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4、姜云来的信 54 ...

  •   给未来的自己:
      对峙完的第二天,我生病了。
      “我想回家,”我嗓子有些哑,抬眼看贺榆生,“……我要回家。”
      我想妈妈,想姜云去,想沈乐乐,想唐小朝,想孟平,想小狗淘淘,当然,也想林有川。
      人生病了会很脆弱,这些日子伪装的冷漠和坚强全盘崩溃。
      “我还要读书,”我忍着久久不退的高热,哭着对他说:“求求你了,放我走好不好?”
      贺榆生别开眼,摸了摸我的额头,放下一杯热水和几粒药片。
      “吃了吧,在这里读书不好么?”他说。
      “你不去找莫莫,为什么要抓着我不放?”我非常崩溃。
      “好好养病,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他手上的动作很轻柔,说的话却那么残忍,“真傻,我看着像是会心软吗?”
      贺榆生对我严加看管,他在家的时候,我的活动范围是院子,他不在家的时候,我被锁在屋里。
      他给我弄来很多书,中文英文都有,就是没有法文书。
      这里是典型的法语区,我恶意揣测他是怕我自学法语,这样我跑得就会容易得多。
      贺榆生蹲在窗外削木头,削废很多木条之后,竟然弄了个画架出来。
      “给你。”他把画架丢给我,转身出去了。
      我没理他,病恹恹地翻着书。
      书太厚了,手抖了下没拿稳,一张旧邮票从纸页中滑落。
      窗外那只到处流浪的小狗又开始叫,我看看邮票,再看看小狗,心里有了个主意。
      我省下来些食物喂小狗,小狗渐渐放下警惕和防备,没事儿就到我窗边转悠。闲着也是闲着,阳光出来的时候,我给它洗了个澡。
      是只小白狗,和淘淘毛色一样,就是太瘦了。
      我跟狗玩,贺榆生走过来坐到我对面,安静地看了会儿。
      然后他风马牛不相及地问:“你和林有川分手这么久了,至于吗?”
      话问得莫名其妙,我却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是知道林有川和我的关系的,我和他没闹到这地步之前,偶然间提过几次。
      但是他从哪儿知道这么多?
      我想起来了,贺榆生手机上还登着我微信,我偶尔会发仅自己可见的朋友圈,记录心情或者是当备忘录。
      “你偷看我微信!”我跳起脚来,气得要死又拿他没办法,“分手了我也喜欢他,不关你的事。”
      贺榆生啧了一声,偏头凝神看我。他的脸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他眼神完全变了,让我感觉到危险。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了他一个大耳刮子。
      他震惊地看着我。
      “有蚊子。”我说,转头走了。
      虽然能活动的范围只有这个院子,我依旧走得气势汹汹。
      “操。”贺榆生顶着个红巴掌印说了一句。
      魁西科冬天很频繁地下雪,一下就是厚厚的一层,给所有的建筑物都裹上一层棉袄。
      这通常也是贺榆生最忙的时候,他总是在铲雪。
      我隔着窗户看他。
      他戴了个很厚的毛线帽,穿得却很少,在一片白茫茫里挥铲挥得如火如荼。
      我敲了敲窗户,他敏锐地看过来。
      “我帮帮你?”我说。
      “别逗了姜云来,”他嗤笑一声,“你有那么好心?我不信。”
      “算了,”我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这种天气,很适合堆雪人。”
      贺榆生愣了愣,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我发现正对着窗的雪地上多了个雪人。
      雪人不大,看着很傻。
      用半截胡萝卜做的长鼻子,让我想起了童话故事里爱说谎的匹诺曹。
      贺榆生胃不好,家里常年备着药,这几天他明显不太舒服。
      我晚上醒的时候撞见他满头冷汗地翻药,就着凉水囫囵咽了。
      我觉得是他在酒吧工作时喝了太多酒造成的后遗症,心里想着疼死他才好,我好赶紧跑。
      醒了就睡不着了,我睡眠本来就差,来魁西科以后更难熬,只能睁着眼睛等天亮。
      贺榆生吐了两回,我实在没狠下心,起来给他烧了水,又翻出来米煮了锅小米粥。
      “喝药得用温水,”我说,“你那热水壶是摆设吗?”
