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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4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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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写灵感来源的时候喽,说老实话,虽然我是珠宝设计师,但是其实最喜欢的环节是为每一个作品写下这一段话的时候,或许我更应该从事的职业是写手也说不定~’
又是一年圣诞。
英国的冬天节奏比其他季节都要更慢,商店更早关门,地铁与公交的班次也会延时得更厉害。
周浮因为那块百达翡丽,拥有了充足的留学经费,她深知自己的作息足够阴间,来到英国后自觉地没有选择和其他人合租,而是自己独自租下了一间小小的公寓。
这里的上一任租户也是一个就读于RCA并顺利留英工作的中国女生,当时周浮来看房的时候,用低价从她手里继承了很多便宜的家具和日常用品,周浮搬进来之后,几乎什么都不需要额外再买,只是把自己的画板放在了窗子旁边的角落。
这扇窗外有一棵巨大的枫树,这也是周浮当时决定为这套房子增加预算的原因。
每当秋冬季节时偶有闲暇,她就会泡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坐在这扇窗旁边的沙发里,或是画下一张草图,又或是像现在这样,在笔记本电脑里敲出一段关于记忆的文字。
‘关于这个款呢,我在设计它的时候,是想到了前年还在国内的时候,自己失而复得的经历,我重新找回了暗恋很多年的爱人,一个非常非常温柔的人,所以采用了花语是温柔的木槿作为主体……’
周浮正在一边翻当时的设计本,一边回忆当时设计时的想法与初衷。
就听玄关处传来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
钥匙转动,门被人从外打开,薛蕴拎着超市的袋子走进来。
“下雪了吗?”
周浮看到他的头上和围巾上都浮着一层白,起身帮薛蕴拿毛巾。
薛蕴则是放下钥匙,先把好不容易买回来的食材放进冰箱——在圣诞假期期间,大部分超市都已经歇业,剩下的小部分也只是每天上午开三个小时。
而他来得又总是不巧,隔三差五就碰上英国的节假日。
“一点点。”薛蕴看见她去拿毛巾,放完东西就很乖巧地走到厨房门口,等着她帮自己拂去身上的水珠,“进门就融化了。”
“所以才更要擦干。”周浮微笑着走到薛蕴面前,踮起脚把毛巾搭在他的头上,伸出手一通蹂躏,就像是在摸一只绝对不会反抗的大狗,直到心满意足才停手,“要不然让我们薛教授感冒了可怎么办?”
转眼时间已经过去两年。
周浮已经结束了在RCA的学习,顺利毕业,薛蕴也终于熬出头,成为了疆城大学的副教授,可以在假期时远渡重洋地过来看她。
“哎呀。”
周浮满足了自己撸狗的恶趣味之后,看着薛蕴头发乱糟糟的样子,还要装腔作势地戏弄他一下:“不知道薛教授的学生知不知道,一本正经的薛教授私底下这么任人蹂躏。”
“没这回事。”
薛蕴不想让外套和围巾上的水珠弄湿周浮身上轻薄的居家服,便该解的解,该脱的脱,然后才过去把她拦腰抱起,“只有你能蹂躏而已。”
他本着就近原则,直接把人放在沙发上,才报复似的在她脸上捏了一下,“好了,我要去做饭了,好不容易才买到生姜,天这么冷,给你做点姜撞奶喝。”
“做饭急什么啊……”
周浮直到恋爱谈了快两年,都还觉得薛蕴这人着实是有点正经到古板的程度,“拜托,薛教授,一般人把女朋友抱到沙发上,就是要接吻的意思好不好,要不然你是在干什么,不做周浮的生产者,要做周浮的搬运工是吗?”
