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柠不语》期呦秋

13、白钰鹇的试探1

　　原来，他依旧是一个贪心的人，从白钰鹇叫出他名字的时候，原本计划的一切都已被自己打乱了。
　　爱啊，他还是想要爱。
　　来自白钰鹇的爱。

　　昨夜下过雨，晨间湿漉漉的。付熙尔醒后也不着急起床依旧躺在床上，伸出手扯下充电线，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
　　家庭群里关霖发了几张签售会的照片，图上的她带着绿竹胸针笑容满面的和小朋友合影，又发了几条消息叮嘱下雨天凉让加衣服。付直川早早地就回复了，付熙尔也跟着发了条消息。本是一家三口，群里却是四个人，还多一个关霜，可以说关霜是关霖一手养大的。
　　关霖体质不好，关霜更是严重，所以付熙尔要求她们两人定期去做体检。关霜从小便有心脏病，不过治疗的还算及时，这么多年也多有注意。和上一世不同的是几年前关霜做过一次非常成功的换心手术，她现在的状态已经好多了。
　　可是这种改变付熙尔依旧还在担心。他看过关霜最新的复查报告，现在的这颗心脏似乎又有坏掉的趋势。付熙尔不敢赌，新一代的人工心脏即将面世，那是他准备给关霜的。
　　上辈子就准备好的东西，到这辈子才能用上。
　　付熙尔与关霜在事业上合作，他的名下什么也没有，关霜和他，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北方的夏末似乎总是急于迎来秋意，明明昨天的空气还弥漫着热烈的气息，经过一夜的细雨，晨间就掺和着冷意润入无声。
　　起床洗漱后，付熙尔穿上了蓝白相间的校服外套，在衣帽镜前整理着衣襟，发丝干净利落。
　　在过去有晚霞透过教室的窗户、微风掠起枝头树叶发出簌簌声的日子里。白钰鹇撑着脑袋看他，抬手撩起他的头发：“付熙尔，我发现你还挺好看的，以后肯定招人喜欢。”带着笑意，神色张扬。
　　白钰鹇是个外向的家伙，一看就是在爱里长大的孩子，随心所欲、自由自在，有着纯粹的英雄主义色彩。
　　付熙尔从三班转到四班之后，自然就成了白钰鹇的同桌。那个时候付熙尔总是默默地坐在白钰鹇的旁边，安静的不敢说话。四班的人都很好，但对付熙尔来说只有白钰鹇是不一样的，白钰鹇说什么他都听着，然后牢牢记在心里。
　　记了好多年，即便高中毕业后白钰鹇出国留学付熙尔还是会隔着网络悄悄地关注着他。听他分享的音乐，看他看过的电影，学习他感兴趣的一切东西。然后，努力的让自己变得优秀，默默地在原地等他回来。
　　多年以后是不是就可以坦荡的说一句“好久不见”。
　　所以，一切不该是那样。白钰鹇不该满怀自责的关在地下室里等死，不该毫无生气的坐在窗边消弭。人死了，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付熙尔想要白钰鹇永远幸福，永远被爱。爱，越多越好。
　　他站在镜子前打量着自己，低声道：“会招你喜欢吗？”想要被白钰鹇喜欢。
　　早间的空气带着湿意，地面蓄着雨水，踏上去就会溅起水花。付熙尔简单地吃过早饭后，便早早地来到学校。除了楼道里的灯，整栋教学楼只亮了四间教室。
　　付熙尔正要打开教室门，门却没有锁，教室里没有开灯，隐约有个人坐在他的位置上。
　　按下开关。
　　灯亮了。
　　凌晨五点，白钰鹇穿着睡衣静静地坐在姜淑淇的卧房门口，走廊尽头是霞光冲破云层，穿过玻璃窗。
　　他梦见了一场大火，北湖林庄的大火。白钰鹇在梦中没有实体，他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只能目睹。火势不断的蔓延，他找不到任何人，没有母亲、没有父亲，雇佣多年的帮佣也全都不见了，一切都将被焚烬。
　　这场大火由白瑾昀点燃，他浑身是血然后消失不见。孤寂无所遁形，白钰鹇什么也做不了，炽热将他灼烧，他只感受的到痛苦。
　　“嘣——”，远处传来一声巨响。
　　好痛苦，一切无法挽回。
　　风起，助燃了火势，画面一转，白钰鹇似乎又来到了一处陌生的地方，但眼前之景好似透过窗户看过无数次了，只是庭院变成了一片枯槁，不复记忆中那般生机盎然。
　　风吹起浅金蓝的薄纱，白钰鹇清晰地看见了一个男人，他一身颓废，眼神空洞，面无表情的点燃薄纱、燃起火焰，然后静静地坐在躺椅上等待着终结。
　　火焰又将一切吞噬。
　　“住手，付熙尔，住手！”白钰鹇嘶吼着，“快停下，付熙尔，我叫你停下！”一切没有变化，火越烧越大。
　　白钰鹇从床上坐起，汗湿了他的衣襟，呼吸急促久久不能平复。
　　痛，太痛了。
　　所有人都将不幸，没有人能够善终。
