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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林有川的信 4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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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绿皮邮筒:
回到向前市,我和姜云来再没交集,然而她在我生活中存在的痕迹,一点没少。
孟平在我家守株待兔,急匆匆地问我怎么没和姜云来一起回。
“分开了。”我看着腿边的狗子,木然道。
孟平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我说算了吧,”我说,“平哥,爱好难懂。”
也许姜云来更需要的是一个确定的朋友,而不是会给她带来伤害的林有川。
某天沈乐乐冲进院子,臭骂我为啥半途而废,怒斥早知如此就该早点放手,否则姜云来不至于多挨那么些罪。
我点头。
她说的没错,我确实该死。
而后我在日复一日的忙碌麻木中失去对时间的感知,等头一场雪飘下来,方才惊觉凛冬将至。
二航攒了个局,不知怎么的,混进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程见信。
“怎么个情况?”二航一脸懵逼,趴在我耳边说,“我真不知道有她。”
“非得搞什么大型狗友交流会,这傻逼绿着俩眼睛把跟狗沾边的都叫来了,”阿山说,“我打听完了,程见信进来的的人脉是她同学的表弟的基友的姐姐的小舅子。”
孟平使劲怼了二航两肘子:“你他妈没拉着姜云来参加吧?”
“都是大型犬,我没叫小姑娘。”二航委屈地扁了扁嘴,看向我欲言又止,“再说你和姜……”
“闹矛盾了?”有人见缝插针问,“确实好久没看见嫂子了。”
程见信也看过来,我没吱声。
没过多久还有人旁敲侧击想证实这消息,我有些不耐烦。
“她甩的我。”我神情淡淡地说,“这事别再提了。”
没了待下去的兴致,孟平不知道跑去哪个犄角旮旯,更没意思。
我牵着狗出去打电话给他。
“川啊,本来想让你散散心,没想到反而更闹心了,”二航追出来,不好意思地挠头,“这事怪我。”
“赖不到你头上,别多想,好好玩。”我知道他傻,拍他肩膀安慰。
本来也不关他事。
“哎,你俩背着我说啥呢?”孟平从远处跑过来嚷嚷着,“是不是说老子坏话?”
我刚要接茬,手机振动几声,是夏远的消息。
-晚七点家宴,老地方。
孟平凑过来瞟一眼,还非要假装没看,二航有样学样。
我把手机摊他俩面前,让他俩看个够。
“不过年不过节的,这算啥?庆功宴?”他撇撇嘴,幸灾乐祸道:“庆祝终于把那几窝老鼠收拾干净了。”
他指的是东盛的几个对家,这些人都对姜云来动过手。
“还没完。”我拿起围巾绕在脖子上,刚要走又偏头看他俩,“手套哪儿来的?”
“啊,刚想和你说,一打岔就他娘的忘了,”孟平呆滞一瞬,从兜里掏出另外一双递给我,“姜云来送的……每个人都有,你也不例外。”
我垂眸盯着那双手套,心里说不好什么感觉。
她总爱织些小东西,挂件、杯垫、小姜的奥特曼收纳筐、狗衣服……种类面面俱到,就像她这个人一样。
柔软坚韧,存在感却特别强。
“你叫我来就为了问这个?”孟平瞅我。
我往狗子的方向抬抬下巴:“为了托孤。”
狗子不满地叫了两声。
“走了。”借着那点余温,我把手套揣进兜里,头也不回。
家宴没有一丁点家的感觉,倒像商宴。
老夏啰哩巴嗦讲了一堆,说项目进展,说接下来的计划,逐一复盘我们仨的表现。
集团核心事务还是老夏把关,其中七成交付给我。余下三成原本是程见信负责,不过……
我目光移向低眉顺目的夏远,到昨日为止,程见信所辖事务已经被她成功蚕食了一部分。
老夏一家目前加起来控股51%,剩下的部分分散开来,被很多老家伙把着,我和夏远狗屁没有,俩空架子。
程见信控股,始终比我和夏远有优势。
老夏没讲太久就被我妈扶下去休息了,夏远换到我左边坐下,挽着我胳膊给我挖蟹膏。
“舅舅聪明过头了,觉得姜云来对你来说,就是消遣的玩意儿,真的是吗?”程见信看着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随你们怎么想。”我说。
放弃这段感情,对我来说,永远不可能。
等抹除所有危险因子,我还要握回姜云来的手,再也不放开。
“我泼她水,甩她巴掌,你当真不知道吗?”程见信又细细端详着夏远,自问自答道,“大概是真不知道吧,不然你怎么能对着两张这么像的脸毫无愧疚之心呢?”
“我和她像吗?”夏远顶着程见信的眼刀,有点埋怨似的问我。
不像,哪里都不像。
“掉不掉价?”我冷笑道,“程见信,有意思么。”
同样的事情不会发生第二次。冷水也好,巴掌也好,不会落在姜云来身上。
程见信抓起包走了,高跟鞋踩得山响。
她没多喜欢我,纯是自尊心作祟,看不得我们这些在她眼里出身低微的人抢她的东西。
她走了夏远也不装了,松开我,把满勺蟹膏塞自己嘴里。
“你真不管?就让她这么欺负姜云来?”她褪去乖巧善解人意的皮囊,眼神又冷又空,“我替你去照应一下?”
“你、我,离姜云来远点,就算最好的照应。”我眼皮子都不抬,“就凭她?”
