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五五六》偷偷变圆

7、争吵

　　后来沈川往always跑的次数越来越多，开业在即，他也不好一直当甩手掌柜，有次一份文件忘拷了，他懒得再回学校一趟，干脆打电话给李昀。
　　李昀从工作室跑回宿舍，按沈川的指示打开他的电脑找那份文件。
　　他坐在沈川的位置上，用鼠标一个个文件夹点开：“你是不是记错名字了，搜索也搜索不到。”
　　电话对面沈川说：“你再找找。”
　　李昀：“你好好想想放哪里了，我这样翻翻到什么时候。”
　　沈川苦思冥想的时候，李昀依旧勤劳地没有停下动作，他虽然嘴上抱怨，不过心里对翻沈川电脑这件事并不反感。
　　他对别人的隐私不感兴趣，但是沈川除外。
　　他看到沈川许多高中时的资料，照片，虽然只隔了一两年，但总觉得高中生的沈川看起来比现在青涩一些，尤其是穿着校服的样子，李昀好奇地一张张看着，脸上挂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意。
　　当然“黑历史”也有一些，李昀一边看一边在电话里调侃：“川哥高中的时候就这么帅了，还会跳舞……”
　　熟悉的bgm声从电话那头传来，沈川恨自己当时怎么就把同学传给他的视频保存下来了，可能因为是那次元旦晚会被逼着上场的他人生中唯一一次跳舞的珍贵视频。
　　沈川：“你关了，求你，我这辈子就跳过那一次，再也不会跳了。”
　　李昀贴心地关掉了视频，继续看下一个文件夹：“哇，这是什么发言稿，’我的学习格言：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你这网上down的吧，好敷衍。”
　　沈川道：“不然我还自己写吗，高中时间那么宝贵。”
　　找了半天也还没找到那个文件，沈川也提供不了什么有用的线索，李昀就说先挂了电话，他再找一会儿，找到了再发过去。
　　挂掉电话后，李昀继续翻找着沈川电脑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文件夹，沈川平时表面上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可电脑就和他的桌子一样一点条理都没有，各种物件乱糟糟地堆着。
　　怪不得会丢三落四找不到东西，李昀想。
　　除了资料外电脑里还有一些沈川下载的视频，电影之类的，李昀扫一眼看没有要找的那份文件，就要回退到上一个文件夹时，鼠标上刚要按下去的手指突然停住了。
　　视频封面很小，看不太清楚。
　　李昀点开视频，脸色一点点沉下来，看了几秒后关掉了。
　　他青春期的时候也曾看过小电影，但还是头一次看到两个男的。
　　然后他又打开剩下的两个视频，都是男生和男生在不可描述。
　　电话在这个时候响了，震动模式，嗡，嗡，嗡地响了好多声，来电显示是沈川。
　　李昀盯着手机屏幕，目光似乎凝固住了，直到最后一声，再不接就要自动挂断。
　　他终于接起了电话：“喂。”
　　对面沈川刚想质问怎么这么久才接，却敏锐地从这一个字里听出了李昀的情绪变化。
　　明明没多久之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变得低沉沉的。
　　沈川：“你怎么了？”
　　李昀生硬地说：“没怎么，你有事吗？”
　　“我…我当然有事，我想起来那个文件在u盘里，左边第二个抽屉，你找找。”
　　“哦。”李昀拉开抽屉，果然看到一个u盘。
　　李昀把u盘里的文件发过去后，沈川又问：“你真没事吧？”
　　“没事！”李昀已经尽量压抑，可还是掩饰不住烦躁的情绪。
　　“哦，好吧，那我先挂了。”
　　这天沈川回来的很早，大概七八点就回来了，意外地看到李昀也在寝室。
　　李昀没有像往常一样和他打招呼，只是专注地盯着电脑做自己的事，浑身萦绕着低气压。
　　果然不对劲，沈川想。
　　“李昀…”他试探性地叫了叫对方。
　　“嗯。”李昀生硬地应了一声，没看他。
　　“你到底怎么了？”
　　然后是一阵沉默，沈川站在门口盯着李昀，李昀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像在酝酿着什么。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秒，李昀才转过头去，定定地又看了沈川两秒，然后突然站起身，走到沈川的桌子前，打开电脑。
　　他指着电脑屏幕：“这是什么？”
　　“什么？”沈川犹疑着走过去，看向屏幕，看不太清楚，又凑近了看。
　　等到看清楚时，沈川顿时大为窘迫，同时李昀的反应让他一种隐隐的恐惧自心底升腾上来。
　　他根本不记得这几个视频了，不记得什么时候看过，也不记得什么时候下载了，兴许是过去哪天一时好奇。
　　他抬眼对上李昀冰冷的眼神，心里一紧：“我不知道呀，可能是我表妹玩我电脑下载的吧。”
　　他从没想过刻意隐瞒自己的性取向，只是现在他不敢让李昀知道。
　　可这谎言太拙劣了，李昀冷笑一声：“你撒谎时特别明显，你知道吗沈川。”
　　沈川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明显，但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因为紧张而跳的剧烈，身上一股热意上涌。
