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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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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周令水做了一个梦。
梦里,那个人又出现了。他拿着一捆细绳慢慢地朝她走过来。
又是这个场面!为什么每次她都要被困在这段回忆梦里!
周令水明明知道他要做什么,却怎么也挪动不了自己的身体。
她还是紧张得浑身颤抖。
她听到自己不甘心的质询:“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
男人恍若未闻,来到她的身后。
看不到背后的人,又动不了自己身体的感觉令周令水头皮发麻。
全身的血液都往一处涌,恐惧像虱子一样爬满她的脊背。她只能咬紧牙关,祈祷接下来不要让她太痛。
男人将绳子套在她的脖子上,贴着她的耳边,冷硬地宣布她的死刑。
“小水,你是个怪物,你必须死。”
周令水顿时被惊醒。
她的眼睛还没睁开,但周围陌生的响动让她警铃大作,立时作出了身体反应。
周令水绷紧身体从腰间掏出一把小刀,干脆利落地划进右侧半空,却被突如其来的力道牵制住了手腕。
异样的触碰让她猛地激灵了一下,眼睛彻底睁开,这才看清自己是在一辆车上。
但她似乎还没从噩梦里清醒过来,拿刀的手仍在不断用力。
宋铭被这架势吓了一跳,赶紧去够半空中的刀。
“小周,你怎么了,做噩梦了?我们现在在车上。你别担心,那具影尸已经被我们干掉了。”
但周令水的手攥得极紧,宋铭坐在副驾驶还系着安全带,动作本来就拧巴施展不开,结果小刀还抠不下来。
他干脆就放弃了,只好叮嘱一句,“你小心点,别划伤人了。”
影尸?周令水浆糊似的脑袋反应了几秒,终于回想起自己和影尸鏖战的情景。
明白当下环境已经安全后,周令水才感觉自己终于喘上来气了。
宋铭指着她划在半空中的手,问道:“你不放下来吗?”
周令水这才注意到门的另一边坐着一个年轻男人,她们两人中间隔着几个包。
男人的手捏着她的手腕阻止了小刀气势汹汹的攻势。
因为她没有松力,两人的手一直在做着对抗。
见她好似有缓过劲来,男人才松手,去拿开她手里的刀。
周令水的手臂用力过猛,有点僵直,只能慢慢放下来。
她看到自己的手心被抓得发白,刀柄上也留下了些许冷汗。
视线里男人托着小刀将刀柄重新递还给她。
这是一双有力的手,有力到差点把她的手腕捏骨折了。
宋铭看她状态有所好转,解释起来,“这是行山,是他从影尸手底下把我们救了的,你还记得吗?”
周令水似乎并不在意,只瞥了一眼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她收了刀重新装回腰间,视线挪到车窗外,机械地回应:“你好,感谢。”
常风危坐在驾驶座开车,只能从后视镜将刚刚的情况尽收眼底,他打趣道:“做了什么梦做成这样。”
周令水泄了力,躺进椅背,揉捏着太阳穴缓解撕裂的头痛,干巴巴地回答:“梦见我被人用绳子绞住了脖子。”
“很痛,特别痛。”
宋铭在前座奇道:“做梦不是不能感知到痛觉的吗?”
周令水吐出一口闷在胸腔的浊气,“是吗?可我觉得很痛。”
宋铭又问:“然后呢,你被勒死了?”
周令水意味不明地讥笑一声,回答宋铭:“他勒不死我。
“因为我把刀插进了他的脖子里,狠狠地划开他的血管和动脉,让血喷得到处都是。我头一回看见人的脑袋从身体撕裂的样子。”
“就像…提线木偶一样。”
宋铭惊恐道:“那那个人岂不是更痛,头都要被你割下来了!”
惊悚故事讲完了,周令水的声音轻飘飘的。
“谁知道呢。”
说完才觉喉间干涩无比,起身问:“有水吗?”
宋铭回身指着她身旁右侧的黑包,“物资都给你收拢好放进包里了。”
周令水点头,“有心了。”
她拿出水,一口气喝了大半瓶才觉得活了过来。麻了好久的身体也终于传来温度。
周令水出了些冷汗,神思猛然落回身体,让她起了好一阵的鸡皮疙瘩。
她看向窗外,“我们这是去哪?”
常风危提醒她:“宋铭家的养尸厂。”
周令水差点忘了:“哦对,那个地方。”
“所以我们现在在往哪个方向开?”
“往西。”
周令水看向右侧,那个从她醒过来就一直沉默不语的男人,问宋铭,“他也去吗?”
嘿,这人。
宋铭略带谴责地再度提醒她:“小周,他可救了我们啊。”
“当时情况紧急,楼里已经没什么人了,除了行山根本没人愿意上来搭救我们,我可不得用点实际行动报答一下人家的恩情。”
周令水点头说是。
昨天她还是徒步独行的一个人,今天就坐进了装满了人的汽油车里。世事还真是瞬息万变啊。
平城越往西去越荒,车窗外沙尘撞击玻璃,雨刮不停,但似乎起不到作用。
宋铭坐在副驾驶,双手扒在窗户上,自言自语道:“看不清啊。”
常风危解释:“这边的建筑早被埋了,东区那块人多,倒还好。西区是越来越荒了,沙子全往这么边跑。不过…”
他一边说着,一边向宋铭瞥去,“确实是个藏养尸厂的好地方。你爹倒是挺有头脑的,大家都去东区了,谁来西区啊。”
宋铭皱着眉头,声音嗡嗡的,有些不安:“我之前来,沙尘还没有这么大。”
常风危问他:“距离你上次来这里过了多久了?”