这话说得着实是有点好笑,甚至套进了农夫山泉的广告词里,周浮说完自己都乐了,笑着抬眼,正好撞进薛蕴沉沉的双眸中。
两个人经过两年的磨合,已经对彼此的微表情了如指掌,周浮看到他这样的眼神,就已经提前闭上了眼。
静谧的雪天,温暖的客厅。
周浮一直觉得这样的房子如果能有一个壁炉,冬天还能听到炉火燃烧的白噪音,应该是多么愉悦的一种享受。
但此刻衣料摩擦的声音明显更加好地胜任了这一职责,周浮的手很自然地勾住了薛蕴的后颈。
他的头发有点硬,经过雪花融化与毛巾擦拭,还残留着些许的湿气,变得柔软,这个时候的手感是最好的。
之后等薛蕴再起身去厨房做饭的时候,已经经过了一番荒唐。
他一向是不太喜欢白天做的,可又总是架不住周浮撩弄,只能每次做完再后悔,觉得浪费了大好时间,耽误了周浮吃饭。
周浮看到他露出懊恼的表情更爽了,有一种蜘蛛精终于吃到唐僧肉的功德圆满的感觉。
她下意识地想要去摸索点什么,想到薛蕴在这,就又收回了手。
没有事后烟,周浮有些意懒,只能慢吞吞地把衣服穿好,趴在沙发上,伸出手去操作电脑。
她先将刚才的文档保存,最小化,然后点开网页,登陆了属于她的官网。
这是周浮在RCA毕业后,于半年前创立的个人品牌。
如浮RUFU。
品牌创立的那一天,首批新品上架,就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尤其在Coco帮她转发朋友圈,陆安妮紧随其后的宣传之后,不到48小时,所有款式的预定量就都超出了周浮的预计。
有她们的推荐,私人,手工,小众,这些标签成功地在首都的富人圈里,贴在了如浮RUFU这个品牌上。
之后的半年里,周浮一边在忙着做新的设计,一边还要督促着手工师傅那边,说着好话请他们务必保质保量。
最终第一批预售已经圆满完成,目前她正在筹备第二批新品的上架,设计图、建模还有用料都已经定了,目前就等收到之后拍实物图,上传到网站进行预售。
“对了。”
网站日常浏览量并不高,所以周浮也没找人帮忙,售前完全随缘,自己负责一下售后,日常回复一下邮件什么的。
正看着,周浮就看到薛蕴从厨房里擦着手出来,递给她一个小小的玻璃瓶,“想抽烟的时候就吃一粒这个,嘴里有东西就不会那么想抽了。”
是一瓶薄荷糖。
周浮“哦”了一声,接过来直接拿了一粒塞进嘴里,口齿不清又底气不足地说:“……我已经在戒了。”
其实周浮是挺依赖香烟的,不光是事后,更多的是没有灵感的深夜,会在漆黑的房间里点上一根,只是看着它燃烧也觉得解压。
不过自从一年前她抽烟被薛蕴撞见,虽然他没说什么,但周浮看得出来,他不喜欢,所以之后薛蕴每次过来,周浮都会把自己的烟藏好,骗他说已经戒了。
“我知道。”
薛蕴在她沙发旁蹲下,将她敞开的衣领拉好,“我知道戒烟这件事很难,我会陪你一起的,好不好。”
“行吧……”
周浮则是顺势手拉着薛蕴的手腕,又仰倒回沙发里,看着他的眼神浓郁又暧昧。
“不过,就只陪我戒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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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废了整天,两个人的第二顿饭足足拖到了傍晚。
周浮被折腾累了,躺在床上小睡了一个小时,醒来的时候薛蕴的晚饭已经做好了。
回锅肉,番茄炒蛋。
还有一锅丝瓜虾仁汤。
周浮自己在英国的时候每天就吃点沙拉三明治,看到这一桌热乎乎的中餐,幸福得眼泪都要从嘴角流出来了。
她好像是饿死鬼附身,一口气吃了两碗饭,吃饱之后撑在沙发上动弹不得,只能目送薛蕴回到厨房洗碗。
躺了二十分钟,周浮感觉胃缓过劲了,就缩在沙发上,继续把今天上午没写完的作品介绍写完。
过了两天,打样陆续送达,周浮的书房里就有用于拍摄样品的小布景台。
她拿着单反在书房里呆了一整天,熬了个腰酸背痛,总算拍了个七七八八。
“我一定……我一定要找个摄影,还有美工……”周浮拍完照还要自己作图,薛蕴在旁边帮她揉肩,她一边还在龇牙咧嘴地嘟嘟囔囔:“等回国了我一定要找,我找十个!”
最近刘芸也在微信上问了好几次周浮什么时候回国,周浮都只能说,快了,快了。
事情还得说回到去年,于雪娆有一个朋友,是她在RCA就读时的同学,英国人,现在也是一个工作室的小老板,因为做了一款耳坠,去年在Tiktok上小爆了一下,结果就被大厂挖角,整个工作室眼看面临分崩离析,于雪娆就拜托周浮去顶一阵。
周浮想着出国前于雪娆真的帮了她很多,二话没说就去了。
可谁知道英国就这么一个小小的设计工作室,招聘流程居然会那么缓慢,拖了足足大半年,周浮从春等到冬,上周才终于和新来的员工交接完成。
周浮这正在上新品前的节骨眼儿。
想了想,干脆就待完这一阵吧。
“好,找十个。”薛蕴就坐在旁边,笑着给她揉腰,“那你具体回国的日子定了吗?”
“还没有,不过反正年前肯定得回去了,就看哪天机票相对便宜点儿。”周浮一边聊天,一边还能盯着屏幕熟练地作图,“你觉得这张构图文字放哪比较好?”
薛蕴也抬起头看了眼,认真地想想:“右边。”
“好。”
周浮再一次熬到深夜才上床睡觉。
薛蕴早就睡了,感觉到身旁的床垫一沉,很自然地凑上去抱住她,“辛苦了。”
天呐,到底是什么人会在这么浓情蜜意的时候说辛苦啊。
周浮哑然失笑,在薛蕴的嘴角亲一下:“久等了。”
前一天熬了大夜,周浮第二天却是早晨七点多就醒了。
不过不是自然醒,而是被微信消息震动的声音吵醒。
小浮老师!
你的网站是不是出BUG了!
