

　　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占了口头便宜，就忙不迭地翻着微信余额说：“我一会去剪头发，你去不？”

　　陈在林：“嗯。”

　　很快，周普在软件上约了本地实惠的理发店。
　　到地方了率先对理发师说：“我想要做个性点的发型。”

　　理发师：“大致是什么样的？”

　　“嗯……”周普思考了一下，一时间没想出所以然。

　　正巧此时，一个男生在他眼前走过，一头花里胡哨的脏辫，刚烫染成渐变紫，亮眼得可以媲美晚上广场的光纤灯。

　　周普的眼珠随着紫色的光纤灯一点一点挪动，目送人家到门口，眼里闪烁起新奇的光芒。

　　刚要钦点这个发型，却被陈在林一把捂住：“别弄这个。”

　　周普下半张脸藏在他手掌里，闷声闷气：“为什么？”

　　“我有密集恐惧症。”陈在林扯道。

　　“……你怎么这么多矫情的毛病。”周普差点儿翻个白眼，“那你以后就别看我。”

　　陈在林心说怎么可能不看？

　　只要周普在他身边，他就忍不住想去看，不仅想看，还想碰呢。

　　不过这小子向来一身反骨，也不怎么听他的话。

　　但周普之所以非常犟地坚持自我。其实根源是希望别人认同他作为成年人的自主决定权。

　　以前的陈在林不是不知道原因，毕竟两个人是在同一种环境中成长的，他其实稍微琢磨就能明白周普的心思。可却从来没花时间去解决过。

　　如今慢下来想清楚了，就觉得自己控制欲太强、说话太强势这点，是个毛病，得改。

　　他若有所思片刻。

　　周普见他不说话，以为他默认了：“现在不反对了？是不是觉得这个发型还挺好看的？”

　　谁料陈在林说：“我同意你剪这个发型，因为外貌不是评判一个人的唯一标准。”

　　周普：“？”
　　拐弯抹角的什么意思？

　　“其实想想脏辫除了不符合你的风格，除了把你衬得老气了，除了不容易打理容易积灰以外，没什么特别大的缺点，所以我尊重你的意见。”

　　陈在林头头是道，

　　“就算你剪了头发很丑。但也不会阻挡住你的人格魅力。这么想想，其实你剪什么发型都无所谓。”

　　没什么特别大的缺点？我怎么感觉你说的都是缺点？

　　“……”周普回头问理发师，“我剪完会很丑吗？”

　　理发师对他有种莫名的自信：“你这脸不挑发型。”

　　周普：“那……这发型不好打理？”

　　理发师：“可能有点儿。”

　　“哦。”周普说，“那还是剪短点得了。”

　　几分钟后，他坐在理发椅上，盯着镜子里的头发零碎落下好半天，才猛然回过神来：怎么回事？他不是一身反骨最不听劝了，现在竟然被陈在林说服了？

　　而话术大师陈在林坐在他身后，在等待的间隙和曹硕聊起微信：［我们要回临昭一段时间。］

　　没多久，曹硕回复：［你们要回来了？找到临昭的工作了？］

　　陈在林：［视频分享：广场舞王子］

　　曹硕：［广场舞？你还看这些？我平时都没空看。］

　　陈在林：［我们来这里参加音综，叫《时代之声》。］

　　过了一会儿。

　　曹硕：［靠！你们什么时候上R站热搜了，我都不知道！］
　　曹硕：［那海选半决赛已经结束了，你们去了？］

　　陈在林：［已经过了，准备来临昭参加海选决赛。］

　　曹硕：［土拨鼠尖叫］

　　那只又高又壮的土拨鼠的表情包叫了好几次，曹硕才继续说：［我刚才翻到了你的视频。］

　　曹硕：［没想到老陈宝刀未老，开嗓依然惊艳如当年，把我听得热泪盈眶。］

　　陈在林：［你这泪失禁体质听狗叫都热泪盈眶，少吹两句。］

　　曹硕：［。］
　　曹硕：［没必要骂自己吧。］

　　陈在林也：［。］

　　曹硕：［兄弟，到临昭和我说一声，我给你腾出我们家客房住一段时间。］

　　思及住宿问题，陈在林总觉得不方便，反手定了临昭的酒店。

　　但瞥了眼还在剪头发的人，心说周普没准不这么想。

　　于是站到这小子身边问：“第二轮海选决赛通过节目组才提供住宿。”

　　周普在理发师的动作下目不斜视：“嗯，怎么了？”

　　陈在林：“曹硕让我们在他家住，你怎么想？”

