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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1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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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浮看见陈润清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僵硬了起来。
但周浮知道他不会说什么的,就像在高尔夫度假村的时候那样。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了。”
果不其然,陈润清耳根都涨红了,脸上却还是艰难地朝谢亭恕笑了笑:“我是以为……我以为你们闹矛盾了,想着能不能帮上点忙。”
陈润清是不会得罪任何人的。
尤其不可能得罪这个圈子毋庸置疑的上位者。
周浮被谢亭恕勾着肩,整个人都很不自在,感觉自己就跟个木头桩子似的,只剩下生硬。
陈润清这话说得也奇奇怪怪的,周浮几乎想不到谢亭恕会怎么回答。
“哦。”
谢亭恕却顺着陈润清的话,侧头看向周浮。
“那你说说,干嘛对我爱答不理的。”
周浮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满脸错愕地盯着他。
爱答不理?
我吗?
谢亭恕口罩拉得很高,感觉到她的目光,看向她的时候还相当无辜地朝她挑了挑眉,那意思是,你就说你干没干吧。
“哈哈哈……”陈润清脸色更难看了,从后槽牙里挤出两声笑,“浮浮是这样的,有的时候比较腼腆。”
“哦。”
谢亭恕总算把手从周浮的肩膀上抽走,牵着她往前继续走,“你腼腆吗?”
每一句都在接陈润清的话,但却每一句都是在跟周浮说。
“我……”
而周浮知道谢亭恕可能没那个意思,但脑海中还是不自觉地浮现出黑夜中的落地窗,倒映在上面的两点火星。
上次掉下去的烟灰的痕迹,至今都还留在沙发的皮面上。
那天他说要走,她还想留他。
谢亭恕应该是有点儿无语,笑着说:“周浮,我好像才是你包养的小白脸。”
谢亭恕就是在揶揄她。
故意的。
周浮突然就变得有点心虚起来,手被谢亭恕牵着,掌心全都是潮湿的汗。
阳春三月的风扑面而来,已经有了夏天的感觉。
“宝贝,你过来帮我挑一下好吗——”
Sini在前面已经逛了好几家店,回头都不知道回了几次,可周浮总在那么个不远不近的地方。
她也不想打扰谢亭恕啊,可是她是真的很想买刚才那个包包。
周浮终于有了借口,从谢亭恕的手里钻出去,赶紧往前走了两步, “我去陪Sini看看。”
Sini见她狼狈地逃窜过来,笑嘻嘻地凑上去挽住她的手臂咬耳朵:“大美女,魅力不得了啊!”
“别乱说。”
周浮可没觉得刚才那种情况是源于自己的魅力,她被架在火上烤,到现在都还感觉挺不自在的,“好了,你要看哪个包包?”
闵奇在旁边也看了个全程,当下对周浮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尊敬,说话都温顺了几分:“Sini,你也带周小姐去逛逛,看好了我来刷卡。”
“哇,宝贝你真好!”
Sini登时眼前一亮,对着周浮露出‘你看,我叫你来是对的’表情,美滋滋地拉着她进了旁边的店。
“哎呀,谢亭恕对你已经算很好了。”只是进了店,Sini还没放弃刚才的话题,闵奇的慷慨只让她亢奋了一小会儿,眼前的八卦才是真正诱人的蛋糕,“你不知道谢亭恕以前多浑,之前他有个女朋友,后来刘衡钧看上了,他就和那个女生分手了。”
所以刘衡钧是惯犯了啊。
周浮很自然地联想到自己,冷笑了一声:“他和刘衡钧关系那么好?”
“关系好?也不算吧……”Sini请Sales给自己拿来一个邮筒包,一边看一边说:“反正我觉得他就是不在乎,他也不在乎刘衡钧啊,要不然上次怎么会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
Sini说的上次,应该就是KTV那次。
周浮忽然想起一件事,嘴快直接问了出来:“那你知道那个脚踝上纹了一条蛇的女生吗?”