所有物品都显示售罄,怎么会这样5555——
不是预售吗,我还没来得及买呢,啊啊啊啊想亖!
全是Coco和陆安妮她们发来的。
周浮一看预售出了问题,马上清醒过来,算算时差,正好到她睡前设置的预售时间,立刻翻身下床打开电脑。
她在心里祈祷可千万别是网页出了什么毛病,因为这个网页是她找国内一个大学生兼职写的,出了问题她根本无法解决,得僵好几天。
还好,虽然前台全部显示售罄,但网站本身没挂。
然而就在周浮登陆进管理后台的那一刻,铺天盖地密密麻麻的订单让她完全愣在了原地。
前台的售罄,看来正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巨量订单,触发了系统判定异常的机制,所以暂时停止了交易。
是黑客攻击吗,不,不会。
她的预售,可是全款制的,为了防止卡单,她甚至特地设计成收到了付款后才会生成订单号。
这么大量的订单,少说几百万的现金流。
只为了让她的网页瘫痪?
疯子吗。
周浮赶紧点进订单详情查看订购人信息——
“浮浮,是你醒了吗。”
薛蕴听到卧室传来异样的声响,走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周浮弯下腰去捡掉在地上的无线鼠标。
“怎么了,预售出问题了吗?”
“没有,没事……”
周浮的手在发抖。
鼠标从手上滑脱了两次,才终于被捡起来,重新放回桌面上。
不知道是鼠标摔在地上摔出了点问题,亦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
周浮的点击开始变得飘忽而错乱。
她咬着下唇,告诉自己要冷静,握着鼠标的指尖却因为太过用力微微泛起了白。
她不死心地逐个打开每一个“异常”订单。
每一页的订购人,都是同一个名字。
Mr.Xie。
谢亭恕。
周浮想起两年前,在亚城机场。
他们的最后一面。
“哎呀!”
亚城不愧是作为全国最大的海滨旅游城市兼过冬圣地,在春节前夕,很多公司已经提前放假的时间点,即便时间已经到了凌晨,机场仍然人来人往。
就在刚刚周浮和薛蕴道别的时候,机场里应该是又下来了一个旅游团,一群中老年人挎着包拖着行李箱往外走。
劳斯莱斯的前灯就只是闪了一下便熄灭。
其中一个阿姨看到周浮的手机掉在地上,心疼地捡起来,递还给她:“小妹,这种手机不能乱摔的,来,拿好了。”
周浮惊魂未定地接过手机,讷讷地说了声谢谢,再看过去的时候,纯黑的车体已经重新藏匿进了黑暗中。
刚才那么一摔,手机回到了主界面,周浮点进微信,谢亭恕的第二条消息同时抵达。
过来。
看来那辆车就是谢亭恕的。
周浮抬头往劳斯莱斯的方向看了一眼,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谢亭恕的方向。
下一秒,谢亭恕的电话打了进来。
但周浮接起之后,迎接她的只有压迫感十足的沉默。
“谢亭恕,”
周浮什么也看不清。
劳斯莱斯的车窗只冷漠地映出身后机场的光,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起那双薄情的眼睛。
她的喉头紧得厉害,声线却意外的还算稳定。
“我们已经分手了。”
温驯,柔和。
只有周浮听得见,那一点微不可察的颤抖。
“你再说一次。”
话音落地,耳畔终于传来了谢亭恕的声音。
在这一刻,亚城的风都变得闷燥,周浮抬头往天上看了一眼,刚才的云絮已经抱成了巨大的团,浮在空中,遮天蔽日。
看来,暴雨将至。
“我说,不好意思,谢亭恕。”
风开始逐渐大了起来。
将周浮身上宽松的外套,吹得鼓鼓息息。
她站在风中,瘦削的身体独自面对着压顶黑云,衣发翻飞,整个人却纹丝不动。
“我们已经分手了,我已经……不需要你了。”
电话那头再次陷入沉默。
“你好像搞错了,周浮。”
半晌,她听见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声笑。
冰冷的,嘲弄的,就像是来自极寒之地的一声喟叹,蛰伏的凉意从风中将她裹挟。
“分不分手,我说了算。”
那天,谢亭恕就那么轻描淡写地用短短两句话。
击垮了周浮所有的心理准备。
可是直到那天她把谢亭恕的电话拉黑,微信删除,逃也似的拦了辆车离开机场,谢亭恕也没有下车真的阻拦她。
一开始周浮还在担心,担心他只是想用一种更体面的方式,就像是他曾经从不屑于把情绪发泄在她面前,而是选择让她罚站那样。
可是一个月,两个月,半年,一年,两年过去了。
她顺利地拿到了offer,出国,结束了学业,开始事业,期间谢亭恕一直没有再联系过她。
然而就在周浮已经逐渐地放心,单方面地给这件事划上了一个句号的时候——
周浮的手机突然‘嗡’地一声,进来一条短信。
所有的回忆在此终结,就像是故事的分界线。
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玩够了吗。
谢亭恕,找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