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游戏》牧歌辞

14、狐狸与玫瑰

　　向杉是懊恼的，为了报复段兮燕在国王游戏里让自己输掉，他故意让人来处理公司麻烦的事务，想让人难受，不得不依赖自己，乖乖听话。

　　Gem是他的妹妹，段兮燕是他名义上的恋人，结果两人若无其事聊起来，他反倒成了局外人。

　　向杉一路带着段兮燕到自己办公室，路上遇到谁，他都笑眯眯的。

　　办公室的门关上后，两人的手分开了。

　　是段兮燕主动的，他抽出自己的手，取了沙发上的纸巾，擦拭自己的手，表情恹恹。

　　向杉走到座椅上，拿起报告，更烦躁了，为了缓和这种情绪，他翻看报告，有了为难人的主意。

　　他招招手，和逗猫儿似的要段兮燕过来。

　　段兮燕取出自己笔记本，看都没看他。

　　“学弟，亲爱的，兮燕？”

　　向杉换着称呼喊，他嗓音条件好，软下声呼唤谁时，让人从骨子里酥麻。

　　他喊到耐心见底，亲自起身，将段兮燕的笔记本按下，递给他文件，文件上是练习团的矛盾事件。

　　“给，你要处理的第一件事，去当调解员。”

　　文件上写，矛盾双方为Gem所属的新团“遗留珍珠”，另一个为过气的二流团，缩写为SC。

　　段兮燕扫了眼道，“我不是他们经纪人。”

　　向杉拨弄了下他领带，“没事的，就是听听她们说话，处理好了我请你吃饭，处理不好你陪我吃饭，划算吧？”

　　段兮燕原本想拒绝，但是他想到刚刚和Gem握手时，她非常薄的指甲，带有频繁卸甲的磨白。

　　这是一个不起眼的细节，但是他直觉哪里不对劲，去见见她也好。

　　他懂一点肢体语言，Gem的情绪是压抑的。

　　段兮燕接过文件，“我可以去，但是你最好请专业的咨询师。”

　　他看完全部资料，见到有人给向杉送来蛋糕，是家蛋糕店的爆款，主打童话和低糖。

　　包装治愈，造型为小王子与红狐狸看黄昏，草坪是抹茶，还有棵迷你的苹果树，树下是立体的小王子与狐狸。

　　他不等向杉说话，起身要走蛋糕，去休息室等待Gem。

　　“叩叩——”

　　“请进。”

　　Gem走了进来，她的真实身份是孟家千金，与向家有些交情，出道只是她的兴趣。

　　少女涂着色彩梦幻的眼影，一笔水晶紫勾勒眼尾，眼尾上还贴着小小的珍珠，望向谁时光自珍珠上闪烁，好似波光粼粼的海浪。

　　她坐到沙发上，“找我有事？”

　　段兮燕将小蛋糕推给她，“甜点。”

　　Gem略带怒气冷哼，“你给我带甜点？”偶像团的成员有严格的身材管控，这类食品是不能碰的。

　　据段兮燕观察，向杉是一个对自己形象管理极其苛刻的人，他能吃的东西都是低脂无糖的，他手指点下蛋糕

　　“这是你向杉哥哥点的，糖度低，口感不错。”他知道这个牌子是因为贺易喜欢。

　　Gem这才有点意动，她拿起蛋糕看上面的配料和能量，没超出她的塑形计划，这才接受。

　　在房间中干坐着也无聊，找点事也好，于是她拆开蛋糕，一勺挖走了小狐狸。

　　段兮燕见她不戒备了，说明自己的来意。

　　“向杉让我来当调解员，不过我并不专业，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Gem放下勺子，只吃了蛋糕上的苹果树与小狐狸，留下小王子孤独坐在抹茶色草坪上。

　　她用纸巾擦完唇，补了口红有点烦躁，“一件事有必要抓着不放吗，资料写得不清楚？”

　　段兮燕看着她拿口红的手，指甲表面发白。

　　“那我们就不说，我注意你的指甲磨损严重，是因为工作繁忙，要频繁换造型吗？”

　　Gem下意识将手指收拢到掌心，装作不在意般转移话题。

　　“少聊我私事，我和你没那么熟，你不是问最近的事吗，我只说一次，你听好了。”

　　段兮燕从她口中了解到，向式文娱公司是造星工厂。摇钱树是两个火透半边天的顶流天团，风格黑暗野性的Alpha团“The Darkness”，风格梦幻甜美的Omega团“Crosier”。