      他抱着热水袋不吱声。
      “你知道吗,胃是情绪器官。”我接着说,“你不放走我,胃病会让我气得更严重,久病成疴就不好了。”
      贺榆生脸色苍白,忽地笑了。
      “你们到底为什么分手?如果他找你和好,”他低声说,“你会答应么?”
      我顿时觉得他脑袋里装的都是屎,都病啥样了还在寻思这个。我往小米粥里扔了几颗红枣,特别想把粥汤都倒他头上。
      这个问题我不是没想过。
      如果我们之间横着的问题永远无解,我会淡忘林有川吗?
      应该不会吧。
      分开这么长时间,见面次数寥寥可数,记忆里他的样子却像是拿刀刻过一样,越来越清晰。

      折腾几天贺榆生还是没见好,我劝他尽早去医院看看。
      出乎意料地,他把手机给我,让我帮忙叫辆到医院的出租车。
      “坐船穿过对岸那片海,能到大使馆,”上车之前他回头看我,眼神黯然,“我回来的时候,你会在吧?”
      “谢谢你,”我看了眼贺榆生,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会的吧。”
      “姜云来,别骗我。”他喃喃道。
      出租车一溜烟地跑远,我小心谨慎地在原地观察了半个小时,确认贺榆生没有耍我玩,而是真的去医院了。
      也真的放我走了。
      我高兴得蹦了起来,举起小狗一顿搓。
      这些日子贺榆生给我添置了不少东西,我一件也没拿。
      换回最初那身衣服,我给小狗喂了饭,留了食物,把它关在院子里。
      我很想把它带走,但这太难实现了。贺榆生应该会养它吧?
      这一走,我和贺榆生,这辈子应该都不会再遇见了。
      前些日子他堆的雪人还在,然而魁西科渐渐回暖,阳光直射下,雪人已经开始融化了。
      我路过那个雪人,走出一段路后又回头看了看。
      最后我把围巾摘下来,轻轻地给雪人围上了。
      奶黄色的针织围巾随风摆起来,融化中的雪人笑眼弯弯,最终也许会变成一摊水,然后变成水汽回到云里来,什么痕迹也留不下。
      快走吧。
      我加快了步子,越走越快,感觉像是要飞起来。
      冷风带着雪融的气息扑面而来,我贪婪地闻着,这是自由的味道。
      海这边少有人来,积雪有点厚。我艰难地走了很久才到海边,看清眼前的状况后非常郁闷。
      海边渡口没人,只挂了个牌子,说是轮船坏了,还在修理,最早也要明天晚上才能恢复航行。
      我呆呆地站在那里,有点迷茫。
      我不想回贺榆生家,也不想被冻死。原地打量了会儿,我发觉轮渡码头的小屋只是虚虚挂了把锁,并没有扣严实。
      我摘掉锁头钻了进去,又反锁上门。里面不大,很暖和,刚好够容纳一个人。
      这儿的黄昏总是忧郁又漫长,蓝色的夜要落下来了。我饿得头晕眼花,听到外面有脚步声还以为是在做梦。
      我蜷缩起身体蹲在地上,大气不敢喘,生怕遇见流浪汉,或者贺榆生追过来把我抓回去。
      万一他耍赖呢?谁说的准啊。
      过了一会儿脚步声突然消失了,我登时心口发紧,指头使劲儿抠着小窗偷偷向外看。
      是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的男人,离得有点远,他站在细细的雪雾中,烟雾遮住他的脸,半明半暗。
      我腿蹲麻了,屏住呼吸挪了个位置,不小心踩到一颗石子。
      那人捕捉到动静,大步走过来。
      随着距离缩短,我先认出了那条灰色围巾,嗷一下子就哭了。
      来的不是别人,是林有川。
      “来来?”林有川很快走到门边,急喘了几下,呼吸声短促,“是你吗?”