　　周普想了想，说：“他家……还有老婆孩子，我们俩男的住他家会打扰到她们。而且我们如果被淘汰的话，直接就走了。去完再走，总感觉把人家当免费宾馆似的。”

　　“我还想和曹硕做很长时间朋友呢。”

　　“不是还有两万块钱？我们就比赛前一天过去，你现在订宾馆吧。”

　　陈在林嗯了声：“已经订好了。”

　　周普一愣，瞪他一眼：“你跟我想得一样，还要问我？”

　　陈在林笑笑坐回去，在周普剪头发的空档，他又把所有去临昭要买的东西拉了个清单，安排妥当。

　　不到一小时后，他们出了理发店，走上大街。

　　没走几步，周普乖乖站定在陈在林面前问：“这个发型好不好看。”

　　这个发型应该叫碎盖，剪完了之后比之前多了几分清爽干净。

　　周普盯着比他高的陈在林时，睫毛自然上翘。

　　那一双眼精气神十足，跳跃着火光似的，勾着人想近距离吻在眼皮。

　　其实之前的困惑，陈在林琢磨出一点头绪，他在周普哭的时候，想要亲亲周普给他安慰；在周普道歉和好、说要养他的时候，他为之动容想要吻他。

　　他对周普的欲望是诞生于情感的，而非纯粹的肉.欲。因为喜欢，所以才希望靠得近一点、再近一点，近到没有距离，甚至负距离。

　　周普觉得陈在林的视线似乎不在他的发型上，而在他的脸上，随后就挪到了下巴上。

　　就一句好看或者不好看，有必要看这么长时间吗？

　　说不上原因，周普总感觉自己现在的处境有点危险。

　　他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但走了两步，又觉得自己被陈在林看到不好意思，实在是太没骨气了。

　　于是转过身倒着走，对他后面的人说：“看这么长时间？难道你喜欢看我现在的样子？”

　　将攻守之势异过来。

　　周普当然不觉得陈在林会说是，就他这个怼王，最多回一句，你想多了。
　　这样自己再怼回去，就把话题拉回到正常的氛围。

　　果然，陈在林说：“不。”

　　周普迅速“切”了声，但话音还没落，就听到那位继续说：“不仅是现在，以前也是。你什么样子都好看。”

　　“？”周普顿了一下，“你认真的？”

　　“为什么不认真。”陈在林垂眸。

　　明明只是一句正面的评价，可从他嘴里说出来和从理发师嘴里说出来就是不一样。

　　究竟是哪里不一样？

　　应该是表情不一样，他的笑容是浅浅的。不带讥讽，不带嘲笑，而是满眼温柔。

　　显得说出这话的时候很真诚。

　　“算你识相。”周普闷声说完又迅速转过身去，就像在原地转了个圈，有点滑稽。

　　好像反而弄巧成拙了……这人为什么要这么真诚啊？

　　难道自己送他的那本《别输在不会说话上》，真让陈在林打开了人际交往的大门？

　　陈在林走在周普身后，目睹这小子加快步速，随后慢慢缓下来，好像是想通了什么，可耳朵上的红还没能消下去。

　　明明怼起人来妙语连珠，怎么一被夸就这么不好意思？
　　陈在林反思了一下，这得怪他，还是夸得少了。

　　～

　　接下来的好几天，两人马不停蹄地准备海选决赛的歌曲，周普感受到的这种微妙的暧昧感，被去临昭的兴奋劲一冲就什么都没了。

　　他们在海选决赛前一天从故饶开车去临昭，又是四小时的车程，全靠陈在林一人握方向盘。

　　后半段，周普把抱枕垫在脑袋下，窝在后座睡着了。做了一路不安稳却又浪漫的梦。

　　梦里的他在临昭的舞台上连唱带蹦哒，场下掌声雷动，彩带漫天飘，而醒的时候刚到临昭高速的收费站。

　　他是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的。伸了个懒腰，才发现身上又盖了衣服。

　　顶着睡乱的头发，周普坐起身，默默向前座看。

　　男人带着男士手表的一截手臂，搭在方向盘上，隐在黑暗里，亮着手机屏幕回电话：“嗯，马上就进站了。”

　　傍晚六点多，天色刚暗，车厢里面也像暗房。外面红黄交替的亮光来自各类私家车星星点点的车灯。

　　近在咫尺的收费站堵得厉害。

　　透过车窗，他看见高耸的站牌，在所有引擎发动声里，不知道又从哪里传出来一声播音腔：
　　Welcome to LinZha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