　　最近公司和全息游戏“第二人生”有档综艺，顶流天团都会参加，综艺在各大平台预热火爆，所有人都盯着这个资源。

　　SC和遗留珍珠在争这个名额，谁能争到，谁就能翻身。

　　毕竟第二人生在全球的人气登顶，节目的配置顶尖，造型师、脚本师、化妆师、宣发无一不出挑。

　　两个团打来打去，最后的突破口是Gem。

　　遗留珍珠内部的成员关系糟糕，她们认为Gem是空降，是被钱捧起来的，平时针对她，在抢资源时又用到她。

　　Gem深呼吸一口，“最近有个挺重要的节目，我们团和SC是竞争关系。SC的副队长阴阳怪气了我几句，我气不过回嘴，就吵出火气了呗。”

　　她的语气好像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公司想要我做什么，去道歉，去赔礼？”

　　段兮燕看着她的眼睛，“可是SC举报你勾引他们。”

　　“他们也配！”Gem拍着桌子站起。

　　段兮燕将资料叠好，“不只如此，你的团员说你任性刁蛮，被你拖慢了进度，导致人气一次次下滑。”

　　Gem的脸色变得苍白，不知道怎么反驳。

　　这些都是段兮燕捡着不过分的说的，实际流言比这还过分，任何资源都是有限的，如果无法提升自己，就去拉对手下水。

　　“你的团员说珍珠因你而毁，因此也要你来救。”

　　遗留珍珠的团员嫉恨Gem，在压榨她的时候，将人气下滑的原因都推到她身上，还要逼迫她帮助她们。

　　Gem颓然坐回沙发，她皎洁明亮的眼眸像蒙上了灰尘的珍珠，空落落的。

　　段兮燕走到她身边，将剩下的蛋糕与勺子放到她膝盖上，声音很柔和，问了个不相关的问题，“为什么只留下了小王子？”

　　Gem看着孤独的小王子，忽然开口，“你听过小王子与狐狸的故事吗？”

　　她的嗓音悦耳，语速舒缓，带着不易察觉的憧憬，仿佛说过数千遍。

　　“小王子遇到了狐狸，狐狸说，我的生活很单调。我捕捉鸡，而人又捕捉我。所有的鸡全都一样，所有的人也全都一样。因此，我感到有些厌烦了。但是，如果你要是驯服了我，我的生活就一定会是欢快的。”

　　“我会辨认出一种与众不同的脚步声。其他的脚步声会使我躲到地下去，而你的脚步声就会象音乐一样让我从洞里走出来。*”

　　“狐狸祈求陪伴，但最后小王子还是选择了玫瑰。”

　　段兮燕耐心听完了故事，退开道：“所以你讨厌小王子，因为他放弃了狐狸？”

　　Gem讽刺一笑，用勺子挖出小王子，“不，只是想到了我自己。”

　　她的勺子朝着小王子按下，“我爱上了我的队友，我是那只狐狸，她是小王子，她驯服了我，却告诉我她爱着玫瑰。”

　　她翻过手，看受损的指甲，“但谁让我从小就喜欢Omega呢。”

　　她说出足以让她身败名裂的真心话。

　　段兮燕为她倒了杯温热的水。

　　“谢谢。”Gem吹了口杯子上的白雾，她颓靡的气质消散，坐姿端庄，带着一种雍容的贵气，细长的手指攀着杯身，好像朵娇贵的兰花。

　　她笑了下，用干净的声音说出她受损指甲的来历。

　　“调解员，你知道团内欺凌吗？经纪人禁止身体伤害，她们就刮掉我的指甲，刮掉再涂上，让指甲变薄变疼。”

　　“她们败坏我的名声，把自己的无能推到我身上。她们知道我对海鲜过敏，故意夹给我，我拒绝就说我任性。”

　　她喝了口茶，没有多少生气，仿佛这些事的主角不是她一样。

　　“其实我不在乎，她们弄脏我的裙子也好，在我水里加什么也好，只要见到她，我的每一天就是快乐的。”

　　段兮燕看着她，叹了口气，“如果感到难过，可以告诉我。”

　　他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被贺易被背叛后的影子，一样的寂寥而荒芜，回忆是甜的，感情是苦的。

　　少女看向窗外，风卷起帘幕，叶影绰绰。

　　“家里看中向哥，想让我和他在一起，给我看他公司下的节目。节目里的女孩唱着歌，站在光下像一颗贝壳里的珍珠，孤高而坚韧。”

　　“在她的歌里我获得了勇气，我想为自己活一次。很顺利的，我们相爱了，爱情让我盲目，我为她组建了遗留珍珠。可是一切都变了，她和初恋复合，说O与O就残缺的，在Alpha身边她才完整。”