问完,周浮就有点后悔。
且不说她似乎没有必要去探究谢亭恕的过去,这个问题问出口的一瞬间,周浮就有一种预感,她不会想知道答案的。
“嗯?哦,”果然,Sini闻言稍稍愣了一下,但很快想起了周浮说的那个特征:“你说她啊……她不太一样,因为她不是谢亭恕的前女友。”
周浮已经不想知道了:“哦……”
可Sini还想继续说:“她好像是谢亭恕的发小,两个人一起长大的,跟我们不一样啊,是真正的大小姐。”
真正的大小姐。
这六个字因为周浮已经见到了谢亭恕的存在,而有了具体的指代。
周浮明白,这就意味着那个女生和她,和Sini,确实完全不是一个位面。
“不过她好像没和谢亭恕谈过。”Sini左看右看,问了问配货,很满意地站在镜子前挎着包比比划划,“——虽然说没谈过吧,俩人呆一起的时候氛围都是不一样的,我觉得她挺会拿捏男人的,毕竟对男的来说,永远是得不到的最珍贵。”
之后Sini还在自顾自地说,可周浮已经没在听了。
她等到Sales为Sini配货,闵奇进来刷卡的时候看着大包小包的满脸无语:“你怎么就光顾着自己买。”
Sini这才如梦初醒,给自己找补说:“宝贝好像不太喜欢爱马仕嘛,我们约好还要去别家看看。”
“呃……Sini……”
周浮其实更想赶紧回民宿去,洗个澡躺在床上独处一会儿。
她往外看了一眼,谢亭恕已经走到门口了,Sales仿佛天然就有嗅出有钱人的能力,刚刚对闵奇还不咸不淡的,这会儿热情殷切的不得了。
不过谢亭恕只是往里看了一眼,周浮原本想好的拒绝就自动变成了:“……也行。”
Sini也看出Sales的态度区别,昂首挺胸地拉着周浮走到下一家店,才有点不爽地开口说:“怎么到了意大利也有这种见人下菜的……你知道刚那个臭柜姐怎么看出谢亭恕比闵奇有钱的吗?”
“不知道。”周浮纯粹为了逛街而逛街,拿起架子上的衣服看一眼就挂回去,“直觉?”
“才不是呢!她哪有那么厉害!”Sini嗤之以鼻:“你看到谢亭恕那个表了吧,百达翡丽。”
周浮还在想自己刚才只是被谢亭恕看了一眼,就窝窝囊囊地从不要变成了可以,兴致缺缺地点了点头:“好像是挺贵的。”
“不是贵的问题,是买不到,你知道吗,百达翡丽是全球最多黄牛炒货的机械表品牌,随便一个基础款要买都得排队好几年。”Sini今晚完全是进入到了舒适区,已经说上头了:“更别提谢亭恕手腕上那个,专柜价都得六十几个,黑市已经炒到七位数了。”
两个人站在店里,三个男的在外面一边聊天一边等。
周浮透过商店的落地窗,看到窗外谢亭恕单手抄兜靠在不远处的罗马柱上,他衣袖长度正好,袖口收紧,露出一点手腕,腕表的位置正好对着橱窗的方向。
很干净的白色表盘,微微地泛着一点蓝,正统而清透的月白色,一点儿不受冷暖光色调的影响,无论周浮什么时候看出去,都像是一轮独属于谢亭恕一个人的月亮般,温顺地低悬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无论多昂贵的东西,到谢亭恕身上,总有一种顺理成章的感觉。
他就是什么都配得上。
“怎么又什么都没买?”闵奇在门外的时候就时不时往里张望,别的不说,他现在是真想周浮能跟Sini似的管他开口要。
这圈子里谁不想跟谢亭恕拉近关系,但哪有那么容易。
闵奇一开始觉得谢亭恕对周浮也就不过如此,说不定过上十天半个月就分了,之前Sini因为周浮没回微信而惴惴不安的时候他还嘲笑过她来着。
“我们宝眼光高,所以要多挑挑咯。”不过Sini嘴上这么说,心里也很费解,搞不清楚周浮是真清高还是装单纯,怎么还有和钱过不去的。
“都不喜欢?”谢亭恕看了眼Sini手上满载而归的大包小包,再看周浮这边两手空空满脸陪玩陪逛的样子,“眼光挺高啊。”
周浮总觉得谢亭恕每一句话都像是在调侃她,当时没说话,直到其他人开始继续往前走,才小声地反抗:“不是你说的吗……”
Sini仍旧兴致勃勃,拉着闵奇往前闯。
陈润清刚才在谢亭恕这碰了一鼻子灰,当然也没兴趣再过来。
周浮就感觉他们俩走得越来越慢,距离队伍越来越远。
“我说什么?”但谢亭恕还在往前走,目视前方,慢吞吞地搭上她的话。
“你说,”周浮却莫名其妙地想起刚才在店里和Sini的对话,想起那个真正的大小姐,咬字也不由自主地变慢,“不让我对别人摇尾巴。”
“哦,那我的卡在谁那里?”