　　“我靠，这TM到底是怎么了！怎么都着火了？”白钰鹇捶打着被子，妄图甩掉梗在心间的悲楚，“我到底该怎么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声音是止不住地颤抖，“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到底该怎么办？”
　　他像一条曝晒的鱼，无论如何翻腾都激不起水花。
　　天边微亮，他站在姜淑淇的房门口，却没有勇气敲门。
　　要说什么呢？问问母亲自己是不是亲生的？自己到底是谁？又从何而来？……他想问的太多太多，可母亲的爱都是真的，他害怕自己不属于母亲。
　　白钰鹇想着如果真的问出口了，妈妈会不会难过，是不是又会哭得很伤心？他不想让记忆里的画面出现，他不愿见到母亲流泪。
　　他抱头蹲坐在房门口，静静地等待晨光。
　　“钰鹇吗？怎么坐在这？是不舒服吗？”不知过了多久，楼梯那边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刘姨向他走来，她已经在白家工作很多年了。
　　白钰鹇抬头看去，缓缓起身，“没怎么……刘姨你不用管我，我就睡不着而已，随便转转。”
　　白钰鹇正要离开，身后的门却开了。
　　“怎么了？”隐约听见门外有什么声音，姜淑淇披上外衣打开了房门。
　　白钰鹇一怔，随即上前一步将她抱住，“做噩梦了……妈，我做噩梦了。”
　　“不怕不怕，”姜淑淇轻拍他的后背，浅笑道：“都是大孩子了，还会怕做噩梦吗？不怕啊，都是假的，钰鹇不怕。”挥手示意保姆离开。
　　“妈，我做噩梦了，”白钰鹇带着恐慌，“别不要我……”
　　“怎么会不要呢，不管是你还是瑾昀都是我的孩子，妈不会不要你们的，别怕啊，”姜淑淇揉揉他的脑袋，话中带笑，“我怎么会不要自己的孩子呢？噩梦而已。不怕、不怕。”
　　那是好多年前姜淑淇总是会哼唱着童谣哄着自己的孩子，这首童谣无论是白钰鹇还是白瑾昀小的时候都听过。
　　像是回到了那天下午。
　　明媚的女人轻轻地摸着姜淑淇的肚子，笑容灿烂道：“淑淇，我给你编个童谣吧，这样等宝宝出生以后就可以用来哄宝宝睡觉。”
　　“好呀，”姜淑淇摸摸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宝宝要有独一无二的童谣喽。”
　　——摇篮里有胖宝宝，宝宝睡觉梦有狼，有狼梦中没有糖，有糖就能哄宝宝。
　　——宝宝长出小翅膀，成为蜜蜂采花郎，花郎采蜜做成糖，抱着甜糖睡觉觉。
　　哼着哼着，两个孩子都长大了。
　　像是回到小的时候，白钰鹇总是喜欢撒娇，却又整天撒欢精力十足，每当和成巍、文礼问这两个小伙伴玩耍时没能争得上风，就哭着要大哥给他报仇。
　　姜淑淇又想到白瑾昀小的时候也是一个胖乎乎的小白团子，整天问东问西的，活泼可爱很是淘气，还立志要当一个大学问家。可后来发生了那件事，渐渐地不爱说话了，总是给自己安排很多事做，永远让自己忙碌，不断催促让自己成长。
　　她的两个孩子都有在好好地长大。
　　抱着自己的儿子似乎真的受噩梦影响得厉害，姜淑淇有些担忧，“是不是在学校发生什么事了？”
　　“不是。”白钰鹇否认着。
　　“不想上学吗？”姜淑淇又试探地问道。
　　“不是的，”白钰鹇连连否认，松开母亲看着她，即便保养的很好，可眼角早已爬上了皱纹，“真的只是做噩梦了……梦里迷路了，找不到你。”
　　姜淑淇轻笑一声，又带着宠溺道：“你呀，要是让你大哥知道，肯定要笑你。”
　　白钰鹇还是问不出口，劝慰完母亲，说了会儿话便回房间了。架子上摆着一本绘本——《百鸟仪仗队》，白钰鹇早就看完了，一个很幼稚的故事，里面的道理浅显易懂。
　　他突然想去见见付熙尔。
　　白钰鹇拒绝了母亲让他请假的要求，没有吃早饭却带上了刘姨刚做的几个三明治。他记得，上一世的自己偶尔会给付熙尔带早饭，早饭都是刘姨做的。
　　白钰鹇从没这么早的来过学校，下车时，校门也才刚开，教学楼一片漆黑，只有楼道的灯是亮的。
　　走进教室，白钰鹇没有开灯。四周不算漆黑，他只是静静地坐在凳子上发呆，这里只有他一人，他陷入孤寂，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逝。那些时不时出现的画面快要让他崩溃了，如果只是自己死亡，白钰鹇不会觉得迫切，可梦里那些熊熊燃烧的烈火吞噬了一切。
　　怎么会这么痛？
　　有人推开教室门，站在门口，“咔哒”一声。
　　灯亮了。

作者有话说

　　灯亮了，两人相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