　　要不承认吧，就让李昀知道。
　　他看向别处：“对，我是同性恋，我喜欢男的。”
　　他只能听到李昀的声音，李昀从未用那种语气对他说过话，没有感情，陌生，甚至还有一点嫌恶：“你不觉得恶心吗？”
　　沈川一震，恶心？
　　血管仍在突突地跳着，沈川的心沉沉坠到谷底。
　　他猛地抬头，只是语气有些虚弱，没有他的动作那么有底气：“你自己心里觉得恶心就恶心吧，不用说出来。”
　　李昀：“啊？”
　　沈川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抖，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害怕，也许更多的是害怕：“所以，我是同性恋怎么了？怎么就惹到你了？我惹到你了吗，你这么说话。”
　　“你说你没……”李昀一急，也提高了音量，却在说了半句话后突然截住。
　　沈川没看出来李昀此刻是色厉内荏的。
　　两人都有点心虚，半斤八两地沉默着。
　　李昀先动作，他拿起书包，把电脑数据线这些塞进去，动作很急，塞的乱七八糟，然后又穿上外套就往外走。
　　沈川站在那里看着，李昀和他擦身而过时步子很大，甚至带了阵风似的。
　　“李昀，你去哪儿？”沈川转身叫住他。
　　李昀停下，他的肩膀微微起伏着：“我去哪儿和你没关系。”
　　“行，好……”
　　李昀走了，刚刚还剑拔弩张的空气一下子变得平静，空荡荡，白色的宿舍顶灯刺的晃眼，沈川坐在自己的座位前，藏在上面床铺投下的阴影里。
　　然后他慢慢俯下身趴在桌上，把脸埋在双臂中，微微颤抖着，逐渐有轻轻的抽噎声传出来。
　　半晌，沈川才抬起头，他双眼通红，目光茫然，拳头已经不知不觉攥了很久，掌心都掐出了印。
　　然后他站起身，摸出一包烟，跌跌撞撞地走向厕所。
　　抽烟并不能缓解沈川的情绪，他抽掉了半包，还是心烦意乱，想出去走走，又觉得没地方去，想着打会儿游戏吧，好友列表里李昀还在那儿挂着。
　　最后他去图书馆借了本习题集回宿舍，自暴自弃地想反正以后也没有李昀给他辅导功课了，他得自己用功了。
　　数学题还是有点效果的，一开始看不进去，看进去后确实起到了转移注意力的作用，草稿纸在桌子上散落了一堆后，沈川再一看表已经快凌晨一点了。
　　李昀还没有回来。
　　那李昀去哪儿了，沈川想，总不会睡大街上，还是睡工作室了，沈川想起那个小折叠床，还是不久前的事情，他躺过的折叠床李昀还愿意躺吗，不是嫌他恶心吗。
　　沈川爬到了自己床上，他不敢再睡李昀的床了，关了空调，不久就热出一身汗，可是开着空调又吹得头疼。
　　下面小台灯没关，可上铺还是很黑的，躺在黑暗中，暂时忘却的痛苦如潮水般重新涌回来，让沈川觉得窒息，想吐。
　　一直躺到天色发白，李昀都没回来，手机里当然也没有任何信息。
　　第二天，第三天，依旧没有回来。
　　几天后，always开业了，沈川终于找到一个可以躲起来喘息的地方。
　　他和那个高中同学蒋帆，还有蒋帆的那个朋友卓庭轩，以及他们的朋友，朋友的朋友，还有被他邀请来刘雨桐，刘雨桐的朋友，认识的不认识的，围了一圈坐在卡座上。他们热热闹闹地喝着酒，做游戏，仿佛彼此都很熟识一样。
　　沈川玩的也很开心，他玩游戏和做数学题一样，一旦沉浸了就很投入，灯光昏暗，舞台那边闪烁的光扫射过来，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刘雨桐靠近他的耳边：“李昀怎么没来，他不是也在北城。”
　　一句话将喝了酒飘乎乎的沈川一下子又打到地上。
　　他也斜着看向刘雨桐，扯了下嘴角：“你还想着他？”
　　“我就随口一问。”
　　刘雨桐说完，又去看沈川，见沈川在低着头发呆，于是轻轻撞了他一下：“你怎么了？”
　　沈川回过神来：“没事。”
　　有人要加沈川微信，沈川不太喜欢加，不过又觉得无所谓，还是加了几个，有男的有女的，两三个不同的人发来消息，沈川看了眼没点开，他名字和脸都还对不上号，不知道哪个是哪个。
　　唯一引起一点他注意的是一个金发的男生，虽然发色有点一言难尽，但抛开这一点，还是有些硬帅的。
　　不过沈川也平等地没记住他的名字。
　　对方频频看向他，又举起手机朝他晃了晃。
　　沈川低下头，点开微信，凭直觉点开了一个对话框，对方微信名是“宸”。
　　宸：出去透透气？
　　沈川把手机扔一边没搭理，就算是个帅哥，他也没兴趣和陌生人出去聊天透气。
　　一群人玩到两点多才陆陆续续散去，沈川站在门口，夏日的空气即便在凌晨也一样潮闷燥热，尤其人又多，有人在路边打车或者叫代驾，有人在接吻。
　　沈川在一边抽烟，点开手机盯着李昀的头像，一点动静也没有，就好像这个人从他的生活中彻底消失了。
　　有必要像躲病毒似的这么躲他么，沈川想，李昀才是有病的那个吧。
　　“川哥，心情不好？”蒋帆走过来。
　　低气压太难掩藏，靠近的人都能感受到。
　　“没有，就是觉得没意思。”沈川说，“有没有什么好玩的。”
　　“有呀。”蒋帆立即应道。
　　“改天吧。”沈川想了想又说，“今天累了。”
　　“没问题，改天咱们再出来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