宋铭:“就一开始的时候来过,一年多了吧。”
“什么?!”常风危一个急刹,周令水身上没绑安全带直接磕到了座椅上,鼻梁骨火辣辣地疼。
行山的身体也有好大的冲势,不过他稳住了。
宋铭是侧着坐的,被晃得东倒西歪,不满地问常风危:“你干嘛啊?”
周令水二话不说先把安全带系上,鼻间似有一股温热。
常风危有些恼火:“你这么久没来,那地方还在吗?”
宋铭嘟囔道:“怎么不在了,藏得好好的。”
常风危声音往上提:“那你倒是说在哪啊。这一路你就让我往前开,往前开。我东南西北都要分不清了,你到底记不记得路啊。”
宋铭跟他争辩:“我怎么不记得路了,就是往前开!”
常风危往方向盘上一拍,吼道:“那你来开!”
宋铭小声说:“我不会开车。”
周令水没让鼻血流出来,只揉着鼻子问:“我们往西开了多久?”
常风危:“四十来分钟。”
一直沉默的行山突然开了口:“养尸厂是不是藏在地下。”
宋铭蓦地回头,问道:“你怎么知道!”
周令水朝右边看过去。
行山不答又问:“是有坐标还是标志性的建筑?”
常风危看了一圈:“这里哪有建筑。”
周令水接话:“不对,之前是有的。”
行山继续说:“但是被埋了,所以你扒在窗口看了半天,以为还没到,其实是根本找不到了。”
宋铭低头不语,等同默认。
常风危连骂都不想骂了,双手一摊道:“得,白忙活。”
周令水调整了个坐姿说:“也不一定。你开了那么久,宋铭一直没叫停。他来过这,虽然找不到确定的位置了,但大概的距离和时间他心里还是有数的。
“他在刚刚才开始扒着窗口看,我估摸着应该就是这附近了吧。”
常风危拍了宋铭一下:“说啊,嘴巴焊上了。”
宋铭看了看常风危,又看了看周令水,最后看向行山。这里的每个人都比他厉害,比他聪明。他做几个动作,情况就被猜了个七七八八。
宋铭眨眨眼,老实说道:“养尸厂确实被藏在地下。上面的地标建筑是我们家的一个废弃化工厂,我也只来过一次。”
周令水耐心等他接下来的话。
“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
常风危问:“还能有什么办法,你该不会是要让我们挖吧!”
周令水灵光一闪,蹭一下坐起身来,问宋铭:“你不会…”
宋铭目光闪烁,有些犹豫:“你觉得呢?”
常风危听得云里雾里:“什么跟什么啊,你们不要打哑谜,直说啊。”
行山望着窗外看不着边际的沙土,突然把话切进来:“她们是想,把沙尸放出来。既然我们找不到它们,就让它们来找我们。”
“不过现在这车里,伤的伤,弱的弱,所以她们两个犹豫了,对吗?”
宋铭眼神躲闪,腹诽这行山脑子还挺聪明。而周令水扯了扯嘴角差不多是默认了。
周令水正色着看了一眼行山,又躺回靠在背上,淡问:“所以怎么放呢?”,
末了又皱起眉:“不会全涌出来吧?我们现在就四个人…”
宋铭:“我爸当时给了我一个能远程操作的东西,但我还没试过。”
常风危有了主意:“我们不下车就是了。等门一开,沙尸出来,我们再下车找确切的位置。”
周令水拍了拍常风危的座椅,问:“这车上有铁锹吗?既然在地下,我们需要挖吧。”
“有。”
宋铭眼睛一亮:“那是不是正好可以用铁锹来掀沙尸了。”
周令水点了点头,对宋铭说:“好,开吧。”
宋铭得了指示,从兜里掏出个尺寸不太大的东西,操作了了一下。
在周令水的角度看不太清,只听他说:“好了。”
常风危双手叉在胸前,“接下来就等吧。哪怕它们被放出来了,爬上来也得爬一会儿了。”
车窗外,荒原狂风起,沙子掩住了一切可视物。
等待的期间,周令水细细问了些关于养尸厂的具体情况。
宋铭一一解答。
“基础设施都很完善的。当时收监管制它们就是为了做实验。我爸有点小钱,也愿意花这个钱来做研究。基地里也有医疗设施。我们可以治脑震荡了,哦对还有食堂呢。”
“我记得应该是有一个研究团队的。有个教授我还在电视里看见过他,好像叫什么卡莱特。他手里肯定有很多研究资料。不过后来死的人太多了,我爸就让运营团队赶紧撤出来了,沙尸还放在基地里关着。但时间也还没过去多久,一些基础设施应该还在正常运转。”
这么听来也就说现在基地里面是没活人管着的,就是一群沙尸被关在里面。
常风危不解地问:“你爸怎么会同意让你出远门?按理来说你爸研究这个事,不就是花钱请人办事,然后坐享其成吗?怎么还需要你出来杀沙尸拿沙核桃,你不是独生子啊?”
宋铭叹了口气,“年初的时候我妈走了,是生病死的。我跟我爸关系其实一般,打小他就看我不顺眼,他实行的就是那种、打压式教育,你们懂吗?反正我妈走了后我跟我爸两人是没法好好相处的。他脾气不好,我不想忍他,原本我妈是缓和剂的…唉…”
“总之,我不想面对他,我就从家里跑出来了,反正有的是人照顾他。我就想出来透口气,家里…太闷了。”
所有人都沉默了,周令水想,常风危估计是理解不了这种少爷才会有的忧思的。
果然,常风危狠狠啧了一声,有点怒其不争道,“现在后悔了吧,出来闯哪是你想的那么美好啊,我们都是没得选。这趟弄完,你赶紧收拾收拾回家,别在外面遭罪了。”
“出来一趟真的死了好多人啊。”
宋铭空荡荡的声音回响在车座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