　　Gem痛苦地闭上眼，被回忆折磨地千疮百孔，但麻木不代表无感，她还是会感到疼痛。

　　“我逼迫她分手，结果几个月后她被查出怀孕，堕胎后身体走样。我的团自此一蹶不振，人气持续低迷，网上是铺天盖地的咒骂，她们怨恨我，却要依靠我。”

　　段兮燕见她放下水杯，“为什么不反抗？”

　　孟家的千金，仅次于向家的家族，会因欺凌而无法反抗吗？

　　Gem的笑容发冷，“谁知道呢？”

　　她做不到无私地退让，也做不到无情地离去。

　　那些流言和欺凌让她清醒，她要带着遗留珍珠一起沉沦，去磨灭自己的爱情。

　　水润湿了少女的口红，她抹开口红，像抹开鲜血，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她沐浴在阳光里，如同童话里化作泡沫的人鱼。

　　“调解员，我不是个好人，我的家族也从未教我当个懦夫。”

　　于是段兮燕明白了，她的隐忍与纵容是她交易的筹码，她书写的故事里，所有人都是心甘情愿的。

　　“我和她们不一样，她们会腐朽在泥土里，她们越责怪我，我的感情越被磨灭，到了最后，我还是高贵的公主。”

　　她们却不会有未来了，这世界每个人的起点都不同。

　　见段兮燕沉默，Gem用轻松的语气说：“怎么这副表情，就当听了个故事罢。SC敢造谣我，他们完了，我目前还是很珍爱珍珠的，自然会满足她们。”

　　故事听完，听者就要离开了。

　　有些故事早已注定，因为爱而相聚，又在背叛中折磨彼此，少女说得狠心，放不下的也是她自己。

　　Gem不像狐狸，她像娇纵的玫瑰，她不成熟，用刺扎着她爱的人与自己，她磨灭的是她的爱情，也是她的灵魂与自我。

　　离开后段兮燕揉了揉少女的头，“你并没有你说的那么绝情，你的未来也绝不该如此。”

　　她太小，舞台也太小。

　　无声的安慰让Gem红了眼，她强撑着笑起来，“谢谢，说完轻松了一点，向杉哥真是好运，我都嫉妒他了。”

　　段兮燕与她告别，回到了向杉办公室，坐在沙发上不带感情汇报。

　　“——以上就是全部。”

　　向杉不知道从哪拿出了新蛋糕，吃着上面的小王子和玻璃罩玫瑰，听得津津有味，

　　他擦完唇起身，坐到沙发上，段兮燕准备远离，却被拉住手一拽，失去重心跌到向杉身上。

　　向杉笑起来，与他平时浮于表面的笑不一样，这次格外真切，像住惯鱼缸的鱼忽然在野外小溪游曳。

　　他用臂膀环住人，让段兮燕枕在自己大腿上。

　　潮湿而颓靡的信息素自上落下，或许闻麻木了，这次段兮燕不怎么难受，只是有些昏沉。

　　脑下枕的大腿并不柔软，哪怕肌肉是放松状态，枕着不舒服也不难受。

　　向杉是真有点吃味了，“那丫头居然把心事告诉只见了一面的陌生人，”

　　他将段兮燕的碎发别在耳后，“又或许，正因为你是个陌生人她才有勇气倾诉。”

　　他语气怀念起来，“她从小是个爱哭鬼，跟在我和任逢后面，我不理她，她就哭着说不要我了，要找疼她的老婆。”

　　段兮燕肩膀被按着，没法坐起，语气变差。

　　“Gem喜欢Omega，所以你小时候长的像Omega，她才想要你当她老婆。”

　　一只手捏住段兮燕的双唇，将他的唇压住，向杉附在段兮燕耳边，颇有些咬牙切齿，“这么聪明啊。”

　　段兮燕再次试图坐起来，没被阻止，他的腰被向杉环住不能离开，他就将笔记本抱在腿上工作。

　　太阳正暖，向杉犯了困，和狐狸一样枕在段兮燕肩上，把他笔记本拿开，声音有点含糊。

　　“你就没有好奇心吗，不好奇我怎么处置她们吗？”

　　段兮燕被拿走笔记本，无语地揉弄向杉的耳朵，“你说。”

　　向杉这才满意，“我才不管她，那丫头早忘了她小时候就认个姐姐当老婆。人家影后对她念念不忘，要为她要跳槽过来，以后就有热闹看了。”

　　向杉不插手这事，但让别人来，让Gem认识到什么是健康正常的关系，再争取利益的最大化。

　　段兮燕看着桌面蛋糕的童话包装，希望那位少女不要被困住，“时间会带给每个人最美满的结局。”

　　“美满结局吗……”

　　向杉的声音越来越低，他笑了下，彻底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

　　*节选自《小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