      我站起来给他开门,手哆嗦着不听使唤,拽了好一会儿才打开。
      “你是来接我的吗?”我带着哭腔问,“真不是做梦吗?”
      眼泪滚下来以后很凉,林有川单手擦掉我的眼泪,压抑着嗯了一声。
      “学校那边,给你办手续请了假,”他提及我们一起选的大学,“那里很好,我替你看过了。”
      “不是做梦。”他再也忍不住,紧紧抱住我,声音哽咽,“我还没和你说过,我非常……想念你。”
      那是一个密不透风的拥抱。

      烟雾袅袅缠绕过来,我哭得差不多了,控制着自己慢慢平复情绪,往烟雾的来源看了一眼。
      林有川猛然清醒,很快掐了还剩半截的烟,拿着烟头的手背了过去。
      “晚了,我看见了。”我静静地看着他。
      “你看错了,”林有川默了默,转移话题道,“我们回家吧。”
      “把你手机给我。”我伸出手来。
      他半点没犹豫,直接掏出来给我。
      我点进浏览器搜索,翻了好几页都没找到我想看的内容。
      贺榆生给我展示过一条新闻,新闻首图中,女孩笑得温柔腼腆,一旁是转过脸看向镜头的林有川。
      他脸色淡漠,手却自然地放在女孩的腰间。
      林有川不会背叛我,但这事儿我得弄明白。
      “我看过条新闻,说你和别人订婚了,”我抬头看林有川,“是不是真的?”
      我依照记忆简单描述了那女孩的长相和头衔。
      “是这个么?”林有川愣了下,琢磨了会儿找出一条社会新闻。
      太突然!黄氏集团二公主宣布与港台首富订婚!
      新闻标题赫然在目,照片里还是那个女孩,男主人公换了,是我完全不认识的面孔。
      我咬牙切齿,暴跳如雷,感觉很丢人。
      贺榆生真不是人,连这也要骗我。
      到底他哪儿来的那么多时间p图和搞假网站!活该他胃疼!
      “贺榆生给你看的么?”林有川有点不高兴,把我拎上不远处停着的车,“现在,不许想别人。”
      积雪真的很厚,他裤腿都被打湿了。
      他肩膀宽阔可靠,我趴在上面,眼泪依着惯性还在掉。
      再见到林有川,我以为多少会有陌生感。可他看我的眼神,对我笑的样子,对待我的方式,一点没变。
      也有变化,比如他身上的烟味。

      林有川给我请的假到月底,连着国庆节,留足了时间让我休息。
      我登上微信翻看历史消息,妈妈以为我早就回国上学了,一周前告诉我姜云去醒了,没什么事,再修养一个月就能回家。
      我彻底放了心,上飞机以后靠着林有川就睡着了,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回到了铜钱街。
      绿皮小邮筒还在,斑驳掉漆的铁皮,看着是那么的亲切。
      一夜从凛冬回到初秋,我像重新活过一回。
      没几天乐乐得知我回来的消息,从学校跑回来看我,使劲拍了我一巴掌。
      “这么大的事!都瞒着我们!”她怒发冲冠,恨不得飞到魁西科生生撕了贺榆生。
      “嘘,咱俩悄悄说。”我关上窗户,指了指楼下喂狗的林有川,示意她小点声。
      林有川非常不乐意听到贺榆生这三个字,听到就得黑脸。
      乐乐一屁股坐到床上,我接到一个陌生跨境电话,担心是妈妈打来的,没多加思索就接了。
      “喂?”我看了看号码,“可以听到我说话吗?”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钟,滋滋的电流声伴随着呼吸声,我听着有点耳熟。
      “姜云来,你骗人了啊,”贺榆生说,“鼻子会变长。”
      他估摸着是出院了。
      “骗人的是小狗,不是我。”我说。
      “行吧,”那边沉默了很久,最后他说,“……对不起。”
      “说对不起是不是有点晚,”我想了想,怕他那偏执劲儿上来自寻短见,开玩笑般地说,“真觉得对不起的话,就去找回你自己的小狗吧。”
      “对她好点,不要再这样了。”我补充了一句。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
作者公告
每晚六点更新哟~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