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暮色》高低整上

16、林有川的信 16

　　给绿皮小邮筒：
　　“林哥！”小姜抬头看见是我，又瞄到了我手上的K飓风，高兴地嚎了一嗓子，“冰淇淋！”
　　小屁孩眼睛挺好使，我把袋子递给他，顺手接过他的小车。
　　“谢谢林哥！”小姜笑起来和姜云来很像，眼睛弯弯的很可爱。他拿起一份往姜云来嘴里送，“姐姐吃草莓味儿的！”
　　姜云来把自己的那份接过来，让他慢点儿吃。
　　她有点心不在焉，问我什么时候出来的。
　　“没多久。”我看着她低垂的眼，像是弯弯的月亮睡着了。
　　到达目的地时近六点，天还很亮，姜云来揪着小姜衣领把他交给我，要我看着他别乱跑。
　　“学习别糊弄，期末考完试我会看你的卷子。”姜云来警告小姜，语速不急不缓，他却听得缩起了脖子，一把抱住我的腿。
　　“明早282路见。”我摸摸小姜的头发，和姜云来告别。
　　她怔了一瞬，慢半拍地反应过来。
　　我的月亮醒了。
　　“太吵了，需要一个和平。”
　　把一路反抗的小姜揪回他家，我打开院门，楼上有隐隐的光亮，伴随着墨子铿锵有力的背景音。
　　孟平瘫在沙发上打游戏，他一个人就能玩得很热闹，嘴里骂骂咧咧马上要冒火。
　　“你怎么不在家？”孟平斜眼看过来，手上动作不停。
　　“你猜，”我随手拉开抽屉，向他展示满满一抽屉的瓜子，“随便吃。”
　　“你他妈？”孟平啪地扔下手机，拿起装瓜子的牛皮纸袋，质问我：“这是在干什么？”
　　“认出来了？”我毫不避讳，坦然地说，“赶紧解决解决，不能让姜云来看见。”
　　“你真行，”孟平还抓着那几个纸袋子，一言难尽地看我，“你真行啊林有川。”
　　一个银色不明物体缓缓滑下沙发，发出沉闷的声响。
　　“哪儿淘来的手机壳？”我一看乐了，捡起来扔到他身上。
　　孟平举起他的菜刀手机壳欣赏，喜滋滋地说：“我爸给的，说特别符合我的气质。”
　　劫匪一样的气质，我对他竖起大拇指。
　　说干就干，我和孟平没吃晚饭，对着恐怖电影不眠不休地嗑了半晚。
　　屏幕里第四次发出惊悚地尖叫声，孟平终于忍不住问我：“你他妈跟唐小朝较什么劲啊？”
　　“他捏姜云来的脸。”我目不斜视，认真盯着披头散发的丧尸。
　　“当时你怎么不放屁？”孟平把瓜子皮一摔，“我他妈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瓜子了！”
　　他不肯再吃，从旁边偷袭锁喉嘶吼喊叫，我不为所动，又抓了一把放他面前。
　　“我不能一个人享福，”孟平嗑得口干舌燥，从兜里摸了个塑料袋，把剩下的划拉到袋子里系了个结，“也给兄弟们尝尝。”
　　“有这好主意你他妈不早说？”心头大石落地，我往他后背拍了一巴掌。
　　“操，你给我机会了吗？”孟平怒目而视，吼道：“谈恋爱真他妈降智！”
　　我欲反驳，想起孟平上一段感情，只能叹了口气。
　　这句话细细想来有几分道理，并且很快得到了验证。
　　体育课下课后。
　　“姓周那孙子总玩阴的，犯规次数都他妈跟天上的星星一样数不清了，”孟平哐哐往嘴里灌水，说着说着一口喷了出来：“我靠！快他妈看！”
　　打了一节课的球，后背的衣服都被汗湿透了，我抹着额头的汗匆匆灌了几口水，对孟平表演的龙吸水兴致缺缺。
　　“走，换衣服。”孟平还在望，我一把拉过他。
　　“不看后悔两辈子，”孟平举起三根手指，“我发誓，你肯定会非常感兴趣。”
　　我跟随他的手指放眼望去。
　　一个文文弱弱的哥们儿脸上泛着红，和姜云来一起站在操场边缘，低声说着什么，双手递过去一封粉红色的信封。
　　姜云来的表情很错愕，却还是接过信，正要往兜里塞。
　　我不知不觉沉下了脸，疾步走过去，一边走一边打量。
　　这男的长得跟个竹竿儿一样又瘦又高，风一吹就得折，怎么敢给姜云来递情书！
　　今天不把他打得变竹笋我就不叫林有川，我捏紧拳头暗暗地想。
　　我成功地截住那封疑似情书的信，藏在背后不让姜云来碰。
　　那竹竿儿一见此情此景，竟然哭了，捂着脸扭头就跑。
　　孟平追过来，嘴上不饶人：“怎么还把人整哭了？”
　　姜云来惊讶地看着竹竿儿跑远，第一反应就是要追过去，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岿然不动地站在她面前。
　　她瞪圆了眼睛看我。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我简明扼要地解释我的行为。