大冷天她想往姜云来身上泼水给她难堪,用的人还是我的人,那伙计演了出戏,把视频p了给她交差。
她亲自找姜云来要动手,沈乐乐武力值怼满,姜云来登陆上学校账号,把手机摄像头对准程见信开始直播。
她多少也算半个公众人物,需要维持形象,也没渠道能施展太脏的招数,吃瘪几次哑火了,怒火终于对准该对准的人——我,以及夏远。
“接下来怎么办?”夏远环顾四周,确认老夏的人都撤了,低声道,“你说的那些东西程见信握得太死,时间太短,不好办。”
程见信有一些老夏给她的底牌,用来辖制我给他们卖命,也给她自己保命。
老夏不死,或者底牌还在,我永无脱离之日,更谈不上自由。
程见信不足为惧,我防的是那些铲不干净的老东西。
叮着鸡蛋缝的苍蝇死了生,生了死,换了一波还有一波,源源不断。不离开这儿,那我对于姜云来而言,依旧是不定时炸弹。
“我想想,”我说,“最多再跟他们耗一年。”
老夏活不了多久了,我不打算弄他。
到家时凌晨一点,夜空冷寂,微弱路灯照不亮黑沉沉的院落。狗被孟平牵走了,家里一点动静也无,更静得寂寥。
手套放在枕边,一抬眼就看得见。
我打开天气软件,翻看近期的天气场景和语音条。
前十五天,今天,未来十五天。
过往每一天的数据都保留着,未来的数据也在持续更新。当初二航他们做程序时,还把情人节、520、521这种日子,都设成了姜云来专场。
蓝色软件里的卡通来来裹了件蛋黄色羽绒服,围巾帽子围得很严实。
我笑了笑,触着屏幕点她脑袋。
“今天很冷!!”熟悉的音色穿透电流,穿透思念,在漆黑的房间回荡。
多久没有听过姜云来的声音了?恍若隔了一个世纪。
再往后翻。
…………
“我生日,你会来吗?”
…………
“生日快乐,林有川。”
数不清是第几次梦见姜云来。
梦的前半段,是分手那天。
姜云来哭起来和小姜真的很像,只是她哭得很小声,像被雨淋湿的小狗,有着湿漉漉的黑亮眼睛。
我假装没看见姜云来的眼泪,心脏麻木地疼到失去知觉。
她真的很少哭,我总惹出她的眼泪。
我没再看她,怕多看一眼,脚下就生根发芽。
那天我离开后没走,在外面看着那间房的灯亮了一晚。
梦的后半段是在蓝眼泪海滩,她和唐小朝一起坐在沙滩的礁石上。
她哭得好可怜,我似乎又看见了当年那个抱着猫哭的小女孩。
最后梦里她的声音反复出现——
“我生日,你会来吗?”
“生日快乐,林有川。”
清晨屋外飘起雪,我起来看见俩小孩等在外面。他俩捂的全身就剩俩眼睛,像两只毛茸小动物。
“快进来。”我打开门。
“林哥你起得好早,”小姜示意小石和他一起举起两个袋子,“我妈妈做的糖椰角和炒米糕。”
“辛苦,”我揉揉他俩的脑袋,“一会回去帮我捎点东西给你妈妈。”
好久没见也不生疏,我拿吃的给他俩,小姜抓着我衣服抱怨老是找不见我,抬眼看过来那瞬间像极了他姐。
我愣了一下。
小石皱起鼻子意味深长地看我,我觉得好笑,问他咋了。
“林哥,你说准备考K大是不是吹牛?”他指着桌上的书,老气横秋道,“来来姐姐他们都开始二轮复习了,你才一轮。”
“这你都懂啊?”小姜惊讶地瞅他。
小石皱眉,非常忧愁我的成绩,在桌上翻出模考成绩表,看得直摇头。
“你很危险,”他声音又小又坚定,“来来姐姐说你模考稳定在600分才可以。”
时间不多,是得再加把劲,我叹了口气。
监督我的人早从姜云来变成孟平,他也不太行,自称常常陪我学到晕厥,太折寿。
有天晚上他再次晕厥到打起鼾,我叫醒他。
“干啥?”他迷迷糊糊睁开眼。
“平,你没有想去的学校么?”我问。
“没,我得继承家业,有大学毕业证就成。”他扯开粘脸上的卷子,得意地笑,“选了个能踩线考上的本科,这要两年之前说出来我妈都不敢信。”
“和K大离得贼他妈近,”他一巴掌拍我背上,“咱俩不分家。”
孟平眼珠子一转,又补了一句:“你要考不上,我还能替你照应姜云来。”
“去你大爷的。”我气乐了,“少咒我啊。”
过了会儿关灯睡觉,孟平在黑暗中没头没脑地来了句:“她生日在家过,每个人做道菜拿去就成。”
“嗯。”我轻应一声。
我拎着东西和狗子,站在姜云来家门口,碰见唐小朝。
他正按门铃喊姜云来开门,对于我的到访有些惊讶。
“哎,来了!”温和清亮的声音逐渐清晰,听得我心脏紧缩。
“真不明白,”这空隙唐小朝看向我,突然说了句,“我们都是胆小鬼,凭什么你能得到她的爱?”
“ 胆小鬼也有行动派。”我说。
门开了,我看着裹得很暖和的姜云来。
她一点没变。
见到我,姜云来面上笑意顿了顿,很快恢复正常。
“进屋吧,你俩好快啊,”她竭力保持自然,蹲下身摸了摸狗子,“我饭还没做好呢。”
没等进去,夏远的电话打了过来。
“刚刚老夏下病危了,老头们不太老实,”夏远那边很吵,她捂着话筒问,“你什么时候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