谢亭恕漫不经心地笑了下,“挺会装可怜啊,周浮。”
周浮被他一句话轻描淡写地顶回来了。
她确实有那么点较劲的意思。
虽然周浮也不清楚她在跟谁较劲,为什么较劲。
周浮不说话了,谢亭恕也没继续刺她,两个人往前走,很快周浮就看到原本已经走远的Sini正在缠着闵奇说着点什么。
见两人走过来,闵奇才好气又好笑地说:“神经了这个人,看到这么小一个许愿池,非要许愿。”
周浮顺着闵奇的目光看过去,确实是一个很小的,甚至可能都称不上是许愿池,只是一个普通的喷水池。
但大概人总是有些从众心理,看到有人那么做,就有些跃跃欲试,因此水池的底部已经累积了不少钱,层层叠叠,银光闪闪。
“既然都来意大利了,要不然这两天抽空去一趟罗马,那个许愿池比较有名。”陈润清大概也觉得有点好笑,“这个小池子装不下那么多愿望的。”
“算了,她要许就许吧。”闵奇耸了耸肩,到旁边买了两份冰淇淋,出来的时候把硬币给Sini的同时也递给周浮:“周小姐要不要也去试试看?”
要说愿望,周浮当然有。
她一直就有一个愿望,就那么一个。
薛蕴。
Sini撒着娇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你怎么不多换几个给我,多投几个币愿望比较容易成真啊!”
周浮接过硬币看了眼,倒也不少了,两欧。
虽然她觉得Sini的看法不一定对,可确实自然而然地觉得,这不是给她许出那个愿望的机会。
周浮握着硬币,脑子里还想着刚才陈润清说的那句“这个小池子装不下那么多愿望”,有些犹豫地走过去。
这大概就是大部分普通女孩身上总有的通病,不敢贪心,不敢有太多愿望,不敢去幻想,因为知道天高海阔,处处是落空,一个许愿池能改变什么,不过就是一个心理安慰。
而愿望却总是禁不起挖掘。
她即便已经站在了意大利的土地上,这两天就能够去WH的总部,她却还是想要看看那些未能得见的手稿,想要听听设计总监谈设计理念。
除此之外,
奖学金,实习岗位。
正式入职,工作顺利,未来或许有幸能够创立自己的珠宝工作室。
“怎么有人连许愿都不会啊。”
直到身后传来谢亭恕的声音,周浮才意识到她已经在水池边站了好久。
她回头,想说马上就好,目光却一不小心撞进了谢亭恕的眼睛,还没说出口的话就那么干巴巴地断在了嘴边,“愿望太多了,我不知道挑哪个许……”
“那就都许,挨个儿说。”谢亭恕说。
“我就只有两欧……”周浮很实际地摊开手给他看了下自己的钱,“会不会有点太贪心了?”
“许愿还讲市场经济是吧。”
“……”
“算了,闭眼。”
不是很有耐心的语气,周浮却本能地听从,下一秒就听谢亭恕笑了一声的同时,她的手心里被塞进了一个东西。
圆形的,金属质感,像是硬币,又似乎不是,塞进来的时候和她手心里原本的硬币刮擦了一下。
“听好,以后许愿都这样许。”
但不容她多去感受,谢亭恕已经从背后抱住,双手的掌心覆在她的手背上,将她手里的东西连带着两欧的硬币一并拢紧。
直到谢亭恕主导了她许愿的这一刻,周浮才总算察觉到那个异样的触感是什么。
——是鳄鱼皮表带。
但已经来不及了,谢亭恕话音刚落的瞬间,周浮的手被他带着打开,两欧硬币与百达翡丽已经被一同抛掷了出去,因重量不同而化作两道各奔东西的抛物线——
“周浮想要的一切,都能实现。”
银白的光泽极为短暂地在夜色中划过,那抹月白色迅速地发出“扑通”一声,掉进了水池中,无声地沉进了底部。
周浮回头,惊得甚至都忘了如何反应:“你、那是你的……”
是他的手表。
是温驯地匍匐在谢亭恕手边的月亮。
“还挑什么挑,”
即便天地倒转,月球倾落,无论多么天崩地裂的毁灭也只有那一瞬,坍缩,湮灭,只要将时间拉长,一切都是须臾,是不值一提的虚无。
而周浮眼前,少年眉眼间风流肆意,又胸有成竹的笑意,让周浮明白真的有人无论说出多么狂妄,多么不知天高地厚的话,也仍旧让人可以笃定地去相信,一切的荒唐与贪心,在他这里都会被允许,都会被接纳。
“我们全都要。”
此刻才是隽永。