　　姜云来问：“我为什么不能操心？”
　　我很有耐心地强调：“早恋影响学习。”
　　“把信给我，”姜云来气笑了，扑上来找信封，“你不讲理林有川！”
　　她把手伸到我背后去够信，却怎么也够不到，急得脸上浮起了淡淡的红。她的脸就在我胸口前方，淡淡的皂香咫尺可闻，像一个温暖的拥抱。
　　我有些心猿意马，连忙往后退了几步。
　　“林有川！”姜云来急了，抓住我的衣角小声说：“这是他拜托我悄悄给沈乐乐的！”
　　手里的粉红色信封变得无比烫手，我沉默了。
　　“你怎么不早说？”一直在旁边装死看热闹的孟平笑出了声。
　　“这是别人的隐私啊！”姜云来苦恼地说，“你拿之前怎么就不看看信封上的名字呢？”
　　“这样吧，我去道个歉。”我叹了口气，老老实实把信还给姜云来。
　　姜云来瞪我一眼，噔噔跑远了。
　　“看清跑到哪班了吗？”我转头抓住孟平。
　　“我去打听打听，”他摇头，还在幸灾乐祸，“兄弟够意思吧。”
　　非常够意思的孟平打听过程中，在七班碰见了竹竿儿，得知他的名字后，对他说了一句话，把人又弄哭了。
　　“你说了什么？”我无奈地问。
　　“我和他说，”孟平飞快转着笔，呲牙笑道：“放学别走，哥几个有事儿找你。”
　　我：“……”
　　这下不跑也得跑。
　　看情况是等不到放学了，我靠在七班门口往里看，竹竿儿的位置在倒数第一排，正急切地收拾东西，看样子已经做好了跑路的准备。
　　他甩上书包，惊恐地看向我，临到后门硬生生调转了脚步。
　　“方向？”我按住他的肩膀，给他调了个个儿，“对不住，我不该拿你的信。”
　　他身体僵硬，似乎被吓到了，孟平哥俩好地搂着他，把他带出门叽里呱啦地解释了一通。
　　竹竿儿……不，方向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羞涩地说：“我还以为你们……你们是我的竞争对手。”
　　我和孟平互相看了看。
　　“作为补偿，”我和煦一笑，“帮你追沈乐乐，怎么样？”
　　一听这话，方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孟平恨铁不成钢：“你就说行不行吧？”
　　“行！”方向憋红了脸，气沉丹田吼出一句话。
　　“随时联系。”我点头。
　　这事儿还得多方配合，从长计议。
　　趁晚自习的间隙，我买了点儿姜云来爱吃的小蛋糕，路过一班时随手推开教室的窗户。
　　姜云来人走座空，桌子正中的单词本被翻得卷了边儿，左侧摆了一摞书，看科目都是明天的课程，按顺序一一排好。
　　有了这摞书，从窗边投喂她变得非常便利，我把纸袋轻轻放在最上面。
　　姜云来的后桌瞟了两眼，一脸八卦地问我：“你在追姜云来啊？”
　　我面无表情，不做回应。
　　关你屁事，我心想，然后转身就走。
　　绕了个圈儿回到班里，我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回来了？”孟平强行换座到我前面，正低着头玩手机。
　　“嗯。”我不经意瞅了一眼，教室信号不好，他玩俄罗斯方块玩得不亦乐乎。
　　周伯达顶着根根直立的海胆头，重重地把球扔到了教室后面。
　　这傻逼是要找事。
　　我眼皮都没动一下，闭着眼睛在心里默念元素周期表。
　　开玩笑，姜云来今晚要视察我化学复习进度，绝对不能在她面前丢脸。
　　周伯达走到我座位旁边，沉声说：“林有川，体育课上打的不作数，有种你就和我再约一场球。”
　　“嘿你他妈犯什么病？”孟平俄罗斯方块也不玩了，扔下他的菜刀，一点就着，“输不起就是输不起，还没完了？”
　　我按住孟平，很平静地拿起课本对周伯达晃了晃：“没空。”
　　“操，装几把装，”周伯达一巴掌拍我桌子上，“搞个学习好的对象开始奋发图强了，以前还不是和我们一样，操。”
　　“别到处喷粪，”我抬眼盯着他，眼神不善道：“你是你，我是我。”
　　我之前说过，孟平是个很懂我的朋友，也是个很贴心的朋友。他懂我的未尽之言，也许有时候不是那么合时宜，就比如现在。
　　“我们不一样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境遇
　　我们在这里在这里等你
　　我们不一样
　　虽然会经历不同的事情
　　……………”
　　他掏出手机开始循环播放，这首中气十足的歌在寂静的教室里回荡。看热闹的，事不关己的，摩拳擦掌的，不管之前是什么心情，现在所有人都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